查看完整版本 : 入地眼

Ghost-fff 2019-11-25 15:45

楔子
    我在成都送仙橋古玩市場經營一家當鋪,主營古董玉器典當,三教九流中算是下九流,這行當全憑一雙眼睛吃飯,除此之外還得有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假的給說成真的,真的說成貴的,這口飯就算吃上了。
    這行當里干久了,多少也有些名氣,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倒也衣食無憂,圈裡的朋友閒暇無事都喜歡來我這裡坐坐,聊的最多的便是這些古玩背后的故事,行當里人都明白,每一樣古玩都得有一個故事,特別是從地下挖出來的,但凡有點來歷價格就會翻幾倍。
    沒來歷的就得給編一個,我每天總喜歡端杯茶在旁邊聽他們閒聊,各種靈異離奇的事無所不有,圍坐的朋友說的興起總會遞上一支煙。
    您見多識廣,要不您也說一個讓大家聽聽……
    我總是擺手笑而不語,殊不知這行當里最忌的就是聽故事,故事越多的古玩八成是假的,吃了這碗飯,欺客宰客的事我做過,弄虛作假雁過拔毛的勾當我也幹過,既然是靠眼吃飯,輸在眼力勁上也怪不得我
    但我從來不給古玩編故事去糊弄人。
    我經歷過很多詭異離奇的事,說出來估計也沒幾個人會相信,最主要的是關乎生死。
    我叫顧朝歌,名字取自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
    這名字是父親給我取的,父親說我出生的時候世道不太平,大躍進和三年自然災害導致的大饑荒餓死了很多人,父親想圖一個好彩頭,希望我能熬到好光景。
    父親寡言,打我記事起,他對我說的最多一句話便是。
    我是被死人養大的!
    我家在川西靠近四姑娘山的金鑼溝,窮山惡水出刁民,歷來最有名的就是匪患,這裡民風強悍,能有刀槍解決的事絕對不磨嘴皮子,所以一年到頭山里喪事總比喜事多。
    父親是當地的八大金剛,別聽這名字威風,事實上有點年紀的都知道,這八大金剛是什么意思,川西山區重喪葬,人死了得有八個人抬棺材,俗稱八大金剛。
    我父親總是站在右邊第三排,按照風俗這個位置叫五鬼抬棺,意思是說死的人德高望重,連鬼都要來幫忙抬棺,因此我父親被稱為顧五。
    當八大金剛有很多好處,每人一整包香煙,發喪前的飯桌上有兩大碗紅燒肉,比其他桌多了一碗,八人圍坐一桌,在眾人羨慕的目光關注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吃飽喝足孝子還要送上八個紅包。
    可山里人多忌諱,認為八大金剛中五鬼抬棺這個位置不吉利,不但會死于非命還會禍及後代,因此即便是再窮的人也不願意幹這事。
    小時候家境貧寒,父親一個人拉扯我不容易,所以有喪葬他必定是雷打不動的五鬼抬棺人。
    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母親,所以父親外出只有帶上我,五鬼抬棺人的名聲在當時的川西山里很大,但凡死人總會請我父親過去,好在那年頭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死,因此我幾乎是靠吃死人喪宴長大的。
    下葬的時候父親有一個習慣,總是會在墳地最下面取一把土在手裡搓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父親這個動作的含義。
    偶爾空閒在家時,父親就會翻來覆去看一本書,我最先能認的字便是那本書的書名。
    入地眼。
    后來才知道這書是一本北宋葬書,傳寫數百年,秘之已久,被堪輿家視如珍寶的陰宅風水全書,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只要按照風水堪輿下葬,熟讀此書都能找到陵墓的所在。
    父親唯一的愛好便是看書,再大一點我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看父親收藏的書,不明白一個山里給死人抬棺的人怎么會有這么多書。
    在父親身邊時間長了耳聞目染,對那本入地眼全書也能知曉一二,最讓我奇怪的是這些書里,還有一本是記載江湖切口的,也就是所謂的黑話,我一直不明白父親看這些的原因。
    日子雖然平淡清貧但卻安穩,我本以為會一直這樣過下去,直到七歲那年的一天黃昏,渾身是血是血的父親,跌跌撞撞從外面衝進來。
    他緊緊抓住我,把一直隨身攜帶的一條石頭吊墜項鍊,戴在我脖子上,叮囑無論如何也不能遺失這條項鍊。
    並從房梁的罐子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的東西交給我,讓我從屋后立刻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而且油紙里的東西務必要燒掉。
    第一次看見父親如此恐慌,我茫然的不知所措,父親吃力的衝着我大吼,我懼怕的抱緊父親交給我的東西向后山跑,等我跑到山腰時,剛好能從草叢裡看見我家。
    院子裡來了三個人穿中山裝的人,父親被拖到外面毆打已經站立不起來,站在最後面的人走上去和我父親說了些什么,父親搖頭嘴都不張,那人站起身豎起大拇指在脖子上划動一下。
    站在兩邊的人突然向我父親開槍,我在山腰草叢中捂着嘴恐慌的親眼目睹了父親被殺的整個過程。
    那些人殺掉我父親后衝到房中到處翻找,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最后走的時候點燃了房屋,把父親的屍體扔在裡面,我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應驗了五鬼抬棺的人會死于非命,而我也變成無家可歸顛沛流離的孤兒。
    我沒有再回去一直沿着后山拼命的跑,去什么地方根本不知道,直到深夜我才停下來,我找來樹枝生火,坐在火邊瑟瑟發抖害怕的不敢哭出聲。
    一直緊抱在懷中的油脂包掉落在地上,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到最后都如此緊張這東西,用顫抖的手打開,發現裡面包裹的是一本殘缺的硬皮筆記。
    裡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大部分我都認識可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語句也不通順,像是隨手練字時寫的,而且大多頁面像是被燒毀過殘缺不全。
    但我很肯定是父親的親筆,因為父親是左撇子,他寫的字習慣性向右傾斜,這筆記里記載的內容我完全看不懂,翻到最后一頁有東西掉落出來。
    我從地上拾起來,那是一張泛黃的殘缺照片,其中一半被燒掉,剩下的一半中我驚詫的看見,穿着特殊軍裝面帶微笑,意氣風發的父親,在他的前面和旁邊也是露出笑容的軍人,他們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防毒面具。
    照片的背景很詭異,整個大地一片焦黑卻閃耀着綠色的光芒。
    我在照片右下角看見標註的日期,1965年5月14日,am9:45。
    而在日期的下面還有一組當時我看不懂的數字。
    e4143、n8844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父親留在筆記中,那些文字所記載的內容,可惜那本筆記在山林中被我按照父親的話燒掉,這讓我后來意識到時追悔莫及,筆記中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應該是經過加密書寫的日記。
    我沒想到父親竟然會是一名軍人,直到后來我反覆琢磨,照片中那一組奇特的數字,才發現那是一組經緯度坐標,在地圖上對比后得到一個地名時,才知道我父親為什么會書寫加密的日記。
    羅布泊。
    1964年紅色王朝在羅布泊進行了震驚世界的核試驗!
    誰會想到一個給死人鬼抬棺的山裡人,竟然參與了紅色王朝在羅布泊的核爆實驗,但很肯定我父親當時參與了,甚至比核爆試驗更為機密的事。
    這還不是讓我感覺最震驚的,很多年后我才意識到這張照片真正詭異的地方。
    我從一張陳舊的報紙上,一則大版面新聞里看見照片中的日期。
    ……1965年5月14日上午10點,從甘肅某機場起飛的圖-16轟炸機,成功對西部地區北緯40°東經90°進行第一次空投核爆試驗,據地面雷達測定,原子彈爆炸時距靶心僅40米……
    照片中父親和那些軍人所在的經緯度正好是靶區,他們照片拍攝的時間是上午9:45,而在15分鐘后他們將遭遇一顆被空投到距離他們只有40米爆炸的原子彈。
    沒有人可以在核爆中心區域存活下來,巨大的核裂變威力能摧毀周圍一切。
    一直拉扯我長大的父親應該在1965年5月14日和照片中其他軍人死于核爆!
    而我,是一個被死人養大的人……

Ghost-fff 2019-11-25 15:46

第1章 朝歌夜弦
    我七歲就經歷家破人亡,從山裡逃出來是三個月以後,蓬頭垢面渾身骯脏的像一個野人,兩天沒有吃過東西我實在餓的不行,最麻煩的是寒冬臘月,我身上早已破爛的衣服,根本抵擋不住刺骨的寒風。
    我瑟瑟發抖凍饑寒交迫,打算去地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吃的,走了很久看見山坡上有冬梨樹,剛打算爬上去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拽到地上,一只粗糙的手緊緊按在我嘴上。
    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見一個凶神惡煞,臉上有一道傷疤的中年人,目光警覺的張望四周,任憑我怎么掙扎也動彈不得,片刻見沒動靜,傷疤捂着我嘴把我拖到樹林深處。
    我這才看見樹林裡還有七八個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灰色的連體斗篷卻沒有袖子,完全和夜色融為一體,這些人如果不動我根本發現不了,他們手裡各自拿着鐵鍬、鋤頭和竹筐,其中一個中年人坐在石頭上看着手裡的懷表,很淡定的向我瞟了一眼。
    傷疤壓低聲音說:“掌柜,抓到芽子怕是鈎子,曉不得棵子裡面有沒有伏着點兒。”
    周圍的七八個人一聽,手裡的傢伙事全都扔掉,麻利的掏出明晃晃的刀,被稱為掌柜的中年人收起懷表,依舊處變不驚的回了傷疤一句:“併肩子,念短,要是合字上的朋友,一碗水端來大家喝,是點子進來條子掃,片子咬。”
    我被傷疤捂的喘不過氣,聽他們對話心裡更是一驚,這些人說的都是黑話,好在我從父親的書里看過一些,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傷疤是說我是探子,擔心外面草叢中還埋伏着其他人。
    併肩子是兄弟的意思,念短就是別出聲,那個被稱為掌柜的回的是,讓這七八個人警惕點,如果是道上的朋友合夥求財見者有份,如果是想黑吃黑,放進來槍扎刀砍。
    我一口咬在傷疤的手上,他吃疼,呲牙咧嘴不敢發聲,一把將我丟在地上,本來就餓的沒力氣被摔在地上頭昏眼花,估計當時也是吓傻了,吃力的爬起身一個勁的搖頭。
    “我不是探子,沒有其他人,我來這裡想找吃的。”
    這話從我口裡說出來,那個叫掌柜的一愣,頓時警覺起來,對其他人使眼色,那七八個人和傷疤都小心翼翼潛入草叢中。
    我看見掌柜手裡也多了一把刀,樣子有些緊張,過了許久其他人都回來,傷疤對他搖了搖頭,掌柜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收起刀重新打量了我半天問。
    “你能聽懂我們說什么?”
    我這才意識到他為什么剛才會突然警覺,畢竟一個七歲的孩子怎么也不該懂這些黑話,我點點頭,掌柜又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目光落到我身上,問我知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我不敢說話,這些人看樣子就知道不是善茬,傷疤見我半天不吭聲,衝上來就是一腳把我踢倒在地,脖子上的項鍊被掛斷,掉落在掌柜的面前,傷疤在我身后壓低聲音罵:“這芽子不老實,能聽懂我們說話也不是什么好鳥,裝傻充愣就是欠收拾。”
    傷疤罵了一句,又一腳踢在我身上,見我還是不吭聲怒不可歇一把將我從地上擰起來,這三個月我學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順勢重重砸在傷疤的頭上,頓時他眼角裂開鮮血直流。
    估計傷疤都沒想到我居然會反抗,這一下砸的不輕,我幾乎是用盡全力,傷疤捂着眼角氣急敗壞,剛想衝過來,我就聽見身后掌柜的呵斥的聲音:“夠了,這么大的人怎么和一個細娃槓上。”
    傷疤雖然咽不下這口氣,可對掌柜的話卻言聽計從,看得出這些人裡面掌柜是發號施令的,他看向我,又重新問了一次,知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
    “挖紅薯的。”我緊握着石頭腦子一熱脫口而出。
    掌柜又愣了一下,就連被我砸傷的傷疤和其他人也面面相覷的對視,好半天我看見掌柜臉上浮現出笑意,這挖紅薯當然不是真來地里挖紅薯,黑燈瞎火在荒郊野外說着黑話,不用想也能猜到這些人幹的不是正當營生。
    打家劫舍不會選這裡動手,殺人越貨也不會挑這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盜墓,而黑話中在山野田裡盜墓被稱為挖紅薯。
    “你怎么知道我們是挖紅薯的?”掌柜也不否定若有所思的笑着問。
    如果再大一點我絕對會裝着什么都不知道,可那個時候我才七歲,面對一群凶神惡煞不知來歷的人,只想着說完他們會放我走,我抬手指着周圍的樹林回答。
    這裡四周都是樹園,連綿在一起幾十畝,明堂一馬平川,左右群山來朝,前有溪河圍繞明堂而過,后有案山形如祥獅凌云,此地出文貴,這樣風水絕佳之地,埋在這兒的后人必定福音無窮。
    在風水堪輿中,這格局被稱為獅子下山,是上好的風水之地,而掌柜如今所坐的石頭正是寶穴的位置,下面一定有墓,而且埋在下面的人非富即貴。
    這些都是我從父親那本入地眼中學到的,等我說完幾乎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的看着我,掌柜的嘴都微微張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畢竟這些話從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任何聽到的人都會吃驚,掌柜很好奇的問。
    “誰教你的?”
    “我爹。”
    “你爹人呢?”
    “死了……”我聲音有些黯然。
    “那你娘呢?”掌柜遲疑了一下聲音有些緩和。
    “沒見過。”我的回答更加低沉。
    掌柜半响沒有說話,突然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吓了我一跳,這才知道那天是除夕夜,迎新的鞭炮讓寂靜的深夜變的嘈雜,掌柜對着旁邊的七八個人點點頭。
    我看見他們貓在樹林用力按下一個把手,沉悶的爆破聲從地底傳來,但完全淹沒在爆竹聲中,我這才明白掌柜一直看時間的用意,他是在等迎新的鞭炮聲來掩飾盜墓的爆破聲。
    沒過多久有人從樹林中回來對掌柜點點頭,看樣子應該是得手,然后其他人開始準備繩索,掌柜從容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和兩個白面饃對其他人說:“別慌,時間還早,先等下面敞敞氣。”
    寒風中我看見他手中的白饃,一邊冷的發抖一邊忍不住吞咽口水,掌柜喝了一口酒看見我忽然笑了笑,把酒壺遞給我:“喝一口就暖和了。”
    我遲疑了一下抿着嘴怯生生走過去,接過酒壺想都沒想大口喝下去,辛辣的酒燒嗆得我不停咳嗽,那是很烈的酒對于從未喝過的我來說簡直承受不住,燒的胃難受想吐,可的確是暖和了不少。
    旁邊的人看着我嘲弄的大笑,當時不服氣,咬着牙再灌了兩口,酒壺被掌柜奪過去,豪氣干云的笑了笑:“這細娃還強橫的很,將來也是難纏的主。”
    幾口烈酒下肚身子倒是暖和可頭暈的不行,我從地上拾起剛才被扯斷的項鍊,那吊墜上的石頭不知道怎么竟然分開,掌柜的目光落在項鍊上,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凝固在臉上,一把將項鍊拿過去。
    “還給我!”我再一次握緊手中的石頭,那是父親留給我最后的東西。
    “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掌柜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問。
    “我爹給的。”我憤怒的盯着他回答。
    “你爹叫什么?”掌柜並不在意我的反應,表情變的有些焦急。
    “顧五。”
    “顧五……?!”掌柜在嘴裡反覆念叨這個名字,樣子有些茫然的疑惑,好半天才把項鍊還到我手上,可那吊墜上的石頭又合攏,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系好后戴在脖子上。
    我一直專注着掌柜手中的白饃,而他卻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我,遠處的爆炸聲漸漸稀疏,他估計是看見我對着白饃不斷蠕動的喉結,慢慢把白饃遞到我面前,然后指着不遠處剛才被炸開的洞意味深長的問。
    “敢不敢下去?”
    那盜洞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裡面有什么,可對于我來說面前這白饃的誘惑力,完全比對那盜洞的恐懼要多,我想都沒想一把接過掌柜手中的白饃,狼吞虎咽吃下去,執拗的抹了一把嘴。
    “敢!”
    掌柜對其他人點點頭,傷疤把繩子綁在我身上吊我下去,盜洞裡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大概下到七八米才我腳才踩到底,打開傷疤交給我的手電我竟然踩在棺槨上。
    手電的燈光穿過腐朽的棺槨,我正好看見裡面的屍骸,骷髏頭上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正陰森森盯着我。
    手一抖手電掉落在地上,幾米深的地底我一個七歲的孩子,四周漆黑旁邊還有一具剩下骨架的屍體,冷汗頓時吓了出來,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電,就聽見傷疤在上面沒好氣的罵聲。
    “你怕啥,沒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幾根骨頭,又不會爬起來咬你兩口,別像個娘們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動的東西都裝到袋裡。”
    燈光中我看見上面吊下一個麻袋,我在下面呸了傷疤一口。
    “有本事你下來,誰怕誰是小媽養的。”
    我還真不是怕,從小到大我見過的死人敢說比上面的人多,只是剛才突然看見多少有些沒反應過來,傷疤怒不可歇在上面繼續罵。
    “王八犢子,嘴還硬實,看老子待會怎么收拾你。”
    我沒理會他把下面能拿走的東西全放在麻袋裡,前前後后運了好幾次,等到最后一麻袋被拉上去,我再沒見到繩子放下來,寒冬臘月我本來就冷的不行,在地下更是凍的發抖。
    突然心中一驚,父親對于墓葬似乎格外有興趣,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一人不進廟,兩人不看井。
    盜墓是玩命的行當,不但要慧眼識寶,更重要的是慧眼識人,所謂華山險人心更險,下墓挖寶最怕的就是見財起意。
    這群人半夜三更來這裡還說着黑話,擺明就是不想有人知道身份和行蹤,何況我如今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就是被這群人活埋在這裡也沒人知曉。
    剛想到這裡我抬頭就看見傷疤走到盜洞邊,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嘴角擠出一絲冷笑,從上面踢下一些土落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
    “王八犢子,叫你嘴硬,既然你能聽懂黑話,那你知不知道啥叫沉地仙?”傷疤在上面趾高氣昂冷冷的問。
    沉地仙是盜墓行當的切口,意思是活埋。
    我朝旁邊呸了一口,拾起地上的石頭就向上面砸去,看架勢這群人是鐵了心要滅口,我說什么都沒用,傷疤迎着光看不見我砸向他的石頭,眼看就要打中傷疤從旁邊伸出一只手穩穩接住,掌柜走到上面的盜洞邊白了傷疤一眼。
    “半天時間不到你就被一個細娃傷了兩次,你還有臉在這兒耍嘴皮子功夫,趕緊帶人收拾東西撤。”
    我心裡當時多少有些絕望,看着掌柜蹲在盜洞上面盯着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的問我。
    “真的不怕死?”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挺起胸稚嫩而倔強的回答,這是父親教我的,事實上我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感覺好像現在說出來挺合適。
    掌柜在上面似笑非笑的搖頭,扔下一個白饃,我也沒想那么多,畢竟那個時候年紀小,對死亡還沒有多少概念,橫豎要死也得吃飽了再說,掌柜在上面看着我,好半天才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爺叫顧朝歌。”我一邊狼吞虎咽吃着白饃一邊傲氣的回答。
    掌柜在上面樂呵的笑出聲,然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消失在洞口,那一刻我所有的豪邁和倔強完全被恐懼和害怕淹沒,咽下最后一口饃我發現自己渾身在發抖。
    我突然聽見上面又傳來掌柜豪爽的笑聲:“顧朝歌……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諸侯朝靈山,是個好名字,能爬上來就跟我走。”
    一根繩子從上面扔了下來,我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絕處逢生,不過很多年后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才意識到,或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注定從那根繩子爬出來的我將開啟一段驚險、神秘而且匪夷所思離奇的傳奇之旅。

Ghost-fff 2019-11-25 15:46

第2章 惡人谷
    我被掌柜帶回成都,他在小關廟經營一家規模不小叫四方的當鋪,80年代的時候小關廟在成都古玩界的地位相當于潘家園,因為每逢晚上12點才開市因此故名鬼市。
    掌柜姓葉,葉九卿的名號在當時小關廟鬼市很吃的開,但從來沒人直呼他的名字,總是客氣的敬一句葉掌柜。
    做古玩生意的來路無非兩種,見的光的擺在攤位上賣,還有些見不得光的你敢賣不見的有人敢收,說白了都是從墓里摸出來來路不乾淨的,行當里稱為老鼠貨。
    葉九卿聰明掉腦袋的事當然不會幹,便有了這家叫四方的當鋪,只典當不銷贓,東西往櫃檯一放朝奉估價開單給錢,真要是追查下來充其量也是典當的東西怎么也和盜墓賊贓沾不上邊。
    后來我才搞清楚全都是掛羊頭賣狗肉,這四方當鋪其實也是一個幌子,暗地裡干的就是盜墓的營生,西南地區把盜墓賊稱為土耗子,四方當鋪就是一個耗子窩,耗子頭當然是葉九卿大小事情都由他決斷。
    下面是師爺封承負責收集消息和支鍋的金主接洽,然后是專門負責挖墓腿子韓虎,也就是被我打傷的傷疤,負責估價鑑定的叫趙閻。
    我跟葉九卿到四方當鋪的時候,他讓將軍把我像擰小雞一樣推到柴房,燒了兩大鍋熱水像燙豬般把我洗乾淨,扔給我的衣服都大的像戲袍,當鋪的人圍過來哄堂大笑,我倔強的怒視所有人,換來的卻是臉被這些人輪流捏了一遍,甚至還有彈我牛牛的……
    葉九卿讓人給我一碗飯上面還有肉,沒吃完他就把一張紙擺在我面前,他說當鋪有當鋪的規矩,拿了當鋪的錢得九出十三歸,還不起就得有東西抵押,吃了當鋪的飯也一樣,我算是欠了當鋪的得先簽了當票。
    當時我只顧着填飽肚子根本不懂他在說什么,稀里糊塗就被葉九卿抓着手,印上紅泥在那張當票上按了手印,完事他才告訴我,這當票算是斷當,意思是說東西典當后在期限內沒有贖回,這東西就算是當鋪的。
    一頓飯我就稀里糊塗把自己當給了葉九卿,而且還是斷當,說簡單點,我這條命從按下那個手印開始都不算是我的。
    我就是這樣留在了四方當鋪,時間長了慢慢發現,四方當鋪里這幫人也沒我想的那么壞,前面七年我是靠父親帶着吃死人喪宴養活,後面的十多年,我就是被這幫發死人財的糟老爺們拉扯大,就如同我最開始說的那樣,我是被死人養大的這句話一點不為過。
    在四方當鋪我最開始只是學徒,不過所有人都戲虐的叫我小爺,因為第一次見到葉九卿時,我在盜洞裡就是這樣傲氣的回答他,敢在葉九卿面前稱爺的估計也就我一個人了,這事淪為四方當鋪的笑柄,時間長了所有人都這么叫我。
    俗話說,跟好人,學好人,跟着端公扛邪神,一個小孩天天跟着一幫無法無天惡貫滿盈的盜墓賊能學到什么好的。
    葉九卿是探墓高手他一直逼着我學他的探墓手法和本事,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因為我從小看父親那些書有底子。
    十五年時間我看着葉九卿慢慢發福長胖,等他走路腰上的肉都會抖時,我已經學完他教我的一切,唯一沒有的就是經驗,因為葉九卿雖然教我探墓但從來不讓我參與其中。
    將軍會帶我去一些被盜過墓教我如何挖墓,從最開始怎么用洛陽鏟,甚至第一鏟探洞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然后是打盜洞和如何下墓摸寶,他也邊打邊罵了教了我十五年,從來沒被他打服過,倒是身子被他打的越來越瓷實。
    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三十五的漢子,十五年后挖一個盜洞我能看見他有些力不從心的喘息,估計是真打不動我了,同時他也告訴葉九卿,他已經沒什么可以再教我。
    除了被葉九卿和將軍教我這些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和封承呆在一起,他和我父親挺像,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他也逼着我看同時也教我書里的東西,封承是很嚴謹的人話不多但都入木三分而且學富五車博古通今。
    封承說我天資聰慧機智過人,而且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教的東西,我總是能很快的爛熟于心並且融會貫通,都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二十三歲的時候小關廟鬼市,都知道四方當鋪有一個既能耍流氓而且還有文化的顧小爺。
    當朝奉的是趙閻,六十多歲還是老不正經,當年彈我牛牛的就有他,他只要上到櫃檯就板着臉不苟言笑,雖然帶着老花鏡那雙眼睛盯着誰看都透着寒意,行當里叫他趙閻王。
    倒不是他有多厲害,閻王判生死,他判的是真偽,送來典當的土貨經過趙閻的手,真假貴賤半分鐘不到就能斷出來,趙閻就教我如何鑑定分辨古玩真偽。
    他們足足逼我用了十五年時間學會這些本事,可我對這行當完全沒有絲毫興趣,在他們的調教下我圓滑世故而且囂張,幾乎除了葉九卿外四方當鋪每一個人都被我捉弄過,他們怕葉九卿至少他還講道理,而我卻是玩世不恭全憑喜好。
    剛到四方當鋪的時候我七歲,十五年以後他們就真把我當爺了,估計這幫養大我的糟老爺們怎么也沒想到,當年被他們掐臉彈牛牛的小孩會變成如今送都送不走的顧小爺。
    但隨着學的東西越來越多,我漸漸意識到小時候一些沒有留意到的事。
    我最開始見到葉九卿他們的時候,他們身上穿着的那種帶着斗篷卻沒有袖子的衣服叫老鼠衣,是土耗子夜間專門穿的衣服。
    不但能掩飾行蹤而且行動方便,當時我雖然還不知道這衣服的名字但一眼就認出來,因為我父親也有一件這樣的老鼠衣。
    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每次去給人抬棺下葬的時候,他總會從墳坑最下面抓一把土搓揉,現在細細回想才明白父親當時是在判斷這些土質的成分,那手法完全和葉九卿教我的探墓手法一樣。
    還有那本入地眼的風水堪輿古書,我在封承的書架中也有看到過,但不知道是不是版本的原因,在封承那裡看到的入地眼內容明顯和我父親的有出入,父親那本記載的更加詳實和精確,甚至很多篇幅封承收藏的入地眼中根本沒有。
    入地眼雖說是風水堪輿奇書,但任何事都有兩面,精通入地眼可以找尋風水寶地為人定穴下葬,同時也可以根據入地眼上的記載找到陵墓的位置,我是用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並且接受一個事實,我父親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五鬼抬棺人,他暗地裡更像是一個盜墓賊!
    隨着年齡的變大,我發現那個我以為最親近的父親,有太多的秘密我並不知曉,我甚至都沒搞明白他的真實身份,直到我在地圖上對比被我在山裡燒掉硬皮筆記中的坐標,才得知父親的詭異。
    從那些斷斷續續並不完整的日記中,我能判斷父親是一個曾經參加過國家最高機密實驗的軍人,但父親涉及的機密恐怕遠不止這些。
    我在腦海里經常會勾畫出一個沉默寡言山裡的五鬼抬棺人和一個背景神秘的軍人以及一個不為人知的盜墓賊,這是目前為止我所知父親的三種身份,可即便我絞盡腦汁也始終無法把這三個完全不相干的身份關聯到一個人的身上。
    父親對于我來說像是一個無法解開的謎,我在四方當鋪長大,他們教會我快意恩仇,何況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直想找出當年殺我父親的人。
    可畢竟那個時候年紀太小,我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三個人的長相,我只記得站在最後面的人在動手前,依稀看見他手腕上有一處紋身。
    但時間隔的太久,而且當時我躲的很遠沒看太清楚,那紋身的圖案在我腦海里已經變的模糊。
    我並不想從葉九卿他們身上學和盜墓有關的東西,但我父親如果也和盜墓有關的話,或許能從這個圈子裡找到些線索,我總是留意每一個來四方當鋪出貨人的手腕,一看就是十五年,但從來沒有看見記憶中模糊的紋身。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個紋身在我腦海中越來越不清楚,我心裡也很清楚為父親報仇的希望很渺茫,但這個信念卻從未有絲毫消褪。
    

Ghost-fff 2019-11-25 15:47

第3章 十年磨一劍
    我在四方當鋪生活了十五年,都說十年磨一劍,可我硬生生被葉九卿他們磨成一把,足以找到並撬開任何一座古墓的探鏟。
    他們周而復始傳授給我枯燥無味本事,漸漸我開始被動的接受,以至于我都快忘了自己留在這裡的初衷。
    直到二十三歲那年,我偶然遇到一件事,從而開始讓我接觸到和父親有關的真相,但同時也讓我踏上一段匪夷所思離奇的征程,直到很久以後回想起往事,我才意識到,我后來經歷的事,比起我父親的身份以及真相還要神秘和詭異。
    還記得那天是農曆七月二十二拜財神,每年這事都是葉九卿親自主持,可當時葉九卿帶着將軍和封承外出有事,臨走時交代我別忘了祭拜上香。
    上完香,我性子懶閒,暇無事就喜歡趴在趙閻的櫃檯上晒太陽,我總是留意每個來這裡人的手腕,這個習慣從我到四方當鋪一直保持到現在,我把找到殺父仇人的希望,渺茫的寄托在這裡,時間太長已經沒有當初的執着。
    當鋪的櫃檯高于借款者,在大門與櫃檯間有一木板稱為遮羞板,店外的人看不見裡面的交易,一般掀開遮羞板進來的都是些獐頭鼠目的土耗子,賊眉鼠眼懷裡抱着的也不知道是從那個死人坑裡刨出來的水頭。
    別看盜墓這行當來在三教九流里連下九流都算不上,但也分品。
    一般不分年代時間什么墓都挖的那屬下品,多是窮瘋了沒啥技術單幹的土耗子,別和這群人講什么職業道德,今兒才埋下去的人晚上就敢去刨。
    在行當里這類人名聲極其不好,稱為瘟耗子,因為他們沒底線什么都挖出事的也多,沾染上就像瘟疫很容易被牽扯惹禍上身。
    好一點的是自己有團伙,能搭班子有些技術會選墓摸寶的,這類人叫中品。
    往往都有一個在圈裡能說上話的掌眼帶着,一般從外地來的盜墓賊來西南地界插枝都喜歡和這類人合作,因為參與的人多所以每次為了防止走空(踩點的墓里沒水頭或者被人先盜過)沒收效。
    所以這類盜墓賊選墓都很慎重基本不會出差錯,出貨最多的也是這類人,但往往貨的成色和水頭不會好到什么地方去。
    至于上品就是像葉九卿這樣的,雖然是盜墓的土耗子但也有原則,兩百年內的墓不盜,這類墓時間近盜了裡面也不會有什么好東西,而且先人講究入土為安,才被埋了兩百年刨出來損陰德。
    另一種是墳頭墓碑保存完好的古墓不盜,這類墓可能是有主墓,或有旁支后人在,挖之不恭有違道義。
    最后一種是名臣賢士的墓不盜,先人高功福澤后人,盛名之下必無虛士不能僭越冒犯,說白了你就是知道關二哥墓在什么地方,你會去盜嗎?拜都來不及不是,這算是盜亦有道。
    葉九卿雖說是盜墓賊,但也是挺傳統的人,雖然不指望他忠孝仁德,但這道義兩字從葉九卿嘴裡說出來絕對不是做作。
    何況像他這身份早就不小打小鬧,但凡葉九卿要親自出馬的必定是大墓,圈裡人私下叫他葉九鳳,鳳凰無寶不落,意思就是說值得葉九卿盜的墓裡面東西絕對不簡單。
    那天掀開遮羞布從外面進來的是張平和蔡全,他們平時都是跟着將軍挖墓的,一大早兩人神情慌張,我隨口問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慵懶的連頭都不想抬。
    張平說城東宅子后山的墓給人刨了,我一驚,瞪大眼睛硬是半天沒敢相信。
    葉九卿為人豪爽仗義,同行若是在他地界上有難,只要找到四方當鋪葉九卿總會仗義援手,因此在西南盜墓這行當里,提到葉九卿無不帶着敬意,但要是招惹到他,即便是天王老子葉九卿也不認賬。
    盜墓是玩命的行當,能幹這個的也不會是善茬,所以不管是湖南長沙一帶的土夫子或者是嶺南的南蠻子,再遠點就是北邊的侉瓢子以及最有名的關中地仙官,這些都是行當里對不同地方盜墓賊的稱呼。
    這些人若是來西南踩盤子,不管是大墓小墓都先得給葉九卿送上拜帖拜山,葉九卿得點了頭才能在他地界上動土,出了貨不管好壞,支鍋的金主還得客氣的孝敬幾樣,這叫上貢。
    否則亂了規矩就得自個掂量掂量葉九卿這三個字的分量,指不定來的時候容易回去怕就沒那么簡單,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何況葉九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條蛇。
    葉九卿在城東外有一處風水極佳的宅子但很少回去,在宅子的後面有土丘,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那是一處古墓,葉九卿的宅子在那兒,即便知道是古墓也沒人敢動。
    那古墓我去看過規模還不小,葉九卿當然不會幹吃窩邊草的事,能在這個圈立足到現在除了圈裡人給面子,白道上也得要有關係,人家不動你那是給你面,暗地裡幹什麼人家不管,可檯面上總不能伸手打別人臉,真要是把這墓給刨了還不落下話柄招惹是非。
    這道理葉九卿懂,行當里的人當然也清楚,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墓一旦被刨開,事後都得算到葉九卿頭上,這不是存心打葉九卿的臉,搞不好還會牽扯到四方當鋪來。
    蔡全說圍繞墓檢查了一圈發現有盜洞,但還沒有打通到墓室,說明盜墓的人還沒得手,現場有掩埋的痕跡估計晚上還會去,他們打算先告之葉九卿聽候指示,當鋪里說話管用的人都不在,只能眼巴巴等着人回來。
    這都欺負到家門口了哪兒還能等,萬一讓人得手跑了葉九卿好面估計這張臉掛不住,我讓張平他們帶我去,兩人愣在原地沒動,知道他們是怕擅作主張回來會被葉九卿責罰。
    我瞪了他們兩人一眼不以為然的說,天塌下來還有小爺頂着,我一個簽了斷當的人都不怕,你們怕什么。
    張平和蔡全對視一眼,估計也知道這事拖不得,點頭帶我去。
    到城東土丘已經是晚上,蔡全把我帶到他發現的盜洞,往下瞅了一眼,盜洞已經打穿墓壁,旁邊的樹上還繫着繩子。
    看來人已經下到墓里,在周圍竟然沒有發現把風和接應的人,張平在四周查探一番回來告訴我,只發現一個人的腳印。
    我眉頭一皺重新看看那盜洞,是從古墓墓室旁邊三米的地方直直打下去,可見這盜墓賊早就精準的探出主墓室的位置,而這種打盜洞的方法在西南很少見,像將軍挖墓都是從夯土頂層斜着打盜洞,直接打到主墓室,誤差絕對不會超過半米。
    而眼前的盜洞叫豎井,是平行着墓室,豎着挖下去然后再橫着挖通墓室,這是南蠻子慣用的手法,這樣的手藝絕非一般人能掌握,看來墓里的這個南蠻子還是老手。
    我招呼蔡全和張平去附近把風警戒,既然繩子還在上面這人准跑不了,過了幾個小時我看見下面盜洞裡有光亮估計是得手打算開溜,往下望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盜洞下面,發現繩子不見了多半也是慌了神,剛一抬頭我就撥亮手電光線剛好照在那人臉上。
    光亮中盜洞下面抬頭的是一個年紀和我相仿的年輕人,我和他幾乎同時愣住,看這盜洞的手法我尋思這南蠻子怎么也該四五十歲才對,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一個年輕人,而且當土耗子的都是晝伏夜出,和四方當鋪那幫歪瓜裂棗的糟老爺們一樣賊眉鼠眼才對。
    可下面的這個年輕人剛毅的面容中透着稜角分明的冷峻,兩道濃秀的劍眉蘊藏着銳利的黑眸,削薄翹着的嘴角像是一直帶着笑意,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整個人透着一股不羈的放蕩,可卻看不出一絲邪氣。
    

Ghost-fff 2019-11-25 15:48

第4章 南蠻子
    他在下面下意識用手擋住我手電的光線,盜墓最忌諱就是被斷了退路,所以下墓探寶總會留一個信得過的人接應,如今繩子在我手裡相當于他的生死也在我手裡。
    年輕人向后退了一些,縮到我光線找不到的地方,聲音從下面傳上來,合子插鏢,山頭上是哪方仙人?
    聽這話就知道這年輕人也是老油子,一張口就是黑話,合子就是賊的意思,插鏢是說到貴處謀生,一上來就用黑話還表面身份是想探探我虛實。
    看看我是同行還是無意中路過,是同行還有的談無非是求財,說好了還能一碗水分着喝,若是無意中路過的外人,那就裝傻充愣隨便找個緣由搪塞過去,看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命都在我手上還能這么淡定的繞彎子,心裡不痛快抓了一把土扔下去,下面的年輕人猝不及防一臉都是,我在上面晃了晃手裡的電筒說:“你今晚吃的什么?”
    那少年抹了一把臉上的泥灰吐了幾口唾沫,抬頭的時候居然還能笑的出來,一時半會沒明白我問的意思,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回鍋肉。
    “我看你吃的是熊心豹子。”我又扔了一塊泥土下去他也不躲閃,剛好打在他身上。“既然你是刨墓的,知道這是誰地界?”
    少年在下面木訥的看着我,遲疑了片刻竟然搖頭,很慶幸葉九卿不在,否則看見這情形立馬會把他給埋了。
    我問他知不知道葉九卿,他還是在下面搖頭,我以為他在裝傻,把繩子拖到洞口,意思再不老實我就扔繩子走入,年輕人在下面一看急眼了。
    “我第一次下墓真不認識你說的這人……”年輕人說到一半停住眯着眼睛看我半天嘴角又翹起。“哦,失敬失敬,上面的仙人就是葉九卿,大水沖了龍王廟有得罪的地方還望海涵。”
    我愣在上面半天不知道說什么,看他的樣子還真不像是裝瘋賣傻,能打出這樣精準盜洞的人居然不認識葉九卿。
    見我不說話年輕人指了指身后的盜洞,依舊笑的很自然對我說:“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這是東挺的銅坑,裡面銅盆子遍地還有地龍、地鼠滿倉,都原封未動算是孝敬仙人,還望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這年輕人越是這樣說,我越不確定他到底真是二愣子,還是在演戲裝瘋賣傻,這行當里的切口說的比我還溜,怎么看也不像是初來乍到第一次下墓。
    挺是指停尸,東挺是說男尸,銅坑指的是戰國墓因為裡面多有青銅器,至于銅盆子就是陪葬的銅器,地龍是指銀子,地鼠是說金子,意思是話說這下面是戰國墓墓主是男的,裡面有好貨而且頗豐都沒動過,他什么都不要只求一條生路。
    我剛想回話,發現下面的年輕人又縮回到我看不見到陰影里,光線中他背后有東西折射着光亮,我用手指了指加重語氣:“藏着掖着幹嘛,手!手裡的東西從背后拿出來。”
    年輕人臉上的笑容終于變的不自然,現在輪到該我笑了,他遲疑了片刻,我見他沒動靜,踢了幾腳土下去,看見他有些忍不住想發火的樣子。
    “裝,繼續給小爺裝,就瞧你不是什么好鳥,還敢在小爺面前藏私,你既然是行當里的,亂了規矩在先,藏私在后,我就是現在把你給埋了也合情合理。”我蹲在盜洞邊把繩子松下去聲音低沉的說。“別給小爺討價還價,想活命趕緊的,手裡的東西交出來,葉九卿地界上的貨也是你能碰的。”
    年輕人估計知道不能矇混過去,深吸一口氣和我對視一眼,那眼神簡直能射出刀來,極不情願又無可奈何的從身后拿出一樣東西,綁在我放下去的繩子上。
    為了表示再沒藏東西高舉雙手在下面轉了一圈,抬頭的時候那目光宛如黑夜中的鷹,孑然獨立間透着盛氣凌人的冷傲。
    我幸災樂禍的看着他無能為力的樣子,提起繩子才發現他一直藏在背后的是一個漆木匣子,看上面的花紋和工藝是戰國的物品,這物件怎么也得有上千年的時間。
    在封口處有一層淡銀色的火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封口的方式,而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火漆。
    下面的年輕人寧可被我欺凌也要裝作賠笑,看這古墓就知道規模不小,裡面少不了好貨,這年輕人什么都沒動唯獨拿了這漆木匣子,想必在他心目中這漆木匣子裡面的東西,甚至比整個墓里的陪葬品還值錢,以至于生死關頭都不肯交出來。
    張平和蔡全從外面回來,說是聽到我說話的聲音擔心我一個人應付不了,往下瞅了一眼發現是一個年輕人反應也和我最開始一樣,然后兩人都看着我,等我拿主意。
    “去找點乾柴枯枝,把這兒給點了。”我站起身收起手裡的漆木匣子說。
    他們兩人一聽都面面相覷愣住,目瞪口呆的問我:“把……把下面的人做活種?”
    活種的意思就是坑殺,這是懲罰盜墓賊同行的方式,我白了他們兩人一眼:“小爺是橫但還不壞,讓你們找塊地點火,不是讓你們把下面的人給點了。”
    “為啥?”張平有些茫然的問。
    “點了太現眼吧,這下面可就是掌柜的宅子,半夜這土丘上起火肯定有人回來滅,到時候準會發現這墓給人刨了,這還不牽扯到掌柜身上。”蔡全也在旁邊搖頭。
    “墓都給刨了你們難道還指望填回去,誰相信有人敢來這裡刨墓,瓜田李下,是不是掌柜干的都會算到他身上,這事得找一個人來頂鍋。”我指了指盜洞下面的年輕人故意提高聲音。“有人來掌柜地界動土,不教訓教訓這事要傳出去,他那么好面,怕是臉掛不住,活該這二愣子倒霉,既然敢來就認命吧。”
    兩人一聽估計也覺得我說的對,一點頭各自去找乾柴和枯枝,我把繩子重新系在旁邊的樹上,調整好長度松到盜洞裡,下面的年輕人也沒有再求救的意思,好像那漆木匣子沒有了,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繩子在盜洞裡距離他還有好幾米,反正他伸手是夠不到的,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臉幸災樂禍的邪笑:“別說我沒給你機會,這盜洞可是你自己打的,能不能爬上來抓住繩子就看你自己本事,不過你得快點,否則有人來了就跑不掉了。”
    張平和蔡全已經在旁邊點燃了火堆,深夜裡這火光格外的醒目,他們兩人催促我趕緊走,免得被人看見會牽連葉九卿,臨走的時候我還不忘再往盜洞裡踢了幾腳土,年輕人在下面也不閃避,抬手指着我一臉冷峻的說:“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非打得你媽都不認識。”
    那一刻,我忽然愣住,瞧着下面那人的神情,讓我想起我見到葉九卿的時候,我居然在他眼中沒有看見絲毫的畏懼和恐慌,他身上有一種和他年紀不相符的從容和淡定,特別是他身上的傲氣,似乎與生俱來,落在我眼裡像是一種挑釁。
    “不用了,他媽本來就不認識他。”張平的回答讓我們三人在上面笑的快岔氣。
    走的時候還聽見年輕人在下面大罵,我把旁邊的繩子再往上提了一些,趾高氣昂的對盜洞裡年輕人說:“別罵了,省點力氣想象怎么爬出來吧,你要是真沒被人抓到那就是造化,聽好了,小爺是顧朝歌,要找我就來四方當鋪,隨時給您候着。”
    

Ghost-fff 2019-11-25 15:49

第5章 月宮九龍舫
    回到四方當鋪的時,葉九卿他們已經回來,得知城東后山出了事,一宿都在房間等我們回去,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張平和蔡全早就溜的沒影,見我回去問起后山古墓的始末,聽到我把那年輕人留在墓中還在山頭點了火,葉九卿站起身背着雙手在房間來回走了好幾圈,停在我面前眉頭一皺,嘴裡咕噥出兩字。
    不成!
    累了一晚我四仰八叉倒在葉九卿的座位上,端起他的茶喝了一口,不以為然的說:“有什么不成的,都跑到你頭上刨墓了,不教訓教訓,事傳出去丟的可是你的面。”
    葉九卿還是搖頭,他意思是說,聽我的講述那年輕人如果真是第一次下墓的愣頭青,雖說亂了規矩可不知者無罪,就這么把人留在墓里被人抓了還好說,萬一山頭火滅了還沒人注意,那小子多半會被困死在墓里。
    這要傳出去就不是丟面的事,無緣無故就滅了行當里的人有違道義,這可會脏了他名號。
    樹老根多,人老心多,葉九卿是真的老了,早些年他哪兒會有這樣的想法,埋個人算啥,他自己親手埋的恐怕也不是一兩個了,這十多年光景養尊處優的日子,讓他當初那身結實身板軟成腰間的贅肉,連同一起軟的還有他的心。
    “不成。”葉九卿撓了撓頭,走到我面前端起茶杯發現已經被我喝光,心浮氣躁的回頭看了將軍一眼。“這事不成,你帶些人去把那耗子給拉上了,先帶到這裡問清楚再說。”
    “這事恐怕咱們現在已經不能插手了。”旁邊的封承連忙阻止。“那可是葉哥的宅子,如今墓給刨了,而且小爺又在山頭點了火,要是咱們的人出現被人瞅見,這可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事(屎)也是事(屎)。”
    “師爺說的對,又不是沒給耗子留繩子,何況這半夜三更,那么大的火怎么也會有人看見。”我從葉九卿手中拿過茶杯,一邊倒茶一邊說。“這節骨眼上,去那還不是往槍口上撞,何況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真沒打算把他怎么樣,有什么好擔心的。”
    “這事我看小爺處理的挺合適,葉哥你就別為一個耗子操心。”將軍點點頭大大咧咧的說。“就算那小子是愣頭青,這都刨到咱頭上總不能一點教訓都不給,是我連繩子都不留。”
    “咋地?你還想把人弄死在裡面?”葉九卿瞪了將軍一眼,封承和將軍都知道葉九卿脾氣,一時半會也不敢說話,葉九卿又來回走了幾圈,摸了摸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重大的決定,轉頭對我說。“事情是你挑出來的,明兒你去見冤家,想辦法把城東古墓被刨的事告訴冤家,反正她惦記這地也不是一兩天了,就讓那小子在墓里凍一晚當是教訓,冤家知道古墓被刨了一定會馬上去,那二愣子也不至于死在裡面。”
    我一聽去葉九卿這話立馬站起身,雖說我是四方當鋪簽了斷當的人,按理說命都是葉九卿的,他說什么我都會去做,可唯獨見冤家這事沒得商量。
    “誰愛去找誰去,這事別算到我頭上。”
    我說完就往屋外逃,剛出門迎面撞上推門進來的趙閻,哐當一聲,從年輕人手裡帶回來的漆木匣子掉在地上,一直還忘了這匣子,趙閻被我撞的差點沒站穩,罵罵咧咧說我趕着去投胎,話說到一半就停住,從地上拾起那匣子看了半天,眉頭一皺問我從什么地方來的。
    我站在門口把匣子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趙閻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招呼我把門關上回去,我極不情願的跟在趙閻身后,他把漆木匣子拿到葉九卿面前,將軍和封承都圍上來,葉九卿端詳了那匣子一會表情也有些凝重,抬頭看我一眼一本正經的問。
    “這匣子是從那古墓里刨出來的?”
    我點點頭,葉九卿和趙閻對視一眼,葉九卿面色詫異邊搖頭邊說:“不對。”
    “什么不對?”我好奇的問。
    趙閻在旁邊說,城東宅子后山的古墓是戰國時期的,而這漆木匣子的工藝和紋飾卻是西漢,而且最離奇的是,匣子的封口用的火漆,就是我之前一直沒看明白的淡銀色東西,絕對不該是戰國時候該有的東西。
    “這火漆是什么?”將軍湊過頭看了看問。
    “這叫蘭金,元封元年,浮忻國貢蘭金之泥,謂此金出湯泉,狀混混若泥,冶煉后其色變白,有光如銀,稱之為銀燭。常以此泥封諸函匣及諸宮門,鬼魅不敢幹。”封承見多識廣很快認出來。“當漢世,上將出征或使絕國者,多用此泥為璽封,武帝以後,此泥乃絕。”
    “蘭金從元封元年到絕跡,在歷史上只存在了短短的五十年不到的時間,一個戰國時期的古墓裡面怎么會有西漢的東西?”趙閻一臉遲疑的喃喃自語。
    葉九卿抬頭又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看我幹嘛,真是從那古墓里出來的物件,那二愣子裝瘋賣傻就是衝着這東西來的,我身上的本事可都是你們四個人教的,再沒眼力勁,是戰國墓還是西漢墓我還是分得清。”
    葉九卿收回目光,估計他自己也清楚,那古墓在后山都這么久,從格局和下葬的特點,稍微有點經驗的都能看出是戰國墓,葉九卿接過匣子看了上面蘭金片刻,在燈下認真的端詳,當看到匣子的底部,我看見葉九卿臉色突然目瞪口呆一怔,猛然抬頭問我:“這東西還有誰瞧見過?”
    “就……就我一個。”好久沒看見葉九卿這樣慌亂的神情,第一次還是十五年前他看見我項鍊的時候。
    其他三人看葉九卿這反應都有些茫然,圍過去站到葉九卿旁邊的那刻,好像那匣子底部有邪法,所有人都呆滯震驚的愣在原地。
    我看見他們這樣的反應都有些好奇,偏過頭去想看看那匣子下面到底是什么,燈光下我看見匣子的底部也是蘭金的火漆,只不過在蘭金上面有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
    那盤龍與眾不同,在龍身的金鱗上,是一雙招展的雙翅。
    我並沒有發現有什么異樣,旁邊的四個人還是呆滯的站立,我來回在他們臉上打量:“什么來頭,能讓你們反應這么大?”
    葉九卿只看了將軍一眼,他立刻警覺的推開門四處打量,已經很久沒看見他如此敏捷的動作,關上門對葉九卿點點頭,看架勢搞得我都有些緊張。
    將軍一直留在門口估計是擔心隔牆有耳,葉九卿把漆木匣子放在桌上,燈下那盤龍活靈活現,好半天我才聽見葉九卿刻意壓低的聲音。
    “盜墓行當里一直流傳一個傳說,有一艘碩大無比而且金碧輝煌的九龍畫舫,畫舫上裝滿價值連城富可敵國的寶藏,多少人窮盡一生都在探索和找尋這艘九龍畫舫的下落,可從來沒有任何人找到過,甚至……都沒有誰真正見過這艘九龍畫舫。”
    “我也一直認為九龍畫舫僅僅是一個傳聞,據說這艘寶船中間有一個龍紋的圖案,因為盤龍身上有展開的雙翅,所以稱為羽龍。”封承深吸一口接過葉九卿的話。“真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傳聞竟然是真的!”
    聽到這裡我多少有些明白,讓他們如此震驚的其實是一條帶翅膀龍紋的寶船,我鬆了一口氣心裡多少有些失望,面前這四人好歹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不就一條寶船瞧把他們激動成啥樣了。
    “既然沒人見過多半是擱淺沉沒了,海里還是河里?”我不以為然的問。
    對面三人幾乎同時對我搖頭。
    “難道沒有沉沒?”我有些不明白如果沒沉沒的寶船,怎么會沒有人找到,何況我跟了他們十多年,從來沒從他們口中聽到過什么九龍畫舫的寶藏。
    “九龍畫舫不是在江海之中。”封承說。
    “那……那在什么地方?”我一愣不解的問。
    “這船還有一個名字,叫月宮九龍舫,之所以一直沒有人找到,因為……”葉九卿慢慢抬起手指了指頭頂,好半天才繼續說下去。“因為這是一艘只有月圓之夜才會出現,從夜空掠過的九龍船。”
    “飛……”我現在也像他們剛才那樣目瞪口呆一臉驚訝。“飛在夜空中的九龍寶船?!船……怎么飛起來的?”
    “九龍船,顧名思義就是有龍的船,那是一條裝滿富可敵國寶藏,由九條羽龍牽引飛翔的寶船,傳聞中月宮九龍舫真正的寶藏並不是財富,如果登上九龍船你將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聲音從我身后傳來,一向暴躁的將軍此刻也變得冷靜。
    我的嘴如今張的更大,努力讓自己能聽明白將軍的話,然后在腦海里勾畫出他的描述。
    一艘由九條有翅膀的龍牽引翱翔在夜空的寶船……
    我雙手用力揉了揉額頭,無力的苦笑,來回打量站在我前後的四人,一邊搖頭一邊嘆氣笑着說:“你們四個人加起來好歹也是兩百多歲的人了,再大的場面也都見識過,被九條龍拉着在天上飛的船……這樣荒誕的傳聞,虧你們這些行當里有頭有臉的人居然會相信……”
    話我只說到一半就再也笑不出來,房間裡四個人一直用同一種嚴肅的表情看着我,認識他們十多年,被他們掐過臉,彈過牛牛甚至打罵過,但他們從來不會和我開玩笑。
    而且現在我很確定,他們絕對不是在和我說笑。

Ghost-fff 2019-11-25 15:49

第6章 冤家
    房間裡的沉寂被葉九卿打斷,認識他這么久我葉九卿給我的感覺是運籌帷幄沉穩老練,能讓他有如此大反應,僅僅是因為漆木匣子上的一個標誌,可見這東西在葉九卿心目中分量有多重。
    葉九卿說月宮九龍舫這個傳聞由來已久,但凡是這個圈子裡有點本事的就沒有不知道這個傳聞的,不過因為從來沒有人找到,甚至都沒有人看見過,這個傳聞變的越來越虛無緲縹,漸漸到了最后行當里的人都相信這僅僅是一個傳聞。
    這個傳聞中最重要的一環,便是月宮九龍舫的秘密和羽龍圖案有密切的關係,葉九卿這樣見過無數風浪的人,如今看見這羽龍圖案都變的如此不鎮定,可見這個快要被人遺忘的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
    這消息一旦傳出去,想必所有聽聞過這個秘密的人都會趨之若鶩,我在旁邊猛然抬起頭,按照葉九卿他們說的那樣,這月宮九龍舫先不管是不是真有龍拉着在天上飛,之前我在古墓里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如今看來還真是在裝傻充愣,他分明就是衝着這漆木匣子來的,確切的說他很可能和葉九卿他們一樣知道月宮九龍舫的秘密。
    葉九卿朝着門口的將軍看了一眼,估計他也意識到疏忽,也管不了瓜田李下,讓將軍馬上帶人把古墓里的人帶回來,這絕非是一般的盜墓賊,難怪整個墓里的東西原封未動一樣不要,原來是衝着月宮九龍舫來的。
    葉九卿說這個秘密如今知道的人已經很少,聽我描述那人年紀和我相仿,按理說那人不應該知道這傳聞才對,葉九卿擔心那年輕人背后還會有其他人。
    等了很久,將軍從外面急匆匆趕回來,關上門表情嚴峻的說,他帶人趕過去的時候山頭火已經滅了,繩子還在,可沒在盜洞裡沒看見人,他派人下墓查探過裡面也沒有。
    看樣子那年輕人已經離開,我現在有些懊悔,意識到自己錯的離譜,居然放走了一個麻煩,按照葉九卿說的那樣,多少人對月宮九龍舫垂涎欲滴趨之若鶩,如今隨着那年輕人的消失,想必這個秘密用不了多久就會在圈裡紛紛揚揚傳開。
    “既然是衝着這漆木匣子來的,說明月宮九龍舫和這匣子有關聯,東西繼續在咱們手裡還擔心什么。”將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氣喘吁吁的說。
    “樹大招風不是什么好事,東西在咱們手中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即便要找也不能大張旗鼓,我們這些人在行當里有什么動靜,多少雙眼睛盯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指不定背后多少刀子等着。”葉九卿又恢復了他慣有的沉穩,看了看手中的漆木匣子,遞到我面前抬頭說。“我們會的你都會了,可你從來沒露過面,圈子裡還沒你這號人物,匣子交給你,能不能找到月宮九龍舫就看你能耐了。”
    我一愣低頭看着面前的漆木匣子,葉九卿遞過來的可是一艘裝滿富可敵國財富的寶藏船,我怎么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讓我接手一個傳聞中的寶藏。
    “你知道我對探墓或者什么寶藏之類的不感興趣,你們的本事都是逼我學的,這匣子可是關係到月宮九龍舫的線索,何況到現在我都不相信什么九龍船的存在。”我皺着眉頭很為難的搖搖頭。“這東西太貴重,我這么懶交給我白瞎了,你還是找別人吧。”
    “我讓你去找一來是因為你身份不會被太多人注意。”葉九卿依舊堅持的看着我說。“二來……這月宮九龍舫恐怕和你有關係!”
    “我……和我有關係?!”我眉頭皺的更緊,今晚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荒誕離奇的傳聞,看着葉九卿認真的樣子,我一臉疑惑的問。“和我有什么關係?”
    葉九卿默不作聲的看了我片刻,讓我把身上戴着的項鍊交給他,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取下來遞到他手中,項鍊在葉九卿手裡如同十年前那樣被一分而二,等他把吊墜的石頭轉到我面前時,我瞠目結舌的慢慢張開嘴。
    分開的石頭吊墜中一面刻有紋路,栩栩如生的盤龍,身后招展的雙翅讓盤龍更加威猛!
    這羽龍的圖案和漆木匣子底部的圖案一模一樣,項鍊是父親臨死前交給我的,並再三叮囑無論如何不能遺失,我從來沒想過這項鍊里還隱藏這秘密,難怪葉九卿第一次看見我項鍊時反應會那樣大。
    葉九卿把手中的漆木匣子連同項鍊一同遞到我手中,聲音變得令人無法抗拒:“你父親的死應該也和這個傳聞中的寶藏有關,你想找到殺你父親的人,就得先找到月宮九龍舫。”
    我伸手接過漆木匣子,重新戴上項鍊時發現,看似普通的石頭吊墜設計的極其精妙,必須在特定的角度用適中的力度才能打開,而且我發現吊墜里並非只有羽龍圖案,中間的空隙中應該還放着什么東西才對。
    將軍說既然這漆木匣子在城東古墓被發現,指不定那古墓都和月宮九龍舫有關,反正都被刨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帶人把墓里的東西都挖出來。
    封承搖手阻止,他的意思是既然對方是有備而來,說明古墓中真正最有價值的只有這漆木匣子,何況消息用不了多久便會走漏,這個節骨眼下墓只會招惹麻煩。
    葉九卿點頭也贊同封承的想法,他說行當里還給他面子,無非是掂量命和財富的輕重,當盜墓賊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主,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月宮九龍舫這么大的寶藏,相信足以讓任何一個盜墓賊鋌而走險。
    消息一旦傳出去,知道傳聞中的寶藏真的存在,而且線索和秘密就在四方當鋪,恐怕行當里這幫亡命徒都會虎視眈眈。
    “我們不動手可其他盜墓賊得知這古墓和羽龍有關,估計用不了多久都會蜂擁而至。”趙閻尋思片刻聲音低沉的說。“那古墓早晚會被這幫耗子挖成篩子,掌柜地界上明目張胆盜墓,怕是會引火燒身牽連到當鋪和掌柜身上。”
    “通知冤家,如今能守住這古墓的只有她。”我抬頭看看其他人深思熟慮的說。“民不與官斗,這幫土耗子就是再賊膽包天,也不敢往槍口上撞。”
    冤家,就是死對頭的意思。
    就連葉九卿提到冤家也心驚膽戰,用他的話說是報應。
    冤家叫葉知秋,是掌柜的獨女,從我來四方當鋪就沒見過掌柜的老婆,也沒聽任何人提及過。
    葉知秋比我小兩歲,一起在四方當鋪長大,按理說該是青梅竹馬才對,可從見面我們兩人就沒看對方順眼過,小時候將軍打罵我,心裡不痛快我就欺負她,反正她也不會給葉九卿告狀,性子比我還倔強。
    葉九卿強橫,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唯獨對這個獨生女無計可施,葉知秋什么事都和他對着幹,葉九卿心裡把她疼的像寶貝疙瘩,在葉知秋面前說話聲音都不敢重了。
    一肚子苦水不知道怎么吐,喝多了就說上輩子的冤孽,這輩子來找他討債的冤家。
    葉九卿原本就沒打算指望她,能學了自己一身本事接管四方當鋪,只希望她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平平安安就好,可從小跟着一幫盜墓賊多少都會耳聞目染,最讓葉九卿苦不堪言的是,葉知秋長大居然當上考古員。
    葉九卿好歹也是行當里有名望的人,被自己獨生女把臉打的,啪啪的。
    城東的宅子就是葉知秋住的地方,我小時候就和她住那兒,長大后她看我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受不了她,我搬回四方當鋪,葉知秋沒搬走全是因為后山的戰國古墓,她心裡也明白,只要她還住那兒一天,那古墓就能完完整整保存一天。
    因為封承小時候都教過我和葉知秋,葉知秋一直當他是啟蒙老師,所以在封承面前葉知秋向來都很敬重,說到最后也只有讓封承走一趟去告訴葉知秋城東古墓的事。
    封承走了以後,葉九卿讓我收好漆木匣子,想辦法自己挑人支鍋撘班子,四方當鋪里的人行當里都認識,怕是不能用,我收好匣子說想一個人單幹,一來不引人注意,二來也方便。
    “單幹?幹不了!”將軍一口否定鄭重其事的說。“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絕對不是挖一個墓那么簡單,就你一個人想找到月宮九龍舫?就算讓你找到,你一個人能挖的開?”
    “聽將軍的,這事不可能單幹,你總得找幾個信得過的幫手。”趙閻在旁邊也點頭。
    “我就認識當鋪里的人,也只信得過他們,這羽龍的消息傳出去,連掌柜都壓不住的事,還指望和不認識的人搭夥?”我攤着手看看他們問。“何況我上哪兒找人去?”
    “還真有人能幫你。”趙閻像是想起什么事。
    “找誰幫他?”葉九卿問。
    “剛才看見羽龍,我都忘了這茬事。”趙閻從身上拿出一個拜帖遞到葉九卿面前。“宮羽到了成都,本打算來拜會掌柜,結果剛巧你們外出,宮羽就把拜帖留在了櫃檯讓我轉交。”
    葉九卿眼睛一亮,表情有些柔和,看了看拜帖笑着說花明柳暗又一村,然后抬頭意味深長的看着我。
    “我知道找誰幫你了。”葉九卿心滿意足的微笑。
    “找誰?”我好奇的問。
    “干我們這行身邊必須有過命交情的人,四方當鋪的人都是看着你長大的,他們不會害你,可你不能用這些人。”葉九卿慢慢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接着說。“盜墓摸寶其實和做生意差不多,搭夥求財的事就沒有靠譜的,人為財死,有時候父子都不行,就更別說兄弟朋友什么的,但有一種組合是最安全的。”
    “什么關係?”我看葉九卿說的玄乎忍不住問。
    “夫妻。”葉九卿脫口而出。
    “……”我一愣,實在想不出這種所謂最安全的組合和我有什么關係。
    “你年紀也不小了,四方當鋪已經很多年沒喜事,三天以後跟我去見人,給你尋一門親,身邊有媳婦幫你我也就放心了。”葉九卿輕描淡寫的說。
    “我上輩子估計是刨了你家祖墳,你讓我去盜墓我也就認了,給我尋門親,竟然還讓我帶着媳婦去盜墓。”我白了葉九卿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不去。”
    “你咋就不識好歹呢,掌柜給你尋這門親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們好像都知道葉九卿要帶我去見誰,將軍在身后大聲笑罵。“老子要再年輕十歲,這好事還能輪到你這王八犢子。”
    

Ghost-fff 2019-11-25 15:50

第7章 相親
    葉九卿仗義喜歡結交朋友,盜墓是玩命的行當,多一個朋友也多一條路,不過真正能讓葉九卿交心的朋友不多,但宮羽應該是其中之一,聽葉九卿和我提及宮羽是三天後。
    送來的拜帖上宮羽約他在人民公園喝茶,我雖然一百個不願意跟去,可最終還是被葉九卿拉去,路上葉九卿告訴我宮羽的來歷。
    宮羽確切的說不算是盜墓行當里的人,可宮羽手上的本事就連葉九卿也讚嘆不已,但凡是機關或者密鎖落在宮羽手裡,很少有破解不開的,所以圈裡人都稱宮羽為千機匠。
    葉九卿說他認識宮羽還是年輕的時候,這交情一晃就是幾十年,兩人平時來往雖然甚少,但從葉九卿提及宮羽的反應絕對是過命的交情。
    我問葉九卿和宮羽是怎么認識的,葉九卿居然支吾了半天搪塞過去,不過想想這兩人交情匪淺也不是沒有原因,葉九卿擅長探墓而且還出類拔萃,宮羽精通各種機關登峰造極,葉九卿是無寶不落沾手的定是大墓,越是這樣精妙的機關多半少不了,弄不好就是要搭上性命。
    有宮羽這樣的能工巧匠倒是讓葉九卿事半功倍,葉九卿點點頭告訴我,宮羽被稱為千機匠絕非是浪得虛名,一雙手從小用剛出生的羊羔血浸泡,柔軟輕盈而且最重要是極其靈敏,據說宮羽能把手放在石壁上就能感知出裡面的機關變化和規律。
    葉九卿說他的命就是宮羽救的,若不是宮羽覺察的隱藏的機關,他這百來斤早就交代了,不過宮羽已經很久沒和盜墓這個圈子裡的人接觸過。
    “她風光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葉九卿一本正經的對我說。“如今她洗手不沾圈裡的事,估計你是沒機會看見她當年神乎其神的本事。”
    “她……女的?!”我停在原地,舔舐了一下嘴唇盯着葉九卿,他說今天帶我來尋門親,估算起來這宮羽和葉九卿年紀差不多。“你該不是想把我……”
    “想什么呢。”葉九卿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宮羽雖然收山,可還有徒弟,宮羽那雙手上的本事男人學不了,必須是女子,而且還要天賦極佳的女子,宮羽難道來成都一次,她手下那么多女徒弟,以我和宮羽的交情給你尋一門親應該不難。”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硬着頭皮跟在葉九卿後面到了人民公園,這裡原來叫少城公園,是成都繁華市區中心規模最大的公園。
    園內人工湖上可泛舟,臨湖建有仿古茶樓,裡面菊展、鶴鳴老茶社久負盛名。
    葉九卿向來守時,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他是提前到的,可剛進茶社我就看見一個靈秀的女人,雖然上了年紀,可歲月似乎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有一種輕柔為骨,婉約成詩的感覺。
    葉九卿搖頭苦笑,想必這個女人便是他讚不絕口的宮羽。
    故人重逢兩人都格外歡愉,葉九卿自嘲從來都沒有比宮羽先到的過,宮羽客氣笑說反正也閒暇無事,這茶社靜雅多坐片刻當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兩人你來我往攀談了半天,我發現葉九卿都忘了身邊還有我,畢竟前面是前輩,在葉九卿面前我還無所謂,可怕在外人面前太過隨意丟了他面子。
    好在葉九卿終于想起還有我的存在,回頭指着我對宮羽說:“這小子是我在野地里拾掇回來的,強橫的很,敢在我面前稱爺,挺對我胃口就留在身邊,我這雙眼睛還好沒荒廢,看人挺准,如今我的本事全讓他給學去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恭喜葉掌柜慧眼識人。”宮羽抬頭看我和煦的淺笑,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笑看風云淡的從容。
    “一直聽掌柜提到您,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您的救命之恩掌柜沒齒難忘,大恩不言謝,掌柜可都刻在心裡,今天有幸得見前輩風采,還望前輩不吝指教。”這些都是封承教的,他本來是教我知書達理,可我學會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話一出口葉九卿都感覺有面,怎么說也沒給他丟臉,宮羽上下打量我一番頗有些讚許之意,對葉九卿笑着說:“看來他不但學會了你手上的本事,這嘴皮上的功夫可真不比你差。”
    “你能看上就好,要是喜歡不如咱們定門親,你送來的帖子上說,帶着徒弟一起來的,能讓你看上眼收為徒的定出類拔萃,千里姻緣一線牽,不如我們撮合撮合,看看我身邊這小爺和你徒弟能不能湊一對。”葉九卿給宮羽倒了一杯茶客氣的問。
    我發現宮羽一時語塞,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尬尷,看樣子有些不情願,落在我眼裡哭笑不得,倒不是宮羽看不上我,只是葉九卿好面,滿以為輕而易舉的事,就這么被宮羽婉拒,多少有些掛不住臉。
    葉九卿察言觀色,連忙把話收回來:“我就隨便說說,成不成都不要緊。”
    “葉掌柜誤會,能和掌柜接秦晉之好當然美事一樁,只是……”
    “這四川的大碗茶有什么好喝的,怎么也比不上我們那邊的功夫茶。”
    宮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我看見宮羽抬頭看着我後面,和煦的說:“宮爵,葉掌柜是前輩,怎么如此無禮,還不來斟茶認錯。”
    我轉身看向身后,當和說話的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我們兩人幾乎同時愣住,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在城東宅子后山的古墓的盜洞中,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盯着我,像是要扒了我的皮一般。
    原來這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叫宮爵。
    我怎么也沒想到居然還能見到他,短暫的呆滯后,我還沒反應過來,他衝過來一把擰起我衣領,剛才身上的優雅和從容瞬間蕩然無存,重重一拳就打在我臉上,一邊打一邊還罵,像是我殺了他爹媽似的。
    宮爵下手也真他媽的狠,一拳下來我踉踉蹌蹌倒在地上眼冒金星,長這么大也就將軍打過我,從來還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捂着臉完全忘了臨來時葉九卿再三叮囑要我懂禮數。
    “干!”我罵了一聲,迎着怒不可歇的宮爵衝上去,對着他胸口就是一腳,腦子裡就一個念頭,不把他打趴下絕不收手。
    宮爵比我想的要難纏,根本不服軟,我們兩人毫無章法的對毆,摔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對方身上招呼,好好的茶社頓時被我們撞的一片狼藉,喝茶的茶客紛紛躲閃到一邊看熱鬧,四周的茶座茶椅和茶杯支離破碎的爛了一地。
    余光瞟見目瞪口呆的葉九卿和宮羽,估計他們兩人到現在還沒明白,之前還彬彬有禮的兩人,怎么會突然動手,撒潑一樣當着他們面就打起來。
    不過葉九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礙着宮羽的面當然不能說什么,估計宮羽也應該是這樣想的,所以兩人即便看着我和宮爵打的片體鱗傷,也只能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廝打了半天,我們兩人都累的氣喘吁吁,稍微一動渾身都痛的要命,我癱坐在地上,和對面靠着柱子的宮爵憤恨的盯着對方。
    宮爵還真沒說錯,他真把我打的連我媽都不認識,不過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鼻青臉腫擦拭着嘴角的血漬。
    葉九卿和宮羽面前的茶桌已經被我們打爛,他和宮羽端着大碗茶樣子有些僵硬,看我們消停下來,葉九卿有些不自然的對宮羽賠笑:“四川燥熱,年輕人難免火氣重,打一打也無沒關係,打累了也就沒火氣了。”
    宮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回看着地上的我和宮爵,估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尬尷的對葉九卿回笑。
    “請茶。”

Ghost-fff 2019-11-25 15:50

第8章 同舟共濟
    一見面就鬧出這么大動靜,看似處變不驚的葉九卿和宮羽估計臉都掛不住,葉九卿壓根都不看我,多半是嫌丟人,笑的極其不自然問宮羽向來只收女徒弟,怎么會收了一個男的。
    宮羽連忙解釋,她歸隱后本沒打算再收徒弟,和我對毆的年輕人是她收養的棄嬰,宮爵這名字都是她取的,一直留在身邊並沒想過要教他什么,沒想到宮爵天資聰慧在她身邊耳聞目染竟然自己舉一反三。
    宮羽見他是學這門手藝的料,便收了他當關門弟子,把自己畢生技藝傾囊相授。
    葉九卿和我對視一眼,我這才明白最開始葉九卿提出要結親時為什么宮羽反應那樣不自然和尬尷。
    “刨開城東古墓的就是他。”我捂着臉一邊盯着宮爵一邊說。
    葉九卿一聽臉上的微笑立刻收了起來,旁邊的宮羽放下茶杯說這裡說話不方便,到湖上的船上詳談。
    上了船我和宮爵即便再憤憤不平,礙着葉九卿和宮羽的面也不能造次,我和宮爵坐在船頭划船,到了湖心宮羽才一本正經的先給葉九卿陪不是。
    她說一到成都就去過四方當鋪,可葉九卿外出有事,她只好先留下拜帖,誰知宮爵不懂規矩,畢竟第一次挖墓一時間手癢,瞞着宮羽竟然私自把葉九卿地界上的古墓給刨了。
    宮羽一個勁給葉九卿陪禮,說是自己管教無方輸了禮數,宮爵被葉九卿教訓那也是應該的。
    “都是幾十年的交情,給我客氣什么,這事就是誤會,誰沒年輕過,規矩還不是慢慢學的。”葉九卿連忙搖手示意宮羽言重。“晚輩後生就得多闖蕩,當時我不在當鋪,這小子毛躁,就把宮爵給留在墓里,這事是我沒處理好,該我給你賠不是才對。”
    旁邊的宮爵轉頭惡狠狠盯着我,看他樣子氣的牙都快咬碎,葉九卿這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全算到我頭上。
    “就是我干的,你怎么着。”我揚起頭也瞪着宮爵,他要敢動手我就直接抄船槳。
    我還沒說完,宮爵站起身順手就提起船槳,前面傳來葉九卿的乾咳:“帶你來相親的,不是帶你來殺人的。”
    我抿着嘴深吸一口氣憤憤不平坐下,宮爵也心有不甘的慢慢放下手裡的船槳。
    宮羽的神情變的有些凝重,看看四周確定不可能有人能聽見談話,才一本正經的對葉九卿說:“我得到有關羽龍的消息,本打算見到你以後再從長計議,誰知宮爵按耐不住下挖了墓,沒想到在墓里真找到那漆木匣子。”
    葉九卿默不作聲的點點頭,樣子有些輕鬆,說他一直擔心挖墓的是其他人,沒想到會是宮羽,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是外人消息也不會走漏出去,葉九卿還是好奇宮羽是怎么知道城東古墓里有和羽龍有關的線索。
    宮羽告訴他,歸隱后她在佛山順德古玩街收古鎖,一個月前有人到店裡拿了一把古鎖磨具想要賣,宮羽看那鎖磨年代久遠,陳舊破爛值不了幾個錢,本沒打算要買,卻在鎖磨底看見有模糊的圖案,分辨了好久讓她大吃一驚,那圖案竟然是一條殘缺的羽龍。
    傳聞中月宮九龍舫的秘密,據說就和這羽龍圖案有關,宮羽當時很驚詫連忙追問這把鎖磨的來歷,從賣鎖的人口中得知,是從墓里挖出來,好在出貨的人並非是盜墓行當里的,是一個好吃懶做的敗家子,手頭緊竟然盜了自家的祖墳。
    祖上應該是有些來歷的人,墓中金銀早已被敗家子出手賣掉,花光了錢就拿着之前沒看上眼的鎖磨來碰碰運氣,宮羽立刻覺察到敗家子的先祖應該和羽龍有關係。
    攀談中從敗家子嘴裡得知,除了鎖磨之外還有一份竹簡家譜,因為不是金銀一直沒出手,宮羽連忙連同鎖磨和家譜一起買下來,從家譜的記載追根溯源,發現敗家子的先祖,竟然是戰國時期隨國下大夫鄧衍的食客。
    在鎖模上也發現可以清晰辨認的鄧字,由此宮羽推斷這鎖模是用來給鄧衍打造鎖鑰的,順着這條線往下追查,最終確定隨國下大夫鄧衍的墓在成都。
    宮羽說到這裡我已經大致清楚事情的始末,宮羽原本是打算和葉九卿見面后告之發現的線索,可忘了叮囑宮爵稍安勿躁,沒想到宮爵竟然擅自先挖了城東宅子后山的古墓。
    “我找月宮九龍舫這么多年,沒想到一直都在我眼皮底下。”葉九卿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對宮羽說。“從古墓裡帶出來的漆木匣子上也有羽龍圖案,不過匣子我還沒有動,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和你怕都不便出面……”宮羽說到這裡下意識看看我和宮爵,似乎她和葉九卿之前還有什么事隱瞞着。“盜墓圈裡的事我知曉的不多,可一旦羽龍的消息流傳出去,恐怕也不是你能壓的住,那個敗家子在很多地方出貨,我也不確定消息有沒有泄露,可一旦被人得知這個消息必定會蜂擁而至,我們怕是要早點做準備了。”
    “我下面倒是有人,不過動靜太大估計瞞不了多久。”葉九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指着我對宮羽說。“我把漆木匣子交給了他,我的本事他全都學會應該能獨當一面,而且圈裡他底子乾淨,打算讓他去找月宮九龍舫。”
    “他一個人能行?”宮羽認真的問。
    “這不是才來見你,本想着能和你結門親,他身邊有一個幫手我也放心,誰知道……”葉九卿看看宮爵很無奈的苦笑。
    “要不這樣,我會的宮爵都學會,我們都是盜墓圈子外的人,更不會引人注意,就讓宮爵跟着朝歌,他們兩人一起也有照應。”宮羽冷靜的說。
    “那當然好。”葉九卿一拍大腿喜笑顏開。“你教出來的人肯定沒話說,宮爵這後生我看着也順眼,這事就這么定了。”
    “好什么好?”我瞪了葉九卿一眼,臉上還火辣辣的痛。“要干我就一個人,讓我和他一起,打死我也不干。”
    “誰還想和你一起。”宮爵哼了一聲對宮羽說。“這事我不干!”
    葉九卿最清楚我個性,估計知道我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回看看我和宮爵,豪氣干云的笑了笑。
    “本來打算給你相親,現在看來這親相不成了,千里相見也是緣分,你們算是不打不相識,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是爺們就別矯情,你們兩人就一笑泯恩仇。”
    “是你先壞規矩,朝歌沒要你的命已經是手下留情,你也別不識好歹。”宮羽也在旁邊教訓宮爵。“既然你和朝歌投緣,又趕上消失幾百年的月宮九龍舫傳聞出現,我和葉掌柜都老了,這個機遇怕是要留給你們。”
    我被宮爵都打成這樣,他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兩個人傷痕累累遍體鱗傷,單憑他們一句話就一笑泯恩仇,我要真這么聽話,葉九卿這十年也不會看着我就頭痛,估計宮爵心裡也不痛快。
    我倒不是想要什么月宮九龍舫的寶藏,只是想從羽龍線索去追查殺我父親的人,我嘴上雖然不願意,但心裡也清楚,葉九卿他們找了一輩子都沒結果,甚至連看都沒看見過的秘密寶藏,單憑我一人的確是力不從心,身邊多一個人幫忙並不是壞事。
    不用想也知道宮爵對我是恨之入骨,可他好像對宮羽很敬重,嘆了口氣默默點點頭,葉九卿和宮羽都看向我。
    我揉了揉紅腫的臉,無可奈何的向宮爵伸出手。
    當我們兩人手握在一起時,彼此第一次認真看了對方一眼,很多年后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或許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

Ghost-fff 2019-11-25 15:51

第9章 重明環
    宮羽不便留下,走的時候拜託葉九卿照顧宮爵,葉九卿讓她放心,人交到他手裡他會把宮爵當自己侄子,送走宮羽,葉九卿讓我和宮爵別再回四方當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羽龍圖案的重現想必用不了多久也會傳開。
    四方當鋪場面太大,進出的人三教九流龍蛇混雜,難免人多眼雜,要找月宮九龍舫這么大的寶藏,知道我和宮爵的人越少越好。
    葉九卿讓我帶着宮爵回城東宅子,我小時候一直就住那裡,雖說是葉九卿的宅子,但一般沒有人去。
    晚上我帶着宮爵回去,老遠就看見宅子后山上燈火通明,看樣子封承已經通知到葉知秋,這么大的古墓被盜未遂不是小事,警察已經封鎖了出入的路口,進出的全是考古院的人,看情形估計葉知秋應該還在上面忙着。
    宅子裡有三間房,一間是葉知秋的,一間是葉九卿的,他每年只會在九月初六回來住三天,其他的時候從不來這裡,不過任何人不得進他的房間,這是葉九卿的雷池,任何人不能僭越。
    即便是被他當寶的葉知秋,要天上的星星他指不定還能點頭,但要進了這房間,葉知秋說翻臉就翻臉,記得小時候我賊膽大,攛掇葉知秋偷偷翻進去看看裡面到底有什么,還沒進去就被葉九卿發現。
    葉九卿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這還是我唯一一次看見葉九卿打她,那一次是真把我吓住,從來還見過葉九卿發那么大的火,連葉知秋他都能下手打何況是簽了斷當的我,不過葉九卿倒是沒說過我一句,但我也知道了輕重,從那以後我再也沒靠近過他房間半步。
    剩下的就是我的房間,沒多餘的地方給宮爵住,即便我們兩人再不情願也只能擠在一張床上。
    宮爵還惦記着被我從他手裡拿走的漆木匣子,這三天我一直都在琢磨這匣子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我關上門把匣子交給他,宮爵端着匣子認真端詳了很久,匣子四周的封口都被蘭金火漆封印,前面還有一把小巧精緻的鎖。
    葉九卿說這東西極其重要,關乎流傳幾千年的寶藏傳聞,這是目前為止唯一的線索,我擔心貿然開啟會有損壞,因此一直沒敢動這匣子。
    宮爵反覆研究了半天,胸有成竹的拽下一根頭髮,重疊起來慢慢探進鎖心之中,我剛想說話就被瞪了一眼,是示意我安靜,他側着頭把耳朵貼近鎖,似乎連呼吸都變的緩慢而規律,搞的旁邊的我都不敢呼吸。
    宮爵的手慢慢轉動,片刻后我看見他嘴角翹起,然后輕輕一拉那鎖竟然在真被他頭髮打開,他得意的抬頭看我一眼,雖然我表情不以為然,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佩服,難怪宮羽對他會推崇有加,看來對于機關宮爵手上的確有幾把刷子。
    直到現在我還對月宮九龍舫的傳聞感覺太荒誕離奇,甚至有些不真實,畢竟以我的想象,很難設想出一艘載滿寶藏,被九條羽龍拉着在夜空翱翔的寶船是什么樣,可連葉九卿這樣見過世面的人,都深信不疑並且窮盡一生在探尋,見到宮爵開啟了那匣子,好奇心驅使我也坐了下去。
    宮爵小心翼翼用刀撥開匣子四周的蘭金,被緩緩打開的匣子幾乎快讓我屏住呼吸,有一種前所未有莫名的激動,然后我們看見匣子裡擺放着一個橢圓形的青銅物件。
    青銅器上密密麻麻銘刻着文字,大部分我和宮爵都不認識,我輕輕拿到手裡查看了很久,手觸碰到那些文字時,意外發現這些文字竟然是可以轉動的。
    我這才發現青銅器由上至下一共被分為九道環,每一層都是能左右轉動,而那些文字就是銘刻在這些青銅環上,跟着趙閻我學的東西現在總算是用用處,從這青銅器的造型和紋路看歷史久遠,最早能追溯到戰國中期。
    但拿在手裡感覺很輕,可見這青銅器並不是實心,裡面應該還有東西才對,我拿在手裡剛搖晃了一下,就被旁邊的宮爵一把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這物件叫重明環,重明是重明鳥的意思,傳聞中這鳥有雙瞳,能辨善惡,邪魅不敢近其身,之所以叫重明環,就是這東西必須用正確的方式開啟。”宮爵一邊小心翼翼從我手裡拿回重明環,一邊一本正經對我說。
    “開錯了會怎么樣?”我對機關術很陌生,不以為然的問。
    “重明環我也是聽師傅提及過,算是一種設計極其精妙的機關鎖,不過已經失傳千年,這東西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上下九環中每一環必須對應在正確的位置,重明環才會被開啟。”宮爵一臉興奮的對我說。“倘若強行開啟,裡面的機關就會被觸發,重明鳥也被稱之為火鳥,而這機關中藏有火磷,隨着機關被觸發會釋放出來,摩擦中瞬間燃燒並且燒毀裡面的東西。”
    “那這東西要怎么打開才算是正確的?”我問。
    宮爵研究了半天還是搖頭,說應該和九個青銅環上的文字有關,他推斷只有正確組合文字才能開啟重明環,不過這些文字他沒有一個認識。
    我在燈下辨認了很久,慢慢記起封承曾經教過我,這些文字是金文,是指鑄刻在殷周青銅器上的銘文,也叫鐘鼎文。
    秦朝一統天下后,下詔令要求書同文,所用文字皆為小篆,且不再刻銘文于鐘鼎之上,因此金文漸漸衰亡,到如今能認識這些文字的人寥寥無幾。
    “后山的古墓你進去過,依你看是什么時候的墓?”我若有所思的問。
    “戰國時期的。”宮爵想都沒想很肯定的回答。“墓內結構上寬下窄,呈漏斗形,墓室裡面有兩槨一棺,外槨填土,內棺中放有硃砂,這是典型的戰國墓,漆木匣子就是從墓主身上找到的,被雙手抱在胸前。”
    宮爵越是回答的肯定我越是疑惑不解,根據宮爵的描述,在加上重明環以及墓室內的結構,完全可以肯定這是戰國時期的古墓,可是趙閻認出漆木匣子上的火漆是蘭金,出現在西漢時期,是當時極其珍貴的東西。
    可蘭金僅僅在西漢只存在了五十年不到就銷聲斂跡,宮爵早已確定這墓主是戰國時期隨國的下大夫鄧衍,推算時間早在西漢兩百多年前,我一直想不明白西漢的蘭金,怎么會出現在兩百年前的戰國古墓里。
    鄧衍死后都還緊緊抱着這個匣子,想必重明環中應該還藏匿着更重要的秘密,可是宮爵也沒有把握開啟重明環,除非先要搞清楚重明環上銘刻的那些金文內容。
    我想封承博學多才應該會認識,可葉九卿叮囑過再也別回四方當鋪,這些文字內容事關重大,不敢讓外人隨隨便便看,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
    正焦頭爛額的時候,突然聽到屋外傳來敲門聲,我和宮爵都一愣,這裡一般絕對不會有人來,宮爵警覺的想要收起重明環。
    我打開門看見風塵僕僕的葉知秋站在外面,算起來已經很久沒見到她,精緻的五官透着知性的高傲,雙手在胸前抱着一堆書,看見我她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緩和下來。
    “你怎么回來……誰把你打成這樣?”
    估計她第一眼看見我都沒認出來,想到這些我真後侮當初就該把宮爵給埋在裡面。
    火氣剛躥上來,看見葉知秋我突然眼睛一亮,怎么忘了她,學考古的多少都會接觸到金文,不指望她精通,可至少能慢慢辨認出來。

Ghost-fff 2019-11-25 15:51

第10章 玄武掛印
    我和葉知秋沒有深仇大恨,小時候四方當鋪就我們兩個小孩,感情一直都挺好,長大以後應該是恨屋及烏的原因吧,她痛恨葉九卿干盜墓,連同我一起也痛恨了。
    我讓葉知秋進房,她看見桌前的宮爵,反應和剛才一樣大,事實上我們兩人都被對方打的面目全非,說句話渾身都痛的要命,葉知秋愣了好半天,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給她介紹。
    以她那點道行估計連月宮九龍舫的傳聞都沒聽說過,要讓她知道這消息,以她對考古的痴迷怕是不會放手。
    好半天我才從口中擠出兩字,朋友,旁邊的葉知秋一聽冷笑一聲嗤之以鼻,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的德性她當然清楚,葉知秋估計是不相信我居然有朋友。
    擔心說太多會讓她察覺其他的事,我岔開話題問后山戰國墓挖掘的情況,葉知秋說是還在清理外圍,我心裡不屑一顧的苦笑,拿執照的幹事就是拖沓,這都多少天了居然還沒下墓,換了葉九卿恐怕裡面的東西早給搬空。
    “戰國墓?什么戰國墓,那明明是西漢的墓。”葉知秋突然一本正經的說。
    我和宮爵一聽頓時怔住,那古墓不管是結構還是樣式一目了然的戰國墓,葉知秋搖搖頭有些得意的說,在考古挖掘前也確定是戰國墓,不過分析土質應該是西漢古墓。
    葉知秋也說這古墓極其罕見,推斷是西漢的人按照戰國時期的下葬方式修建,我雖然疑惑不過也能解釋清楚另一件事,就是西漢歷史上僅僅存在五十年不到的蘭金為什么會出現在古墓之中。
    我看宮爵的反應很詫異,估計他能最終到這裡完全是因為,他追查的是隨國下大夫鄧衍的墓地,隨國的下大夫怎么會在西漢才下葬?
    一時半會我也想不明白,當務之急還是那些金文的內容,我拿出重明環放在葉知秋面前,她一看眼睛都瞪大,然后一臉鄙視的來回盯着我和宮爵。
    “這是戰國時期的重明環,已經失傳已久而且鮮為人知,如此珍貴的東西你從哪兒盜的?”
    我都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這考古還真沒白學,居然一眼就認出這東西的來歷和名字,如今重明環被葉知秋緊緊拿在手中,我知道還能拿回來的可能幾乎為零。
    “幫忙看看上面的金文,你只要把金文內容翻譯出來。”我心裡清楚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這東西就歸你了。”
    葉知秋小心翼翼愛不釋手的研究手中的重明環,說上面的金文要翻譯出來估計要點時間,坐下來讓我拿來紙筆,全神貫注一絲不苟的開始翻譯每一環上的金文。
    我和宮爵白天玩命的折騰,早已精疲力竭,屋裡就一張床,我和他堅持一會實在扛不住倒床就睡,第二天一早醒來,睜開眼睛發現葉知秋一臉驚詫怪異的盯着我,被她看的心裡有些發毛,就連旁邊起床睡眼惺忪的宮爵也有些不自在。
    “你們是什么朋友?”葉知秋目不轉睛看着我很奇怪的問。
    “普……普通朋友,怎么了?”我茫然的問。
    “怎么認識的?”葉知秋窮追不捨。
    “你爸非要帶我去相親,然后就認識了。”我攤着手一本正經的回答。
    “他……帶你去……相親?!”葉知秋瞠目結舌很快表情有些憤恨,看了看宮爵怒不可歇的問。“你們相親認識的?!”
    我和宮爵對視一眼,完全不明白她反應為什么這么大,然后默默點點頭,葉知秋的樣子好像有些痛心疾首,好半天我才聽見她失神的喃喃自語:“你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我木訥的愣了片刻,一臉茫然的反問葉知秋,我該是怎樣的人,發現葉知秋只是失望的嘆口氣,指着桌上說重明環上的經文已經翻譯出來,從來沒看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嫌棄和鄙視我的表情。
    我早已習慣了和她抬槓,不過現在也懶得理她,和宮爵連忙下床拿起翻譯出的文字,葉知秋把每一環上的金文都翻譯抄錄在紙上,可是這些文字根本沒有任何規律,甚至找不出一個完整可讀的詞句。
    機關方面宮爵是高手,我把文字交給他,宮爵琢磨了片刻推斷,這重明環上每一環的機關刻度應該都對應一個字,一共九環連起來應該是一句話。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葉知秋的聲音透着鬱結難舒的幽怨,從我和宮爵身后傳來,我們的注意力完全在翻譯的文字上,被她這樣一說才意識到我忘了穿衣服。
    這么大熱的天,大老爺們脫衣服睡覺多正常的事。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打小開始我光着腚你都見過,怎么現在沒穿衣服你反應這么大。”我白了葉知秋一眼,心裡想着估計真是長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
    我泱泱不快的穿上衣服,看得出葉知秋如果不是為了重明環早就想走,真搞不懂她如今怎么這么不待見我。
    宮爵說重明環上的文字太多,猶如現在的密碼鎖一般,要組合出正確的文字,如果是挨着試估計會出現的組合會是天文數字。
    宮爵目光落在葉知秋的身上,讓她取一根長發,葉知秋多半也是好奇我們到底在琢磨什么,極不情願的取了一根長發,很嫌棄的遞給宮爵。
    我們看着宮爵把長發小心翼翼通過重明環的縫隙之中,然后把長發另一頭纏繞在食指上,宮爵有一雙白皙細嫩的手,就像宮羽的手一樣,他告訴我們,他可以通過撥動重明環上的文字,利用頭髮來感知機關的細微變化。
    再結合這些已經翻譯出來的文字,或許可以開啟重明環。
    我聽葉九卿說過中醫中有一種高超的醫術叫懸絲診脈,而宮羽卻練就了如出一轍的本事,不過唯一不同的是,中醫能通過這種方法得知病灶,而宮羽卻能破解機關,看樣子這本事宮爵也駕輕就熟。
    我們在旁邊看着宮爵全神貫注,在他輕微觸動的食指下,重明環上的九環被他慢慢撥動,當最后一環在他手裡定格,宮爵如釋重負的長鬆一口氣,他緩緩抽出裡面的長髮。
    我看見重明環上竟然真的從上至下排列出一行通順的文字。
    臣鑄重明環幸不辱命。
    當宮爵把最后一個命字推移過去的瞬間。
    咔!
    我和葉知秋都震驚的看見重明環居然真的一分為二開啟,我慢慢從宮爵手中接過重明環,看見一張泛黃的紙纏裹在裡面的軸心之中。
    我從裡面把那張紙取出來,小小的紙上就寫了一句話,當我讀完的剎那頓時臉色的變,葉知秋好奇的剛想伸頭過來看,我二話沒說把紙放進嘴裡吐了下去。
    葉知秋氣的直跺腳,怒不可歇的盯着我,我把手裡的重明環毫不吝嗇的塞到她手裡:“咱說話算數,這東西歸你了,這裡沒你事,該幹嘛幹嘛去。”
    葉知秋抿着嘴一臉怨氣,拿着重明環瞪了我和宮爵一眼,憤憤不平的轉身離開,我知道她現在很生氣,不過紙上寫的內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知道。
    “上面寫的是什么?”宮爵似乎明白我舉動的意思,等葉知秋走了以後才問。
    我重新坐下來,看着宮爵多少有些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
    “隨珠藏邙山玄武掛印之地!”
    “隨珠?!”宮爵一愣,和我剛才看見紙上內容時一樣震驚的表情。“隨珠……難道是和和氏璧齊名,被稱為春秋雙寶之一的隨侯珠!”
    

Ghost-fff 2019-11-25 15:52

第11章 北邙少閒土
    春秋戰國時期最讓人神往的珍寶莫過于,隨侯之珠,卞和之璧,皆至寶也,故隨和並稱。
    至于和氏璧因為傳聞頗多,所以人盡皆知,就連孩童也能說出完璧歸趙的典故,但隨侯珠卻鮮為人知,古書中對隨侯珠的描述更為細緻,珠盈徑寸,純白,而夜有光明,如月之照,可以燭室,故謂之隨侯珠,又曰明月珠。
    但凡缺失的東西往往也越珍貴,這或許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先不管春秋戰國的隨和雙寶到底有多貴重,我想真正讓這兩樣古物價值連城的,還是因為不可復得的原因。
    和氏璧自然不用提,秦王願意以十五座城池交換的寶物,其價值可想而知,可惜和氏璧湮滅在歷史的時間長河之中,下落無人所知。
    而隨侯珠在楚武王攻伐隨侯后據為己有,但不久后楚被秦國所滅,秦始皇擁有了隨侯珠及和氏璧。
    這個是可以從文獻中考證的,李斯膾炙人口的《諫逐客書》中完全可證實這一點。
    書中提及: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
    可隨侯珠從秦始皇以後便無下文,傳聞中隨侯珠隨秦始皇殉葬,在墓室以代膏燭。
    我和宮爵對視一眼,宮爵說,如果重明環中的紙條上記載線索是真的,那這個傳聞就被徹底推翻,甚至再往前追溯,秦始皇得到的隨侯珠極有可能都是假的。
    隨侯珠重現的線索如果讓葉知秋知道,她絕對會窮盡一生陰魂不散的纏着我,這節骨眼上怎么也不能讓她出來添亂。
    我有些遲疑的在兩個手指之間比出一寸的距離,記載中這是隨侯珠的大小,按照描述隨侯珠很可能是一枚夜明珠,可問題是這些年在四方當鋪,雖然沒有參與過葉九卿組織的盜墓,但見過的古玩珍品卻不計其數。
    不要說一寸大小的夜明珠,再大的我也見過,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葉九卿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東西。
    如此大費周章的藏匿一顆普普通通的夜明珠,估計是和月宮九龍舫有關,由此可見月宮九龍舫早在春秋戰國就有過存在的痕跡。
    第二天一早我和宮爵立刻動身趕往洛陽,邙山又名北邙山,位于河南省洛陽市北,黃河南岸,是秦嶺山脈的余脈,崤山支脈,東西橫旦數百里。
    北邙山山勢逶迤綿延,如巨龍橫亘,氣勢雄偉,南俯瞰伊、洛二河自西向東緩緩流淌,北望黃河如帶,連綿千里,此地在風水堪輿中被稱之為枕山蹬河。
    因此,北邙山歷來被視為殯葬安冢的風水寶地,地脈獨具龍格之妙,所有歷來都有生在蘇杭,葬在北邙的說法。
    我和宮爵趕到洛陽北邙山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中午,登上北邙主峰翠云峰,峰上樹木鬱鬱蔥蔥,極目望去,邙山上布滿了大大小小數十萬計的古墓葬,數百座高大巍峨的古墓冢,在邙山土嶺上星羅棋布,森然壯觀。
    我蹲下身從地上拾起一把土在手裡搓揉,土質緊硬密實,粘結恰到好處,而且北邙山地表以下十幾米都是這樣的土層,水基本很難滲透下去而且極其容易挖掘,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殯葬之地。
    我環顧四周若有所思的對宮爵說,北邙上墓葬興起于東漢,按照我們在重明環中得到的線索,隨侯珠就藏匿在此,秦末便銷聲斂跡的隨侯珠,距離東漢少說也有四百多年,到底是誰一直收藏着隨侯珠,又是什么原因沒有傳承下去,而選擇埋藏在北邙山?
    我說了半天也沒見宮爵答話,抬頭才看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們身后不遠處幾個人,我轉頭望過去,看見那些人手裡拿着羅盤,看架勢應該是看風水的。
    想必是在此選墓地的風水師,多看了幾眼立刻就明白宮爵為什么如此留意,這風水師手裡的羅盤都拿反了,可樣子卻全神貫注的四處張望,自始至終都沒往羅盤上瞅過一樣,跟着旁邊的人不時蹲下身搓揉地上的泥土。
    我和宮爵對視一眼,來這北邙山探墓的居然不止我們,站起身往前面走了幾步,驚訝的發現山頭四周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杵着竹竿端着破碗遊走在山間,若是遇到前來祭拜掃墓的,想給先人積德,多少都會打發點錢財。
    那幾個乞丐獐頭鼠目,賊溜溜的眼睛四處張望,走幾步就停下來,像是在歇息,手裡的竹竿隨意的插在地上,等他們再往前走的時候,提起的竹竿上附着泥土。
    我眉頭一皺,等這幾個乞丐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被我叫住,我從身上摸出一張錢,乞丐先是一愣,連忙點頭哈腰說着感謝,我把錢放過去看着他們走遠。
    “今天這北邙山是真熱鬧,一下來了這么多土耗子。”我對宮爵說。
    “之前看風水的應該是。”宮爵點點頭望着遠去那幾個乞丐的背影問。“他們也是?”
    我點點頭,我給乞丐的是一張五元的紙筆,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錢,居然連看都沒看一眼,而且他們手裡的竹竿下端是被劈開的,北邙上的土層很容易穿透,竹竿插入地中帶出來的泥土能分辨墓葬的位置,竹竿的作用和洛陽鏟有異曲同工之妙,我給他們錢時,有意無意摸到他們手掌,上面的老繭我閉着眼睛也知道是什么留下的。
    將軍打了我十年,他手掌上有同樣的老繭,那是長期挖墓才會留下的痕跡。
    “雖說北邙山頭少閒土,儘是洛陽人舊墓,可北邙山十墓九空,即便是盜墓的也不會對這地方感興趣。”宮爵壓低聲音沉穩的說。“怎么會突然來了這么多盜墓賊?”
    “北邙山上不缺大墓,能叫上名字的也有十幾處,但這些人明顯不是衝着大墓來的,似乎在探墓。”我拍拍手上的泥土憂心忡忡的回答。“這么多土耗子齊聚北邙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說和我們的目的一樣?”宮爵有些警覺的問。
    “還不清楚,但蹊蹺的很,這幫盜墓賊看架勢比我們先到,我擔心萬一消息被泄露,那麻煩就大了。”
    “重明環上的線索提及隨侯珠藏在北邙上的玄武掛印之地。”宮爵走到我身邊認真的說。“探墓你在行,玄武掛印是什么意思?”
    我搖搖頭示意先下山,洛陽不是成都,這裡不是葉九卿的地界,不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臨來之前葉九卿還專門叮囑過,到了洛陽一定要懂規矩,先得去拜會陳文。
    他是洛陽這一帶的耗子頭,北邙山也屬于陳文的地頭,剛才遇到的那些看風水或者要飯的,聽口音都不是本地人,這么多外地的盜墓賊明目張胆在北邙山探墓,想必一定是知會過陳文。
    “這山頭上幾乎到處都是喬裝的盜墓賊,我們即便有線索,可擅自探墓多半會被人發現,萬一陳文追究起來,我們兩人可是要被挑腳筋的。”我對宮爵說。
    “這么多盜墓賊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陳文就沒感覺不對勁?”宮爵有些擔心看看四周說。
    “他才不管這些,北邙山上十墓九空,挖也挖不出什么名堂,何況看之前那些人,個個都是探墓的老手,不可能不懂規矩,應該知會過陳文,只是這動靜未免太大了一點,好像有些不對勁。”我不以為然的回答。“去拜會陳文一來是禮數,二來指不定還能從他口裡探聽點消息。”
    

Ghost-fff 2019-11-25 15:52

第12章 紅飛黑片
    蝦有蝦道,蟹有蟹路,陳文在洛陽老城,麗京門往裡的八角樓旁邊開了一間茶社,往來都是盜墓行當里的人,一是方便接收消息,二是為了掩人耳目。
    小時候跟隨葉九卿來過這裡,當時陳文老遠就從街口迎出來,即便在陳文的地界上,葉九卿這三個字同樣好使。
    不過現在我就算站在陳文面前,估計他也認不出我來,葉九卿吩咐過,從今以後別和他扯上絲毫關係,否則樹大招風做事也容易被人注意。
    進了茶社我和宮爵選了一處靠窗的地方坐下,裡面早已坐滿了茶客,記得上次來這裡門可羅雀,畢竟盜墓的人都見不得光,不便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今天這么多人,我突然想到齊聚北邙山的盜墓賊,一時間難以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跑堂的提着水壺過來,先對我和宮爵笑笑,一口地道的洛陽老話:“夥計,喝什么茶?”
    “洛陽又不產茶,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信陽毛尖。”宮爵很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不過接觸這段時間,發現他這個人挺精細,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傲。
    跑堂的也不和他計較,笑着點點頭,說是稍等片刻,我和宮爵相處這些天,說實話心裡的氣還沒消,畢竟渾身上下現在還疼的要命。
    “你在古墓里對我說的那些黑話挺溜的,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油子,搞了半天也不過是個雛啊。”我靠在椅子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你什么意思?”宮爵依舊不服氣的盯着我。
    這茶社的性質和葉九卿的四方當鋪如出一轍,明面上是喝茶的地方,實則是圈裡人私下接觸的盤口。
    “你要是真把信陽毛尖給喝下去,那咱們這一趟就算是白來了,北邙山里就是有一座金山,也好咱們沒關係。”我一臉鄙視的看着宮爵懶洋洋的回答。“這裡的茶不是你這樣喝的。”
    “那……那該怎么喝?”宮爵雖然機關術了得,不過看的出,他畢竟長時間跟在宮羽身邊,盜墓行當里的規矩和竅門他幾乎一竅不通,上一次那些黑話多半是臨陣磨槍從宮羽那兒學來的。
    跑堂的端着茶葉回來,我沒有回答宮爵的話,等跑堂把茶葉剛拿出來,我的手已經擋在茶碗上,跑堂的一愣抬頭看我一眼,我漫不經心把茶蓋反放在茶碗上,從身上拿出一塊被漆成黑色的竹片,上面描紅的是一朵紅花。
    這叫亮底,行當里的人來這裡都不是為了喝茶,能在這裡喝茶的都是圈外人,什么也別想問出來,拿出來的黑色竹片叫紅飛黑片,這是四川袍哥之間的信物,葉九卿是四川人,他雖然是盜墓賊不過也算是江湖黑道中人。
    跑堂的一看就心領神會,知道這是從四川來的同行,身子向下彎了些:“夥計,後院有好茶,請。”
    我起身看見宮爵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得意的笑笑:“沒事,跟着小爺時間長了,你就學會了,我沒把你埋在后山算是仁至義盡,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小爺我這樣好心。”
    “你……”宮爵估計是想發作,可一時半會找不到反駁的詞。
    跑堂帶着我們到後院,掀開帘子有人專門帶路,出了茶社的後門,拐了幾條巷子才來到一個大屋,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牛高馬大的關中漢子,年紀大約三四十歲,端着一碗茶四平八穩坐在天井裡。
    帶路的人客氣的走過去在那人耳邊說了幾句,中年人抬頭漫不經心的瞟了我和宮爵一眼,宮爵在我旁邊壓低聲音問,這人是不是陳文。
    我再一次白了他一眼,極小聲的回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我們現在這分量還指望見陳文,能見到他下面的腿子就是萬幸了。
    盜墓組織的等級是很森嚴的,最上面的叫掌眼,就是決斷大小事的人,陳文和葉九卿就屬于這個位置上的人,他們下面是筷子,承上啟下的作用,主要負責打探消息和支鍋撘班子,四方當鋪的封承干的就是這個活。
    等墓的位置探出來,人手到齊怎么分配談妥后,事情就交給下面的腿子,腿子是專門負責帶人探墓挖掘和下墓摸寶,這事在四方當鋪是將軍在干。
    “攤開手看看。”話還沒說完,中年人端着茶碗慢悠悠走過來,上下打量我和宮爵一番淡淡的說。
    我和宮爵攤開手,中年人在我們手掌上瞟了幾眼,這是防止有人濫竽充數,但凡下過墓的人,長時間握探鏟,手裡都有特別的老繭,明眼人一眼就能從老繭上看出深淺。
    我跟着將軍雖然沒真正挖過墓,但好歹也挖了十年,中年人的樣子都有些納悶,估計在尋思從我手裡的老繭算,我十多歲就在當盜墓賊。
    不過看到宮爵的手立馬表情不對,一臉警覺的盯着宮爵,我這才想起,他那雙手白淨的像娘們,而且男生女相,一表人才英俊不凡,當然,他和我不打架的時候,其實我還是看他挺順眼的,不過,就他這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盜墓的。
    “這是我朋友,家裡爹媽都死了,沒活路就跟着我地里刨食。”我連忙一臉賠笑對中年人說。“雖然沒幹過,但路子乾淨,人也實在絕對不找麻煩。”
    “你爹媽才死了。”宮爵當場又給我槓上。
    “我說的是實話,你爹媽沒死,你會被人收養?”我滿不在乎的和他對視一本正經的回答。“你這話也沒說錯,我爹媽是真死了,咱兩在這個問題上要接受現實。”
    宮爵的臉我看着都憋紅,礙于外人的面又不能發作,中年人目光從宮爵臉上收回來,喝了一口茶說:“出外靠朋友,既然能到這兒也是緣分,算你哥倆運氣好,有金主在洛陽請文叔搭班子,在北邙山尋一處西漢古墓,找到的給一根地鼠,沒找到也沒關係,北邙山頭大小墓十萬多座,挖到什么都歸你們。”
    我心頭一驚,沒想到竟然有人在我們前面到洛陽支鍋(組織盜墓),而且居然請動陳文出面撘班子,看來這金主來頭不小,探墓的都給一根黃條子,那年月一根金條可是天價的東西。
    我看了宮爵一眼,估計他也知道事態嚴峻,這節骨眼上居然有人在北邙山如此大陣仗的探墓,外行都知道北邙山十墓九空,真有好東西怕早入了陳文的手,還輪得到外人惦記,我和宮爵只有點頭接下這份下苦的差事,情況不明先摸摸路子看看虛實再從長計議。
    “以後就跟着我干,明晚動身上北邙山,給面子就叫我天哥,看你們兩兄弟還是空着手,這不成,得自個去弄點行頭,到了洛陽好歹也要買一把洛陽鏟。”天哥拖着茶杯在我們面前攤開另一只手。“行有行規,既然到了這裡來插枝,得先交了份子錢,一人三百,交了錢就當你們入伙了。”
    我心裡冷笑,說了半天原來是想雁過拔毛,這也太不地道,來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這是圈裡的行話,指的是直接參與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着腿子干的,若是掌眼不在場,所有人必須無條件聽腿子的,看起來這個叫天哥的應該是陳文的腿子,下苦的錢也要扒一層皮,也不是什么好鳥。
    我心裡冷笑,說了半天原來是想雁過拔毛,這也太不地道,來插枝的都是下苦的人,也就是苦力,這是圈裡的行話,指的是直接參與挖墓的人。
    苦力是跟着腿子干的,若是掌眼不在場,所有人必須無條件聽腿子的,看起來這個叫天哥的應該是陳文的腿子,下苦的錢也要扒一層皮,也不是什么好鳥。

Ghost-fff 2019-11-25 15:54

第13章 見龍在田
    我把錢交給天哥,他居然還當着我們面吐着唾沫點數,我暗暗蔑視的嘆口氣,好歹也是挖墓的,這點錢也能放在眼裡,難怪一輩子發不了財。
    天哥還沒點完錢,我們突然聽見裡面傳來廝打和咒罵身,還有東西被砸碎以及鬼哭狼嚎的哀鳴聲,抬頭望過去先是看見兩個鼻青臉腫的人跌跌撞撞跑出來,緊接着一個手持木棒臉頰被划傷的年輕人在後面追打出來。
    “賊你媽,一群瓜慫,好好說不聽,非要動手,看我不把你慫打出來。”
    那年輕人與我和宮爵年紀相仿,一開口地道的陝西話,拿着木棒往那兒一站像是尊下凡天神,一臉忿怒相好不威猛。
    動靜驚動了院子裡的人,各自操起傢伙衝出來把年輕人圍住,年輕人甚至連眉毛都沒眨一下,單手提起木棒指着我們旁邊的天哥。
    “不要給臉不要臉,墓我不挖了,愛找誰找誰去,把錢退了我這就走,不讓我就把你這兒給砸了。”
    我看見天哥眼皮一跳,手哆嗦了一下,茶水濺落一手,氣勢上他完全被那年輕人壓制,我甚至看見他小腿肚子不經意抖動幾下,如果不是被衝出來的人擋住,我估計他現在已經被年輕人打趴在地上。
    天哥看見人多勢眾這才有了底氣,扯着嗓子在人群後面叫囂,我和宮爵聽了半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這年輕人和我們一樣是來插枝的,交了錢以後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悔,不想再挖下去,回來找天哥退錢,看他那貪財的樣子就知道,錢入他手想要再掏出來就難了。
    天哥不願意退,讓人把年輕人趕出去,結果年輕人發了火,操起木棒一路打了回來。
    按規矩這事還真怪不得天哥,交錢入伙又沒人拿刀架在脖子逼着,都是心甘情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事後反悔這錢當然不會退,聽起來是年輕人理虧。
    “我從一開始就給你說過,老子挖墓有三不挖,當時你是答應好的,結果你讓我挖的都是什么墓,你自己說。”年輕人義憤填膺的問。
    “傻不拉幾的老陝,你是挖墓的,還挑三揀四,三不挖,說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天哥仗勢欺人聲音都變的比之前大。“我把皇帝老兒的坑讓你挖,可成?”
    “你得是不想退錢?”年輕人也不和他磨嘴皮,手裡木棒一握怒目圓瞪。
    “把這老陝給我廢了!”天哥面掛不住,手一揮下令圍攻。
    “等等。”我往前走了一步大聲喝止,轉頭對天哥說。“出外都是求財,何必傷了和氣,不就是錢的事,用不着大題小做,他的錢我幫你退了。”
    所有人都看着天哥,估計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為一個下苦的人真鬧出人命,本來盜墓的就見不得光,出了事我猜他一個腿子也擔不起,天哥猶豫了半天又重新揮了揮手,圍上去的人慢慢退了回去。
    年輕人站在中間即便是身陷重圍居然面色不改,看不出絲毫怯怕,反而愈發剛猛,我對錢向來沒什么概念,畢竟在四方當鋪十年時間,簽的是斷當,葉九卿包吃包住,但凡有丁點空閒時間,都被他們拖去輪番教我東西,我壓根就沒有用錢的機會。
    臨走時葉九卿讓將軍送來一包東西,打開裡面全是票子,說是出門在外身上有錢方便,那年月萬元戶已經是巨富了,可葉九卿給我的錢至今沒點過,但絕對不止一萬,我從身上摸出錢走到年輕人面前。
    他對我沒有什么戾氣,看起來不像是胡攪蠻纏的人,見我過去,手裡的木棒也放下,我把錢遞到他面前時,忽然一本正經的問。
    “你剛才說挖墓你有三不挖,是那三不挖?”
    年輕人正視我一眼,腰挺起一身正氣的在我面前豎起一根指頭。
    墳頭填土后人上香的墓不挖,人家孝子孝孫還知道自己先人躺在哪兒,刨人家祖墳的事我不干。
    年輕人又豎起第二跟指頭,功臣名士,先賢古聖的墓我不挖,前人種樹后人乘涼,都是對后人有功之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老子不干。
    第三根指頭豎起時,年輕人的聲音剛直,墳頭單薄簡陋的墓不挖,生前窮困潦倒,死后得讓人圖個安順,說白了這些墓主,死的時候一無所有,挖了也沒啥東西,白費力氣不說,也損陰德,何況這樣的墓都要挖,一輩子也沒啥出息,費力不討好的事我也不干。
    “你讓我挖的全是新墳,埋下去還沒幾天,屍骨未寒,你他媽就讓老子挖。”年輕人指着天哥義憤填膺。“你也不怕有報應。”
    年輕人的話一出口,圍在旁邊的那些人哄堂大笑,或許在他們眼中這年輕人和傻子無異,可我沒有笑,面前的年輕人讓我想起葉九卿。
    他教我最多的就是盜亦有道,眼前這年輕人雖然沒有葉九卿的本事,可道義的境界完全可以和葉九卿並駕齊驅,另我刮目相看。
    年輕人拿了錢扔下木棒轉身離開,我和宮爵連忙跟了出去,在巷子裡追上他,年輕人看我和宮爵,樣子有些茫然,下意識捂住衣兜:“錢你既然給了,我就不會退個你。”
    “不找你退錢,你叫什么名字?”我和氣的笑了笑問。
    “田器。”年輕人爽快的回答。
    “田雞?”宮爵在旁邊一愣,半天沒聽懂。
    “見龍在田,必成大器,田器!”年輕人白了宮爵一眼加重語氣說了一遍。
    “見龍在田,必成大器……”我和宮爵對視一眼,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笑出聲,主要是這名字太讓人想笑,田器雖然說的豪邁,可我腦海里總出現一只在田裡蹦躂的田雞,而且還是一只桀驁不馴的田雞。
    很顯然田器不是一個擅于開玩笑的人,即便我和宮爵笑的前仰后合,他臉上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抬起手握拳突然發力,重重一拳擊打在巷子的石壁上。
    等他手鬆開,陳舊的石壁竟然被他擊打出裂痕,他依舊面不改色的看着我們。
    “再叫錯我名字,當如此石!”
    我和宮爵一愣,好不容易才收住笑聲,可看着他那張扑克牌一般沒有表情變化的臉,再想到他名字,我和宮爵幾乎還是同時又笑出聲。
    “還……還是一只火爆田雞……”宮爵努力控制自己不笑出聲,他幾乎是捂着嘴在對我說。
    我在旁邊聽見宮爵這話,眼淚都快笑出來,田器似乎拿我們兩個沒辦法,轉身想走,被我叫住笑着問。
    “我看你也是挖墓下苦的,要不和我們一起吧。”
    “不挖,要挖也不在這裡挖,北邙山上的墓早被人挖遍了,那幫人現在連剛埋下去沒幾年的墓也挖。”田器搖頭堅決的回答。“損陰德我也認了,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干。”
    “你放心,和我們一起,你的三不挖我們保證不碰,而且你換地方充其量也只能當下苦,到頭也賺不到什么錢。”我在田器身后一本正經的說。“跟着我們,帶着你干票大的。”
    “盜什么?”田器慢慢停住腳步轉身看了我和宮爵半天問。
    “隨侯珠。”
    田器一愣,重新向我們走來,我第一次在他嘴角看見笑意,透着老練的精明,再一次讓我想到葉九卿,他甚至都沒有質疑過我說的話,畢竟起點就是隨侯珠的人,要挖的墓也不會低到什么地方去。
    “既然搭夥的話,咱們還是先談談怎么分……”田器在手裡做了一個點鈔的動作,他笑容中的精明完全和他忠厚的樣子格格不入,我依稀總有一種看見葉九卿的感覺。

Ghost-fff 2019-11-25 15:54

第14章 大凶之地
    跟着葉九卿時間長了,我體會最深的就是,能和你在台面寸土不讓談錢的人絕對可以值得深交,談錢或許很俗套,可比起那些藏着掖着暗地裡算計的人來說,像田器這樣把話說到明面上的人要簡單的多。
    這類人心裡對錢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欲望,可卻毫不掩飾和隱瞞,所以和田器結交,只需要把錢談好,其他的你根本不用去擔心,這也是我喜歡田器的原因,他會為了錢和你分毫不讓,但是卻能和你同舟共濟,關鍵的是,在危急的關頭,你可以放心大膽的把后背交給他。
    宮爵開始還擔心我向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人說出隨侯珠的事,可我一點也不擔心,葉九卿教過我,越是有原則的人越是精明,就如同葉九卿那樣,他總是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和這類人結交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相互信任。
    只不過田器對錢的欲望有些過了頭,他甚至已經不介意我們叫他田雞,畢竟在隨侯珠的面前,你叫他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大家熟悉以後田雞告訴我們他的經歷,他是家中單傳,田家尚武可他父親卻望他日后能金榜題名光耀門楣,所以取名田器,意思就是見龍在田,必成大器。
    可事與願違田雞從小對金榜題名沒有丁點興趣,反而是十八般武藝倒是樣樣精通,為了在家裡人面前證明自己,居然偷偷參軍入伍,因為一身過硬本事,進了偵察連,七九年對越反擊戰他隨軍參戰,原本指望帶着軍功衣錦還鄉,誰知一次偵查任務中負傷被轉移到後方。
    再接着就復員轉業回到地方,田雞感覺沒臉就這么回去,總想着折騰點啥證明自己,可陰差陽錯居然入了盜墓這行,沒技術但一身用不完的力氣,當挖墓的下苦絕對是一把好手。
    聽田雞說完,我和宮爵這才明白,被那么多人圍着他還能臨危不懼,田雞解開紐扣露出左肩頭的槍傷傷疤,距離心臟也就幾寸的距離,田雞一臉輕描淡寫的說,早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輩子也沒什么能讓他害怕的事。
    不過我也終于明白田雞為什么會這么喜歡錢,倒不是他貪財,像他這樣簡單的人,也總會把解決問題的辦法想的簡單,在田雞心目中,錢是衡量一個人價值最直接的方式,他是想用錢在家人面前證明自己。
    葉九卿說過,盜墓就是玩命,身邊一定得有信得過的人,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田雞這樣簡單的人更合適。
    從田雞口中我和宮爵得知,天哥叫劉天,是陳文的腿子,這半個月來田雞也沒見過陳文,也沒見過金主,一直是由劉天帶着在北邙山探墓,這幫人完全沒有底線,北邙山都快被這幫來人挖成篩子。
    不過到現在田雞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他只負責打探鏟,提上了的探鏟有人專門分析土質結構,據田雞說這次搭夥探墓的少說也有四十多人,這么大規模的探墓連我都有些驚訝。
    越是這樣我越是好奇,金主居然能在北邙山包坑尋一處墓地,這么大手筆實在是罕見,我也想知道這個金主在找到到底是什么墓。
    田雞帶我們去買了探墓的工具,第二天晚上在指定的地點匯合,劉天再次看見田雞表情很不自然,生怕田雞舊事重提,儘量躲的遠遠,然后讓前來的盜墓賊,各自在山頭四處散開,天亮前不管有沒有發現都必須趕回來匯合。
    一來到這裡我心裡就隱約有些擔心,我原以為是對整個北邙山探墓,實際上從劉天標示的位置看,探墓的區域僅限于北邙山的北邊。
    而要探尋的西漢古墓是貝墓,這在北邙山相當罕見,因為厚葬之風始于漢代,而且葬制、規模和隨葬品都超出歷朝歷代。
    西漢時期已經開始採用磚石結構的墓地修建,而貝墓也隨之消亡,所謂貝墓,就是用海蠣、海螺等貝殼為主要材料建成的墓室,最開始出現在春秋時期。
    貝在古時候是財富寶物的意思,用貝建造墓地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規格,墓主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文史記載中宋文公便是用的貝葬,而且貝殼築墓,因為貝殼堅硬不朽,又防禦潮濕,能保護屍體不易腐壞,因此只有身份極其尊貴的人才能享用貝墓。
    而西漢貝墓幾乎消失,即便有也只存在于遼南地區,在當時來說,在北邙要建一座貝墓是極其奢華的事,除非是皇室,否則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財力。
    但是北邙山風水最佳的地方都在南面,有名的大墓也都分布在那邊,北面根本沒有什么大墓。
    “重明環中的線索提及隨侯珠藏于北邙山玄武掛印之地,探墓你在行,玄武掛印是什么意思?”宮爵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問。
    “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玄武主北,和北邙山北面不謀而合。”我看看周圍憂心忡忡的回答。“不知道這個金主要找的和我們是不是同一樣東西。”
    一路往北,根本不用田雞打探洞,地上的探洞密集的快要連城一片,這地方想必已經被探過很多次。
    “你們說的玄武掛印到底是啥玩意?”田雞在旁邊好奇的問。
    “玄武是四象之一,在道家中是遠古的北方神,玄武又叫玄冥,主生死,又因為玄武是龜蛇合體的靈物,龜長壽,因此玄武又是長生不老的象徵。”宮爵一邊走一邊在旁邊解釋。
    “這不是扯淡嘛,這北邙山埋的全是死人,人都死了咋長生不老。”田雞一臉單純的望着我和宮爵。
    我不慌不忙的告訴他們兩人,玄武掛印在風水堪輿中是墓葬風水格局之一,風水講究藏風聚氣,青龍降服,白虎護佑,靠山奇雄,明堂開闊便是上佳風水寶地。
    可若是明堂遇山所阻,連綿委蛇,而左右雙峰勢弱所連形如爬龜,那這樣的地方便被稱之為玄武格局,玄武主死,因此此格局為大凶之局。
    而在玄武最中心的地方,便是玄武掛印之地,玄武是主死的北方神,印是指權利,意思是玄武死神鎮守之地,若是把人埋葬在此地,上面被玄武鎮壓着,死后也不得安寧,永世沉淪無法轉世。
    “不是都講究入土為安,誰會埋在這種地方?”田雞雖然不懂風水堪輿,聽我這么一說,估計也能明白一二。
    “這么說起來,重明環中的線索怕是真有依據。”宮爵看我一眼冷靜的說。“既然玄武掛印之地是大凶格局,絕對不會有人把墓葬修建在此。”
    “也是,前些天我跟着其他人探墓,這北邙山上的墓還真是多,好多都是墓下還有墓。”田雞點點頭。
    北邙山頭無閒土,這裡歷來是墓葬的上好之地,所以很多墓地就建在原先的古墓之上也不知曉,這便是所謂的棺上加棺。
    “選在玄武掛印之地安葬,或許有不想被人發現的原因,但我看來未必全然如此。”我搖搖頭回答。
    “還有什么原因?”宮爵問。
    關于風水堪輿的東西我大多是從那本叫入地眼的書中學得,但完全不敢稱精通,頂多也就窺其一二,據書中所說,玄武掛印雖是大凶之地,但風水格局卻必須借助天時地利方能發動。
    絕非是一般的墓葬風水局,能看出這樣風水局的絕對是造詣非凡的大師,后世之人怕是沒幾個會懂得這個風水局。
    如果真有人埋在玄武掛印之地,要么就是指點風水墓穴的人和墓主有深仇大恨,有意想讓墓主永世不得安寧,要么就是墓主刻意選在這個大凶之地,至于原因我實在是想不出來。

Ghost-fff 2019-11-25 15:55

第15章 尋龍點穴
    我們一路往北到了北邙的北峰,當地人叫這裡臥牛山,古人描述北邙山,但見冢壘壘,無地栽松樹,因為北邙歷來是風水極佳的喪葬之地,所以稱之為北邙無臥牛之地。
    而北峰的臥牛山剛好與眾不同,這裡亂石嶙峋土質堅硬,加之北峰是一座獨山,風水堪輿中最忌諱的便是葬在孤山,因此這裡基本上看不見有墓葬的痕跡,那些密集的探洞到這裡也完全消失。
    尋常人家都不會在這裡建墓,更不用說是大墓,走上臥牛山我們站在一處平坦的岩石上,按照提示隨侯珠藏匿的位置在玄武掛印之地,這裡是北邙極北的地方,按照四象的方位差不多也應該是這裡。
    臥牛山是獨山,雖不及主峰翠云封巍峨挺拔,但地方還真不小,田雞拿出洛陽鏟隨便選了處地打下去,我們只聽見當的一聲,田雞的手都從洛陽鏟上震開,下面全是岩石,在這裡根本修建不了陵墓。
    田雞不甘心還想再試試,被我阻止,宮爵說既然重明環中有指引的線索,玄武掛印是風水局,藏匿隨侯珠的地方應該在風水穴才對。
    他們兩人都看向我,說到探墓,這裡能指望上的也只有我,我站在山上仔細查看了一遍,玄武掛印雖是大凶格局,但卻極其精妙罕見,我也僅僅是在那本入地眼中看見有所提及。
    “我們可能找錯了地方,這裡應該沒有玄武掛印的風水局。”我回頭很確定的搖頭。
    “沒有?”兩人都失望的看着我。
    要成此局,必須龜蛇合一,風水是以山水地形自然形成,絕非人力可為,玄武掛印之所以罕見,就是前面明堂必須有斷山連綿如同盤蛇,左右案山相連形如巨龜,這已經超出傳統風水講究藏風聚氣的範疇。
    “從這裡望前一馬平川無山無峰,難成蛇形,左右山勢平緩參差不齊,全無厚重難成龜勢,蛇不盤龜何來玄武。”我撓撓頭,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才後侮當初沒好好研究那本入地眼中的東西。
    “那會不會玄武掛印是暗示其他的意思,並非是風水格局?”宮爵問。
    “玄武掛印是入地眼中記載的十大凶局之一,鮮為人知,書中提及此局必須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證,兩者缺一不可,但不管怎么說,都應該和風水格局有關。”我確定的說。
    “八卦……”旁邊的田雞走過來,像是想起什么。“我剛來洛陽的時候,聽那幫盜墓的說,騎牛的老子也來過這裡,據說在北邙山用太極八卦爐,以八卦方位,調動天地五行靈性煉過丹,說是揭爐的時候,轟的一聲,只見萬道金光四射,直竄云霄,老子自嘗一粒,瞬間面露紫氣,脫了凡骨。”
    “你一個挖墓的,連這些都相信,居然還能活到現在,我也是算是服……”我剛想奚落田雞,話說到一半突然靈光一閃。
    我站在原地慢慢轉動一圈,八卦剛好也能定方位,我很快就在腦海里用八卦標示出這裡的方位,嘴裡細細重複田雞之前那句,直竄云霄……
    我緩緩抬起頭,今夜云淡風輕,夜空繁星點點,四象代表方位,而玄武在道家是北方七宿星君,星象中玄武是由北方七宿組成,我很快便在夜空中一一找到七宿。
    斗宿為頭,壁宿為尾,七宿相連在一起遠望猶如一條游弋在夜空的盤蛇。
    玄武是蛇盤龜,也被稱為龜蛇台體,如果夜空中的北方七宿是蛇形,那龜勢就應該在其下面,聽我說到這裡,宮爵和田雞兩人連忙低下頭。
    登阜遠望,伊洛二川之勝,盡收眼底,山下萬家燈火,如同繁星璀璨,邙山晚眺素來都有洛陽八大景之一的美稱,隨着燈火勾畫出整個洛陽城的輪廓,宮爵有些激動和興奮的抬起手,指着山下說,洛陽城地勢遠眺正好是一只巨龜,一直向北邙山延續,如今我們站立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拱起的龜背。
    玄武掛印果然是極其精妙的風水局,根本不是局限于一山一水,而是奪天地造化,以天時地利為局,難怪雖然是大凶之局,卻在入地眼中被譽為天下奇局。
    玄武掛印的關鍵就在掛印上面,找到玄武也無濟于事,掛印就是這個風水局的穴位所在,風水堪輿中有,三年尋龍十年點穴之說,找風水寶地其實不是難事,風水堪輿的精華便在這點穴上。
    我這點風水本事大多都是從入地眼中學的,跟着封承,也沒學得精髓,充其量只算半吊子,能找到玄武完全是巧合,讓我點穴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四象生八卦,既然玄武掛印需要和伏羲八卦相互印證,點穴的關鍵也應該在八卦之中,四象中玄武是太陰,分解為太陰之陽的艮和太陰之陰的坤。”田雞在原地轉了一圈后若有所思的說。“玄武主北,和八卦之中的坤卦所指示的方位一樣,從這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田雞這話一出口,我直愣愣看了他好半天,我壓根沒想過他居然會懂這些,田雞多半是猜到我在想什么,攤着手一臉簡單的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混在一幫盜墓賊中間,這些多少都能聽到一些。
    “田雞這話還提醒了我,坤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卦,坤為地,為陰,卦象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原意是說秉承天道諸事大吉。”宮爵點點頭像是受到啟發。“坤卦用在這裡,剛好是指喪葬,是指此地承載萬物,葬于此可謀事如願。”
    “你對八卦比我熟,你不是學機關術的嗎,怎么會懂八卦?”我好奇的問。
    “機關術包羅萬象,開把鎖破一個密鑰那不算什么機關術,真正的機關術博大精深,最難的就是從八卦衍生出來的機關,變化無窮深不可測。”宮爵不以為然的回答。“諸葛武候當年用幾個石頭設下八陣圖困了陸遜十萬兵,這也屬于機關術,其威力可想而知。”
    “別,別在顯擺了,知道你厲害。”我聽着頭脹,之前封承教我這些,太繁瑣而且枯燥無味,每一次都昏昏欲睡。“既然你懂,就把掛印的地方給找出來。”
    “坤卦的原文是,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宮爵胸有成竹想了想說。“意思是說,君子遠行迷路,往西南方向能得到朋友。”
    “我們是來挖墓探寶的,怎么會和朋友扯上關係。”田雞不解的問。
    “不對,這裡不是指人,朋在古時候也有朋貝之說,最開始的錢幣是用貝殼,貝十枚一串為朋。”我立馬認真起來。
    利西南得朋,是暗示我們以此地往西南方向可以找到貝墓。
    我們連忙往西南方向探尋,宮爵一邊走一邊解讀坤卦,前面雖然依舊怪石嶙峋,但卻平坦開闊,和卦象不謀而合,沒走多久看見一片樹林,在手電的燈光下,這片樹林黃色的樹葉在夜風中搖曳。
    宮爵停下來,我看見他慢慢上翹的嘴角,他抬手指着樹林興高采烈的說,坤卦六五爻辭:黃裳,元吉。
    是說黃色的裙褲,大吉大利。
    而這片樹林中隨風飄舞的樹葉像極了黃色的衣裳,我們三人欣喜的對視一眼,這裡的地勢居然和卦象不謀而合,走進樹林裡,我們借助手電四處仔細探查。
    一不留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宮爵和田雞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宮爵表情有些激動的盯着我腳下的石頭,他壓根都沒管我有沒有摔傷,蹲在地上撥開草叢露出一塊藍黃相間的石頭。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宮爵一邊動作快速的清理石頭上的野草,一邊興奮的對我和田雞說,這是坤卦上六的卦辭,意思是說龍在大地上爭鬥,血流遍野,卦象是暗指走到絕境。
    宮爵說完已經清理出一半地上的石頭,大約有三米多寬,因為長時間被野草所覆蓋,加之這裡亂石本來就多,根本不會被人留意,石頭的顏色印證了玄黃,等我們完全清理乾淨,那是一塊大致四四方方石頭。
    在手電的燈光下,我的嘴慢慢張開,聲音有些顫抖的問旁邊兩人:“你們看着石頭像什么?”
    田雞偏着頭看了半天一臉茫然:“你說像什么?”
    “印璽!”宮爵深吸一口氣透着激動回答。
    玄武掛印,最重要的就是掛印,這石頭四四方方,如果從上往下看,正好像一塊印璽,這裡就是重明環中提及的玄武掛印之地。
    “剛才宮爵不是說,這是暗指走到絕境嘛。”田雞看看四周還是沒想明白。
    我和宮爵同時白了他一眼,這裡當然是絕境,到這裡已經無路可循,因為隨侯珠就藏在這掛印之地的下面。

Ghost-fff 2019-11-25 15:55

第16章 金主
    我圍着石頭走了一圈,這石頭顏色奇異,雖然久經風雨但上面藍黃相間的色彩別具一格,我跟着葉九卿學探墓,什么地方該有什么樣的土質和山石早已爛熟于心,可以肯定這絕不會是在北邙山自然形成。
    像葉九卿那樣眼睛毒的人,若是讓他瞅一眼立馬能看出端倪,我看石頭四周陷入土層契合完好,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這么長時間沒被發現,全要歸功于這裡的地勢,誰也不會在一堆亂石里探墓,有一種大隱隱于市的感覺,不得不佩服藏東西在這裡人的心智。
    我確定好地方讓田雞打探鏟,田雞按照我交代,順着石壁慢慢往下打,開始的時候還遇到土層里的碎石,清理乾淨后漸漸田雞手裡的探鏟開始得心應手。
    我在旁邊借助手電的光亮查看每一次帶上來的土樣,打到三米左右的時候,我從探鏟上取下土,剛搓揉幾下突然停住,田雞和宮爵看我這反應,都圍過來問怎么了,我把土樣放在手心,撥去泥土后,在燈光下一塊殘破的米白色碎片出現在我手心。
    “貝殼!”田雞埋下頭認出碎片上的紋路。
    “再打深點。”我面色凝重對田雞說。
    探鏟打的越深,帶上來的土樣中貝殼殘片越多,宮爵看我一眼:“原本想着隨侯珠就藏在這石頭下面,沒想到……玄武掛印之地居然有貝墓!”
    這些貝殼是用來修建墓地的,貝殼防水而且堅硬,在春秋時期是修建陵墓極其奢華的材料,這說明隨侯珠很可能隨同墓主一起埋葬,但讓我真正擔心的是,在北邙支鍋包坑的金主委託陳文找尋的也是一處貝墓。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那個金主和我們找尋的極有可能是同一處地方,我們破解了重明環才得知這個線索,如果那個金主想要找尋的也是這裡,我實在想不通金主是怎么知道的。
    當!
    我的思緒被探鏟傳來的撞擊聲打斷,田雞回頭說土層下面有東西,問我還要不要繼續挖,這裡和之前葉九卿教我探的墓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符合常理,至少沒人會把自己埋在被玄武鎮壓的地方。
    我接過田雞手裡的探鏟,先看看帶上來的土樣,應該是快探到墓壁,跟着將軍也挖過不少墓,但貝墓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風水大凶之地的墓葬,難免有些好奇,重新打下探鏟用力捅了幾下,感覺下面阻擋的東西有些鬆動。
    再一用力,手裡的探鏟直接穿透進去,突然感覺腳下的土層在塌陷,頓時一驚,心想這下壞了,我不了解貝墓的結構,估計直接捅穿墓壁導致上面土層陷落。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腳下的土轟然掉落,我隨同一起落了下去,結結實實摔在漆黑的地底,好在這裡還不是很深,不然就算不要命,指不定也會斷條腿。
    這下摔的着實不輕,好半天都沒撐起來,抬頭看見宮爵和田雞一臉着急的看着我,估摸少說也有五六米深,我讓田雞把手電扔下來,燈光下我看見一條通往地底深處的通道。
    被我挖通的應該是墓道,而且這墓道還不短,單憑這墓道就不難看出這古墓規格不低,從墓道的結構來看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但墓道磚石的紋路和圖案卻是西漢的。
    看了半天我都有些迷糊,墓主應該是西漢時期的人,死后卻用了春秋戰國時期的葬制,這讓我想起成都城東,最開始被宮爵刨開的古墓,連葉九卿都認為是戰國墓,可葉知秋回來卻說是西漢時期下葬的。
    這兩個墓都詭異的很,一時間我也搞不明白這兩個墓有什么聯繫,手電的燈光下長長的墓道終止在一道厚厚的墓門前。
    目測這墓門少說也有幾噸,就我們這三人,估計沒十天半月別想打開,而且工具也不夠,反正地方已經找到,其他的事都可以從長計議。
    時間已經不早,我找樹枝掩藏好被挖開的洞口,上面重新鋪上土,這墓比我想象中要大,就靠我們三人成不了事,這得通知葉九卿幫忙才成。
    距離匯合的時間差不多,得及時趕回去,免得招人懷疑。
    我們趕到匯合地點的時候剛好是凌晨四點,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無功而返,等人到齊了我才看見劉天和幾個人在前面說什么,看穿着不像是和我們探墓的。
    “都靜靜,金主有幾句話要說。”劉天走過來一副狐假虎威的樣子。
    我立刻抬起頭,這金主的路子還沒摸出來,如果和我們找的是同一樣東西,我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誰,消息又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剛想到這裡,我就看見那幾個人讓開一條道,我這才看見一輛車停在後面,搖開的后窗里坐着一個人,光線太暗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依稀只能看見一個輪廓,應該是一個男人。
    我很快發現這車停的位置也是精心安排好的,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別想看清車裡的人,這人似乎不願意讓別人記住他的模樣。
    “各位披星趕月勞作一晚,辛苦了。”車裡傳來那人的聲音,緩慢而沉穩,雖然客氣卻透着威嚴。
    那聲音剛一傳到我耳里,心中突然一驚,這聲音好熟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聽到過,可怎么也想不起來。
    那人在車裡輕揮了一下手,站在車前的人掏出一個袋子交給劉天,打開裡面竟然是厚厚一摞錢。
    “我從來不虧待幫我做事的人,找不找的到不要緊,只要大家能盡力就好,各位也辛苦了好些天,這些錢大家分了,當是一點補償。”車裡的人聲音低緩,像是在賞賜,完全聽不出客氣。
    這金主還真是闊氣,來頭多半不小,打賞下苦一出手每人就是五百,那年月這可是一筆大數目,車裡的人好像完全沒有心痛的感覺,可我注意力根本沒在錢上,還在腦子裡思索那聲音到底是誰。
    “我這人有兩個優點。”那人見我們都拿到錢后,沉穩的繼續說。“第一,我向來賞罰分明,只要幫我在北邙山找到西漢的貝墓,之前承諾大家地鼠一根,我看各位這么辛苦,也不能虧了大家。”
    我看見那人在車裡慢慢比出兩根指頭,四周一片喧譁,能到處跑插枝的盜墓賊油水都不多,兩根金條運氣好也得干三五年,還不說盜墓這行當,指不定就是三年不開張。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車裡的人出手這么大方,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事,寥寥數語已經讓我們身邊的盜墓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至于第二個優點……”那人不慌不忙繼續說,他一開口嘈雜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我這人說一不二,那個西漢貝墓各位找不到全當是我天運未到與人無尤,該給各位的酬勞一分錢不會少。”
    那人的聲音停頓下來,四周一片死寂,聽他說的越多我越是肯定,這人的聲音我絕對在什么地方聽到過,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想不起來。
    “如果是各位之中有人找到了地方,打算中飽私囊隱瞞不說。”車裡的人聲音開始變的冷冰。“拿了我的錢沒替我做事,那就是有錯,前面說過,我賞罰分明,對于這樣的人……”
    那人沒有再說下去,車裡的陰影中,我看見他緩緩抬起手,豎起的大拇指在脖子上划動一下,就在他抬手的時候,微弱的光線中,我還是清楚的看見一個被袖口遮擋的圖案。
    ……
    那一刻我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一般,身體不由自主抽搐一下,我終于想起這人是誰,十年前他在我父親面前做過同樣的動作,那是滅口的意思,難怪他的聲音我感覺這么耳熟,這是被我銘刻在心裡永遠不會被磨滅的聲音,只是突然聽到完全沒想到車裡的人竟然就是殺父仇人。
    當時因為年幼,沒能記住他手腕上的紋身圖案,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記憶,我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反覆勾畫那圖案的模樣,就是怕忘記。
    我跟着葉九卿學探墓最大的原因也是這個,父親極有可能也是盜墓賊,而殺他的人我猜想多半也是這行當里的人,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四方當鋪留意每一個來出貨人的手腕。
    這個紋身和聲音我足足找了十多年,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讓我在這裡遇到,我一把奪過田雞手中的探鏟,在四方當鋪被一群刀口舔血的盜墓賊養大,其他不敢說,血性從來沒缺過。
    田雞和宮爵估計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走了出去,直直向坐在車裡的人走去,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就是拼了這條命也得報仇。
    剛靠近就被一直站在車前的七八個人堵住了去路,估計是我一臉戾氣和手中緊握的探鏟讓他們警覺。
    “你幹什麼?”最前面的人用手抵在我胸前,其他幾個人的手已經往身后的腰間摸去。
    我面無表情盯着車裡的人,從陰影的輪廓看,我可以肯定那人在和我對視。
    ……

Ghost-fff 2019-11-25 15:56

第17章 不共戴天
    十年!
    我第一次距離殺父仇人如此之近,我握緊的探鏟已經慢慢抬了起來,而對面那些人的手也從腰間往外拿着什么。
    我的手剛提到一半,就感覺被人緊緊按住,田雞和宮爵都沖了上來,一左一右抓住我手臂,他們看見我眼神的那刻都愣住,我想他們也能感受到我透着的殺意。
    “對不住,對不住,我這朋友腦子不好使,聽說給的錢多就激動。”田雞力氣比我大,硬生生把我拖了回來,嬉皮笑臉給對面的人解釋,然后埋在我耳邊壓低聲音。“你他媽傻啊,沒看見他們腰裡都有槍,沒等你抬手就被打成篩子。”
    “你這是怎么了,突然就發瘋?”宮爵生怕我掙脫,死死抓住不放,疑惑的問。
    我目光落在對面那些人的手中,月色中他們手裡拿着的果然是槍,我就一把探鏟,莫要說報仇,估計連仇人長啥模樣都看不見,這條小命今晚也會撘進去。
    “鬆手。”我看了宮爵和田雞一眼,他們多半是沒見我強橫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慢慢鬆開。
    我深吸一口氣,手還是抬了起來,摸了摸嘴巴,豎起三根手指,衝着對面車裡的人大聲說:“我兄弟說的沒錯,聽到地鼠就激動,我們兄弟三人當下苦難得遇到好金主,我要三條地鼠!”
    對面負責警戒的人都望向車裡,那人又緩緩揮手,前面的人立刻退開,冰冷的聲音又從車裡傳來:“錢不是問題,就看值不值這個價。”
    我舔舐了一下嘴唇,手裡的探鏟一揚扔了過去,被最前面的人穩穩接住,看了一眼立刻轉身送到車邊,我只看見兩根手指從車窗里伸出來,田雞的探鏟上還殘留着土樣,那人只搓揉了一下,我清楚的看見他手指輕微抖動一下,顯然很激動,然后又緩緩縮回到車中,並對旁邊的人吩咐了幾句。
    站在車前的人走回來,伸過來的手中已經多了四根黃燦燦的金條。
    “看來我天運到了,我說過我向來賞罰分明,這算是一半酬勞,等你帶我找到貝墓確切位置,我再給你一半。”那人的聲音透着歡愉,但很快又恢復了沉穩。“你叫什么名字?”
    “顧朝歌。”
    “不錯,你也算是福將,三天之后晚上十二點還在這裡匯合。”那人說完聲音轉向劉天,低沉而威嚴。“人就交給你,他們需要什么你給什么,後天晚上如果我沒見到他們……”
    那人後面什么也沒說,只是淡淡的笑了兩聲,劉天臉色煞白的不住點頭,那人意思很簡單,讓劉天這兩天看住我們,如果有差池后果怎么樣劉天自己清楚,看得出劉天挺怕這人。
    我再一次親眼目睹那人的車消失在我視線之中,亦如十年前,我只能無能為力的看着,不過凡事不過三,我想後天晚上,我和他之前的恩怨應該可以一筆一筆算清楚。
    “你當過兵?”等金主走后我一臉嚴肅的問田雞。
    他茫然的點點頭。
    “你既然進了這行當,門路應該有,能不能搞到槍?”
    “……”田雞和宮爵一愣,好半天田雞還是茫然的點頭。
    我把剩下的兩根金條交到田雞手裡,面前嚴峻的說:“後天晚上之前幫我買槍,長短都行,只要能殺人就可以。”
    “……”他們兩人依舊驚詫的看着我,宮爵問。“好端端的你殺誰?玄武掛印之地我們已經找到,我們自己也能挖,你怎么讓金主也知道?”
    “那個金主就是十年前殺我爹的人,今兒讓我撞見,這個仇我等了十年,找月宮九龍舫就是為了報仇,現在這事簡單了。”
    “殺你爹的人?!”宮爵一怔吃驚的問。“金主的樣子你都沒看見,你……你確定?”
    “我親眼看見他殺我爹。”我直視宮爵加重語氣。“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我就知道你剛才動了殺機,在你旁邊我看你那眼神就不對,打仗的時候人就這眼色。”田雞拉着我胳臂一本正經的說。“幸好我拉住你,我給你說,這事恐怕不簡單,你千萬別衝動,剛才我仔細看過,那些人手裡拿着的是77式手槍,主要是用來配備高級軍官和特業人員,你就是有錢也買不到,而且那些人站立的方式和握槍的動作,我可以肯定是受過軍隊訓練的。”
    我和田雞對視一眼,他的目光很肯定,加之劉天說的話,看來這人身份真實非比尋常,而且舉手投足和說話的方式,很明顯是有權勢的人,如果沒估計錯,陳文被抓也應該是這人的安排,足可見這人的權利恐怕還小。
    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和盜墓賊怎么也不應該扯上關係,可他為什么要殺我父親,這個問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可惜當時年幼,我燒掉父親交給我的那本筆記,后來才意識到上面可能有加密書寫的內容,但現在我已經無法再找到答案。
    “管他是什么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就是天王老子,後天晚上,他欠我爹這條命也得填上。”我看着田雞語氣誠懇嚴肅。“這地界我不熟,要是在成都我也不麻煩你,現在趕回去時間也不夠,這個忙要是幫了我,這情分這輩子我要是還不了,下輩子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來報。”
    田雞和我對視片刻,表情堅毅剛直,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宮爵見田雞居然走了,一臉冷峻的說:“這不是小事,要出人命的,何況對方又不是普通人,我不阻止你報仇,可你這樣做太冒失,還是稍安勿躁,先通知葉掌柜,至少你得給自己想一條退路。”
    “只有兩天時間,我趕不回去,而且現在劉天也不會放我們走,我等了十年才找到他,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走他。”我語氣堅定的回答。
    第三天中午,田雞回來,關上門把一大包東西放在我面前,拉開裡面除了一大堆子彈外,就是三把長槍,田雞說是五六十式半自動衝鋒鎗,他打仗時用的就是這種槍,威力大殺傷力強。
    還有一把五四手槍,田雞說再好的就搞不到了,雖然老舊但威力絕對夠,讓我放在身上防身。
    “這……這是手榴彈?!”我從袋子裡拿出一個木柄的手雷,瞠目結舌的問。
    “對方人多,萬一有變故,這東西還能應急。”田雞一本正經的點頭,擰開保險套上拉環。“記住了,這東西引爆時間是3秒,別把自己給炸了。”
    田雞說完就開始教我怎么壓彈、上膛和開槍,我和宮爵都有些茫然,看着田雞熱血沸騰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要去報仇。
    等教完后,我收起袋子,拍了拍田雞肩膀,然后取下脖子上的項鍊,交給宮爵:“我今晚要是有三長兩短,你幫我把這個帶回成都交給葉九卿,告訴他這十年謝謝他栽培,還有,幫我給四方當鋪里的人鞠躬,說小爺謝謝他們養大,這情義我下輩子再還……”
    “你是去報仇,又不是送死,搞的跟交代遺言一樣,這些肉麻的話要說你自己說,我說不了。”宮爵把我手裡的項鍊推了回來。
    “今晚凶險你們兩人就別去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又把項鍊遞到田雞面前。“這項鍊交給葉九卿,告訴他貝墓的位置,他會帶人挖的,葉九卿仗義,絕對不會虧待你。”
    “你說這人我又不認識,當初可是你拉我入伙,許我的可是隨侯珠,還有那什么,在天上飛的寶船,我看你這人挺重情義,爺們總得說話算話,別拿其他的糊弄我,你報你的仇,報完了咱們接着挖。”田雞給五六十式半自動衝鋒鎗上好彈夾,熟練的拉動槍栓,用槍托把我手裡的項鍊推了回去。“何況我答應過你一起搭夥,你人還沒死,咱們就是夥計,戰場上我不會丟下戰友,現在也不會丟下夥計。”
    像田雞這樣一根筋的單細胞,我沒指望說服他,轉身去看宮爵,還沒等我開口,他已經把五四手槍拿在手裡。
    “別這樣看我,沒想和你同舟共濟,師傅交代我跟着你找月宮九龍舫,你沒死之前我都得跟着你,今晚你要是躺北邙山上,我也得把你屍首帶回去交差。”
    我一時間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心頭有些熱,眼睛已經很久沒濕潤過,在四方當鋪那幫窮凶極惡的人告訴我那是軟弱的表現,可突然發現,我很慶幸身邊還有讓我軟弱的人。

Ghost-fff 2019-11-25 15:57

第18章 鬼谷機關
    晚上我們按時趕到北邙山匯合的地點,我一直緊握着手裡的袋子,我曾想過這一天,也在心裡勾畫過無數復仇的場面,可能是和一幫盜墓賊生活了十年,身上多少有一些匪氣。
    在幻想中,我最后都是只身赴會,和殺父仇人各自拿着刀或者是劍,站立在某個山巔或者房頂,反正是很高的地方,總會有一段激揚澎湃的開場白,雖然我從未看清那人的臉,但最后我都得償所願手刃仇人。
    想象中充滿了武俠的味道,可從來沒想過,真正到這一天,我拿着的卻是槍,曾經見到仇人時要說的話,現在一個字也記不起來,手心裡全是汗,腦子裡就一個很麻木的念頭,看見人就開槍!
    等我們到達的時候,前晚負責警戒的七八人已經到了,我在人群之中張望,有些慌亂的發現並沒有看見那晚的車。
    “金主……金主為什么沒來?”事情發展和我想象的有些出入。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帶我們去貝墓,挖開以後隨我們進墓,找到裡面的東西,你自然會見到金主。”站在前面的人面無表情的說。
    “那不成,金主總得露個面,我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過河拆橋。”我壓根都沒想過今晚要去挖墓,腦子裡全是復仇。
    那七八個人根本不理我,而是看向劉天,他一臉乾笑賠不是,然后轉身瞪了我們一眼:“有沒有規矩,掌眼和金主不在,這裡就是我說了算,叫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怎么這么多廢話,事辦完會帶你們去見金主。”
    我和宮爵還有田雞對視一眼,沒料到會有這個變故,看樣子那個貝墓必須得挖,我們帶着其他人來到貝墓入口,劉天特意挑選了十幾個盜墓賊,應該都是有經驗的老手,根本不用劉天吩咐,麻利的加固了入口周圍的土層,並放下繩索,個把小時不到一切都準備妥當,所有的過程都鴉雀無聲但井然有序。
    先下去了三個人負責探墓,很快返回在洞下對上面說,墓道前面有巨石墓門,閉合緊密無法開啟,讓上面把炸藥送下去。
    “這貝墓上面全是石塊,而且是先挖掘出墓坑后再用貝土填充,墓室四周沒有支柱,還敢用炸藥?”我一聽大吃一驚,蹲在洞口大聲說。“何況那墓門少說也有幾噸,就算你能炸開墓門,墓也會隨即坍塌。”
    下面的盜墓賊望向我旁邊的劉天,怎么挖墓都是由腿子說了算,我本不想插手,可是萬一這墓毀在這些人手裡,我現在根不不在乎什么隨侯珠,我只擔心就再沒機會見到金主。
    “再下去幾個人,帶上工具直接在墓門上開一個洞。”劉天能當上腿子估計也有些本事,帶來的人對他言聽計從。
    那墓門雖然堅固,如果是老手,頂多一晚就能在上面開出一個洞,看來今晚只能在上面等着,誰知道剛坐到地上,忽然聽見洞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所有人都一驚,圍到洞口邊,劉天在上面大聲喊着下去的人,半天都沒有反應。
    上面剩下的十幾個盜墓賊面面相覷,劉天臉色一沉,再讓三人下去,沒多久我們在洞口看見最先下去的五人被攙扶出來。
    從洞口拉上來,五人渾身是血,其中兩個已經斷氣,另外三個也奄奄一息,身上被銹跡斑斑的箭射的像刺蝟。
    “墓門有機關,就是為了防止被盜。”宮爵蹲在那些人身旁,拔出一支箭端詳半天。“這是弩箭,從傷口看是近距離射出,這古墓少說上千年,機關居然還能用。”
    “你能不能開?”我問。
    宮爵點點頭。
    要見金主就必須挖開這個貝墓,劉天帶來的人盜墓應該都是好手,可說到機關,恐怕不是這些人能解決的,何況這會功夫已經死了兩人,劉天和其他的盜墓賊也不敢貿然行事。
    “我們下去,打開墓門以後,再讓你的人下來。”我一邊繫上繩子一邊對劉天說。
    下到墓道,看見一路上全是斑斑血跡,田雞雖然是下苦,可干的都是挖墓的活,真正下到墓里還是第一次,他什么時候把帶來的槍拿出來我都不知道。
    “你拿這玩意幹嘛?”宮爵詫異的問。
    “誰知道下面有什么,手裡有傢伙事心裡踏實。”田雞完全是本能反應。
    “墓里還能有什么,當然是死人,這都上千年了,骨頭都化成灰。”我有些鄙視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打仗殺敵你都敢,到了這裡咋變的這么慫。”
    “一碼歸一碼,活人我當然不怕,就是跑到死人睡的坑裡,你們想,活人有鼻子有眼的,長什么樣我心裡還有底,這埋在地下的人會變成啥樣我就不知道了。”田雞有些不自然的擰了擰身子。“想想心裡就瘮的慌。”
    “瞧你這點出息,我打小就是吃死人飯長大的,我爹是給人抬棺材的,要不是那年月死的人多,我估計早餓死。”我不屑一顧的笑了笑。“我感覺死人比活人好,死了就像是睡覺,也不煩你多清淨,就是……顏色有些不是太好看,剛死的人泛青,乍一看人皮青蛙似的,過個五六天慢慢就發白,像是抹了面粉似的,身上的肉沒彈性,全貼在骨頭上,和風乾的臘肉差不多,再長一點就開始變黃……”
    “你夠了。”田雞喉結蠕動一下打斷我的話。
    看見田雞心煩意亂的樣子,我樂呵的想笑,抬頭看見一直沒說話的宮爵已經站在墓門的前面,正抬着頭一言不發盯着上面看。
    我和田雞走過去,巨石墓門上面線條粗獷的蟠螭紋,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浮雕的饕餮獸首,整個墓門凝重雄渾,紋飾繁麗深沉,透着濃厚戰國時期獰歷之美。
    單單一個墓門都如此氣勢磅礴精美絕倫,很難想象這墓門的背后該有多華麗,宮爵指着墓門上的紋路告訴我們,蟠螭紋最大的特點就是盤曲而伏,而這些紋路盤曲的地方不規則分布着中空的小孔,那些突然發射的弩箭都是從這些小孔射出。
    如此近的距離,若是觸動機關,飛射的弩箭會形同暴雨梨花般讓人猝不及防。
    宮爵讓我們千萬別觸碰墓門任何地方,他告訴我和田雞,這墓門所用的機關應該是源于春秋戰國時期,墨子的連弩術,這是很久遠的機關術,現在已經失傳,不過巧奪天工相當精妙。
    墓門中的機關是靠震動來觸發,所有設置在墓門裡的連弩到現在感應也極其靈敏,任何對墓門細微的震動都會觸發機關。
    宮爵小心翼翼把耳朵貼在墓門上,為了不打擾他,我和田雞幾乎是屏住呼吸,等宮爵把頭抬起來時,我在他信心十足的對我點點頭。
    他雙手同時慢慢放在兩個饕餮獸首上,一邊輕輕擰動,一邊對我們說,這墓門機關巧妙的地方就在于,裡面有一個可以傳導並且加強聲音的裝置,而所有的連弩都和這個裝置相連,牽一髮而動全身。
    咔!
    宮爵的話剛說完,我們就聽見墓門裡傳來一聲低沉的迴響,宮爵的手從獸首上鬆開,墓門神奇的在我們面前開啟。
    從裡面突然吹過一陣強勁的大風,透着令人作嘔的腥臭扑面而來,瞬間吹滅我們手中的火把,整個墓室頃刻間陷入一片漆黑。
    腥風從我耳邊凜冽的呼嘯,像是鬼哭狼嚎般充斥在我們四周,我下意識在黑暗中舔舐一下嘴唇,然后我聽見旁邊田雞拉動槍栓的聲音。

Ghost-fff 2019-11-25 15:58

第19章 陰兵借道
    火把被墓室里的大風吹滅,我剛想摸打火機,忽然聽見黑暗中傳來咔嚓、咔嚓很有節律的聲音,像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跟着將軍也挖過不少墓,不過都是被人盜過的,算起來我和田雞一樣,這還是第一次真正下到沒被挖過的墓里,這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讓我有些不安。
    連忙重新點燃火把,看見宮爵和田雞一臉警覺目不轉睛的盯着前面的漆黑,火把的光亮無法穿透那片黑暗,迴響在我們耳邊的聲音一直在持續,就是從我們前方傳來。
    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原來是之前開啟的墓門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一直來回不停的閉合,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宮爵小心翼翼走過去檢查,田雞還是緊握着槍一臉緊張的樣子,我用火光幫宮爵照亮,這才發現墓門下面的門槽被一根人骨卡住。
    我讓田雞幫忙清理,可我始終都感覺從墓門後面吹過來的風很詭異,像是無數怨魂在我耳邊哀嚎一般,那片漆黑中像是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
    我遲疑了一下,舉着火把慢慢向沒完全開啟的墓門走去,火光漸漸照亮黑暗,風比之前小了很多,搖曳的火光中……
    我真的看見一雙眼睛!
    我感覺手心有汗水滲透出來,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緩緩把火把再向前伸了一點,忽然一個面目猙獰,沒有皮肉只剩屍骨的頭從黑暗中低垂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我面前,兩個黑洞洞凹陷的眼眶死死的盯着我。
    我吓的差點叫出聲,突然聽見後面咔的一聲,宮爵和田雞終于拔出卡住墓門的人骨,緊接我聽見墓門後面响起骨頭相互撞擊的聲音。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微弱的火光中看見無數具屍骸從墓門後面,陰兵借道般排山倒海的向我們扑來,那一刻我是真被吓到,身體不聽使喚僵硬的站在原地,田雞和宮爵的反應也和我一樣,瞬間就被對面蜂擁而至的屍骸扑倒在地。
    隨之而來是更加濃重的腥丑,我拼命用手推擋在身前,扑上來的屍骸下顎骨不斷張合,像是要撕咬吞噬入侵者。
    耳邊突然响起槍聲,槍火在幽暗的墓室格外醒目,伴隨着震耳欲聾的槍聲,我看見田雞一邊狂暴的大罵,一邊向面前的扑上來的屍骸扣動扳機,被擊中的屍骸頓時支離破碎四處飛濺。
    整整一個彈夾的子彈,田雞瞬間全打出去,墓室里只聽見撞針空彈的聲音,田雞還是不斷扣動扳機,感覺整個人精神都有些失常,宮爵是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人,不過也是一只手死死抓住一具屍骸的頸骨,另一只手握着五四手槍抵在屍骸的腦門心。
    宮爵沒有開槍,墓室里只剩下田雞扣動扳機的聲音,再沒有屍骸向我們沖襲過來,宮爵推開身上的屍骸,一把按住田雞的手。
    “別扣了,沒什么好怕的,這些屍骨應該是修建這裡的人,墓主為了保守秘密,將這些人困在墓室之中活活餓死的。”
    “不怕……不怕你手抖什么?”田雞大口喘息。
    我這才看見宮爵的手一直抖個不停,我氣喘吁吁躺在地上,心有餘悸的說,這些人是修建陵墓的人,不過應該不是餓死,看屍骸少說也有百來十號人,都擁擠在墓門後面,應該是被什么逼到這裡走投無路。
    說到這裡我從旁邊拾起一根殘破的人骨,對着宮爵和田雞搖了搖,餓死的人骨頭不會餓成這樣,這些屍骸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爛,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過。
    田雞從地上爬起來,估計是驚魂未定,一臉抓狂的拿起地上屍骸就往地上砸,嘴裡還不忘大聲罵:“賊你媽,死了幾千年都快變柴了,還出來吓老子。”
    我和宮爵撐起身子,癱坐在地上,誰也沒去阻止田雞,他性子易怒,加之剛才被吓的不輕,不讓他發泄一下指不定會憋出毛病,何況能和死了幾千年的一具屍體較勁的人,也別指望他能冷靜到什么地方去。
    起身的時候我摸到胸前有黏糊糊的東西,低頭一看,手裡不知道沾的什么,白色的粘液,聞了一下腥臭的很,之前聞到的腥風就是這個氣味,我拾起火把四處看了一圈,發現這些屍骸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粘液。
    身后响起腳步聲,田雞也消停下來,回頭看見劉天的人都下來,後面還跟着一個穿黑衣服金主的人,我指了指墓門示意可以進去了,黑衣服搖頭,讓我們也要跟着進去,這墓我總感覺邪門的很,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原本想着開了墓門就沒我們什么事,估計黑衣服擔心前面還會遇到麻煩,帶着我們安全些。
    我看看田雞和宮爵,徵求他們的意見,田雞一臉忿怒相,重重把手裡的屍骸扔在地上:“長這么大沒被這樣吓過,今天不帶點東西出去,對不起老子這身冷汗。”
    宮爵在旁邊和我對視默默點點頭,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從地上站起來,看見劉天的人和黑衣服都站在原地不動,應該是看見這滿地屍骨多少有些忌憚,想讓我們三人走前面。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都他媽沒種。
    硬着頭皮和宮爵還有田雞慢慢走進墓門後面,火光中看見地上有參差不齊的石筍,火把無法照亮整個墓室,這地方比我想象中要大,身后的人也陸陸續續跟進來,我在旁邊石壁上發現凹槽,裡面有濕滑的液體,放在鼻尖一聞,透着魚腥的油脂味。
    凹槽里應該是魚油,用于墓室照明的,一般是用作長明燈,按理說這么多魚油就是點上千年也不會熄滅,不知道為什么好像被人刻意弄滅,我想起到被堵在墓門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骸。
    轟!
    我轉頭看見一團火光在石壁兩邊燃亮,身后的盜墓賊點燃了魚油,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凹槽里的魚油迅速的燃燒,整個墓室也漸漸完整的呈現在我們面前。
    咔!
    剛燃到一半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低沉的巨響,等我們回頭發現,之前開啟的巨石墓門重新閉合,而且閉合的速度太快,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墓門已經徹底關閉。
    盜墓最忌憚就是斷了後路,裡面的盜墓賊頓時有些慌亂,宮爵擔心這些人亂了方寸會再觸發機關,他連忙走到墓門查看,然后一臉黯然的對我們搖頭,告之墓門的機關只能從外面開啟,一旦從裡面閉合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參與修建這裡的民工最終會被困在在此的原因,而且墓門的機關是兩面的,強行開啟會被弩箭殺殺。
    這意味着我們不可能從原路返回,唯一的出路被堵死,如果這墓里沒有其他出路,我們的下場會和那些被困死的修墓人一樣。
    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往前,點燃的魚油把整個墓室照的燈火通明,等我們回頭查看墓室時,所有人都目瞪口結滿臉驚恐。
    放眼望去,整個墓室之中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以及散落的屍骸,血跡已經發黑,可見是很久以前留下,從地上大面積的血泊痕跡看,這裡曾經應該發生過殘殺,鮮血四濺無人生還,如同顏料一般把灰暗的墓室染成血紅色。
    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田雞蹲在地上檢查屍骸后,很確定的告訴我,這些人身上都沒有留下傷口,百來十號人全死在這裡,可墓室里完全看不到爭鬥的痕跡。
    “這墓邪乎,聽老輩人說墓里見血是凶兆,會招惹冤鬼,這些人多半是被墓里的鬼給弄死……”
    砰!
    一個盜墓賊怯生生剛說到一半,站在旁邊的黑衣人掏出槍,二話沒說一槍打在頭上,盜墓賊當場斃命,黑衣人一臉冷酷:“妖言惑眾,怪力亂神擾亂人心者,死!”

Ghost-fff 2019-11-25 15:58

第20章 當機立斷
    其他盜墓賊看這架勢即便再慌亂,估計也不敢再多說,我看了黑衣人一樣,果然如同田雞說的那樣,應該是受過訓練,知道當機立斷,當務之急人心不能亂。
    我給田雞遞眼色,被困在這裡的盜墓賊,如今群龍無首不過是烏合之眾,最棘手的就是站在後面的黑衣人,為了以防萬一,我讓田雞留點神,田雞心領神會,手指已經放到扳機上。
    “這貝墓是按照戰國時期葬制修建,這裡應該只是前室。”我對身邊的宮爵說。“你留意一下這裡還有沒有其他機關,我看看能不能找出通道。”
    宮爵點頭在四處仔細查探,我重新打量這墓室,之前看見外面如此精美的墓門,我設想這貝墓應該相當奢華,可眼前這個墓室卻讓我大為失望。
    沒有裝飾也沒有陳設,就是在地底挖掘出一個寬敞的空間,然后用貝土填充,但是墓壁四周分明被磚石加固,上面還有被挖掘的痕跡。
    應該是被困在此處的修墓人,試圖挖開墓壁逃生,但墓壁是由整塊條石封閉,有工具的情況下都難挖開,更別說是徒手。
    最讓人心緒不寧的是,這乾燥的墓室裡面,我居然沒看見通往后室的通道,只在對面看見一潭弧形的水槽。
    整個墓室密密麻麻分布着高低不齊的石筍,因為魚油被點燃的原因,墓室里的温度明顯升高,我突然聽見旁邊有盜墓賊在驚呼。
    “這石頭裡好像有東西在動!”
    我連忙走過去,看見一個石筍頂端慢慢有白色粘稠的液體滲透出來,我突然想起在那些屍骸身上發現過同樣的粘液,而且越涌越多,令人震驚的是,那石筍竟然在慢慢融化。
    我找田雞要了刀,割在另一個石筍上,發現刀鋒割破的地方立刻湧出白色的粘液,我心中一驚,這絕對不是石筍!
    剛想提醒其他人小心,那融化的柱子中突然鑽出一條黃綠色濕漉漉的肉蟲,大約有六七寸長,拳頭大小,我從來沒見過長的這么噁心的蟲子,蠕動起來像是蛇,不過沒有眼睛,豎立起身體露出圓形的嘴,像是一個吸盤,可裡面卻布滿無數鋒利如同刀尖般的牙齒。
    在密閉的地底墓室中看見這樣的蟲子,估計誰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田雞上去就是一腳踩在蟲子身上,爆裂出內臟和粘液濺的一地都是。
    宮爵查探回來看見地上蟲子的屍體,愣了一下,接過我手中的刀挑起蟲子看了半天,突然臉色大變:“快!把墓室里的火全滅了!”
    其他盜墓賊都木訥的站在原地,不是不想滅,魚油被點燃想要重新扑滅不是容易的事,何況我猜其他人怎么也不願意黑燈瞎火的站在地底的墓室里。
    我問宮爵怎么回事,他站起身一臉驚慌失措的說,被田雞踩死的蟲子叫尸鰻,是一種專門生活在地底墳墓中的蟲,不過已經消亡千年,他還是聽宮羽說過。
    尸鰻在春秋戰國時期曾經短暫的存在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滅跡,以至于根本沒有文獻記載,尸鰻需要借助于死人的陰氣才能存活,因此在當時尸鰻就是最好的防盜墓機關,一旦被驚擾會立刻群起而攻之,只要被尸鰻咬住,它嘴裡無數利齒會像倒鈎一般陷入身體之中,直至把血肉吸乾,否則絕對不會鬆口。
    而且尸鰻喜暖畏水,壽命極長,一次進食后會如同冬眠般將身體用分泌的粘液包裹,在裡面尸鰻可以活幾百年,直至下一次被驚動再次進食,所以再沒有比尸鰻更好的防盜墓機關。
    聽到宮爵這么一說,其他盜墓賊應該是意識到事態嚴重,連忙想要去滅火,我也終于清楚這墓室里為什么到處都是血跡斑斑,那些被困在這裡的修墓人,應該和我們一樣點燃魚油想要逃離,誰知釋放了尸鰻,百來人被逼到墓門退無可退,全被尸鰻活活吸乾血肉而死。
    可滅火已經來不及,還沒等所有人動手,墓室裡面所有休眠的尸鰻全都從融化的繭里爬出來,數量多的驚人,而且移動的速度超乎想象,從四面八方向我們蜂擁而至。
    最開始還能踩死幾個,但很快我們就被密密麻麻的尸鰻包圍,墓室里到處都是令人不寒而慄沙沙的蠕動聲。
    旁邊一個盜墓賊沒留神,被尸鰻咬住痛不欲生的慘叫,倒在地上瞬間就被尸鰻覆蓋,我看見無數尸鰻布滿利齒的嘴重重咬在那人身上,他甚至都沒有再發出慘叫,身體抽搐幾下后就不再動彈,我驚恐的看着他裸露在外面的手慢慢乾癟,直至上面的皮肉也爛成血水滴落在地上。
    宮爵說尸鰻的體液可以輕而易舉腐蝕皮肉,方便它們吸食,若是沾染皮肉會迅速潰爛。
    我們和其他盜墓賊縮成一個圈,可頃刻間面對數之不清的尸鰻圍攻,已經有四、五個人倒下,僅僅半分鐘不到,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就被一群尸鰻吸食的只剩下骨架。
    田雞想拿槍掃射,被宮爵按住,大聲對所有人說:“尸鰻長時間生活在地底,是沒有視覺的,但感知卻異常靈敏,它們只會攻擊活動的東西,大家站着別動,尸鰻無法感知靜止的東西。”
    我和田雞連忙按照宮爵的話做,那些圍在我們面前的尸鰻果然停止攻擊,慢慢豎立起身體,張開的嘴露出無數尖銳的利齒四處探查。
    “就這樣站着也不是辦法,不被這群怪物吃掉,早晚也得餓死,何況我絕對堅持不到餓死也不動。”田雞慢慢蠕動嘴唇說。
    “尸鰻唯一的弱點就是怕水,師傅說尸鰻遇水身體會凝固。”宮爵一動不動緩緩的說。“你們誰帶水了?”
    我今晚是來報仇的,誰報仇的時候會帶上水……
    不過我的目光突然落在墓室對面的弧形水池上,難怪我一直找不到通往后室的通道,入口就在水池下面,這水池應該是專門用來防止尸鰻進入后室的。
    只要能跳到水池裡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旁邊一個盜墓賊聽到我們說的話,想要保命亂了方寸,估計是想孤注一擲,猛的沖了出去想往水池裡跳,剛一動四周的尸鰻迅猛的圍攻,沒走出五步,腳被尸鰻咬到的地方迅速潰爛,痛苦的倒在地上,嘴張開還沒來得及慘叫,舌頭就被一條尸鰻咬住,瞬間,我只看見蠕動的尸鰻像流沙一般淹沒過去。
    “脫褲子!”我一邊脫一邊對宮爵和田雞說。
    “啊?!”他們兩人有些茫然。
    “沒帶水,咱們就自己放水。”我們前面的尸鰻都被吸引過去,剛好為我們爭取到時間。
    田雞反應過來,跟着一起脫,唯獨宮爵沒動靜,我們的動作立刻引起尸鰻注意,眼看就要重新圍上來。
    “脫啊!”我催促。
    “不脫。”宮爵把臉轉過去,回答很乾脆。
    “為什么?”我瞪了他一眼心急火燎。“都他媽快沒命了,誰還在乎你大小啊。”
    “師傅說非禮勿動,即便是死,禮義廉恥不能丟。”宮爵背對着我和田雞,聲音很堅決。
    “你……”早知道這樣當初我真該把他埋了,逃命還教禮義廉恥,真不知道宮羽都教了他什么,我推了宮爵一把,對田雞說。“你走前面,讓這個榆木疙瘩走中間,我斷后。”
    我們三人以奇怪的隊形和動作向水池走去,剩下的盜墓賊似乎都忘記了險象環生,用驚愕的目光瞠目結舌看着我們,后來回想起來,那場景的確很有喜感。
    正如同宮爵說的那樣,尿在尸鰻身上真的能讓這些怪物瞬間凝固,我和田雞用尿開出一條路,他和宮爵跳入水池,等我到的時候剛好尿完最后一滴。
    

Ghost-fff 2019-11-25 15:59

第21章 紅粉骷髏
    果真和我猜的一樣,水池底有通道,我深吸一口氣向通道深處游去,聽見身后接二連三的噗通聲,應該是其他盜墓賊相仿我們的辦法脫困。
    遊了沒多久就看見前方有光亮,浮出水面看見宮爵和田雞站在一處石板上,田雞把我從水裡拉上來,裝備和工具大多全丟在前室里,就宮爵居然逃命還背着包,幸好裡面還有兩把手電,不過田雞手裡的槍進水成了廢鐵。
    打開手電看看四周的人,進墓的時候二十來人,現在只剩下七八個,黑衣人居然也活了下來,陰魂不散的站在最后。
    打開手電居然還壞了一個,我手中的手電如今是最后的照明工具,想想剛才還真是險象環生,我差點沒把血擠出來,少一滴尿估計今晚就撂這墓里了。
    “出不去就算了,小爺要是能重見天日,非把你褲子給扒了,我倒要看看你的禮義廉恥長啥樣。”想到氣就不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指着宮爵,然后用手電晃了晃田雞。“到時候幫我抓住他手。”
    “出去扒他褲子這不太好……”田雞擰着衣服一臉壞笑。“要扒就現在。”
    “現在就現在,多半也出不去,這口氣不出死了也憋屈。”我和田雞一拍即合,橫豎一死也不能便宜了宮爵。
    宮爵一怔,應該是沒想到這節骨眼上,我還惦記捉弄他,這身匪氣都是被四方當鋪那幫耗子薰陶的,性情中人不拘小節,沒那么多講究,怎么快活怎么來。
    宮爵往后退了一步,樣子有些緊張和慌亂,雙手已經握緊成拳,和當初揍我的時候一個表情。
    我已經逼了上去,看見田雞突然停住,皺着眉頭把頭轉向我們身后的漆黑,我立馬退了回去,剛想問什么事,田雞搖手讓我別說話。
    有風從墓室深處吹來,沒有之前那樣凜冽,緩慢而輕柔,隱約間我聽見有悅耳的聲音傳來,像是什么樂器在撞擊,婉轉動聽,田雞應該也是聽見這聲音。
    “像……像風鈴聲?”宮爵也從後面走上來詫異的說。
    聲不斷、檐响風鈴,甚是悅耳動聽。
    我慢慢點點頭,那清脆的聲音漸漸清晰連貫,像是掛在屋檐下的風鈴,徐徐而來的微風中,悠閒愜意的搖曳,我甚至都快忘記如今在地底的墓室之中。
    我拿着手電慢慢往前走,試圖追尋這聲音的來源,這個墓室要比之前放置尸鰻的更大,可是越往裡走聲音雖然變的清晰,但我卻始終無法確定方向,感覺那聲音圍繞在我們四周無處不在。
    沒有火把靠手電很難一目了然看清楚這墓室的結構,宮爵忽然從身后拿過我的手電,然后慢慢上移,我們的目光追隨者光亮抬起,然后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驚恐的張開嘴。
    一具只剩下骨架的屍骸被懸吊在高聳的墓頂,在風中左右晃蕩,隨着光亮的轉移,整個墓頂猶如屍骨蒼穹,上吊着全是這樣的屍骸,密集的骨骸相互撞擊如同風鈴般發出聲響。
    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讓我們惴惴不安噤若寒蟬,那聲音如今落在我耳里變的詭異,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會被吊在這裡,這個貝墓從一開始就邪門的很,燈光中那些屍骸低垂的頭骨,黑洞洞凹陷的眼眶死死的盯着我們這些闖入的人。
    我突然有些好奇,這個墓里到底埋葬着怎樣的墓主,為何如此殘忍喪心病狂,這個墓主到底想幹什麼?
    哐當。
    清楚的聲音讓所有人心驚膽戰的吓了一條,低頭才看見是一個散落在地上的金器,慢慢發現這墓室的地上四處都有丟棄的金銀器和珠寶。
    身后的盜墓賊頓時忘記了恐懼,眼疾手快的在地上搶奪。
    田雞拉了拉我衣角,我看着向他手指的方向,黑暗中依稀有一個棺槨的輪廓在明滅,我讓宮爵把手電照過去,在墓室的正中果然看見一個棺槨。
    走進辨認那棺槨以榫卯結構相連,用大木條疊壓成方形的槨室素麵貼金箔,而棺外繪制精美彩繪,我數了數這口棺槨竟然有兩重,所用材質是梓木。
    從棺槨的紋飾和材質以及外槨層數,這是一個帝后的棺槨,裡面埋葬的應該是一個貴為帝后的女人,在葬制中,帝后才配享用兩重外槨,而且多用梓木,因而其棺槨又稱梓宮。
    當手電的光照到棺槨上面時,從裡面閃耀出流光溢彩的光芒,我再一次被震驚,這口棺槨居然開着棺,死者為大,講究入土為安,因此棺槨必須要蓋棺封閉。
    我連忙查看四周,依舊沒有發現棺蓋,我立刻檢查棺槨契合的邊緣,也沒有發現釘眼,也就是說,這口棺槨從安放在此就沒有棺蓋。
    堂堂一個帝后身份尊貴,喪葬這么大的事絕對不會出差錯,不可能把棺蓋都忘記了釘上,除非有意如此,可既然是帝后,這裡雖然不算是風光大葬,可好歹也應該有一個牌位或者碑文,從進入到現在,這個邪門詭異的貝墓里,我自始至終沒看見過一個文字,這帝后到底是誰也不得而知。
    跟到這裡的那些盜墓賊,如今不約而同圍到棺槨旁,這些都是老手,相信也看出這棺槨的主人身份非同尋常,這樣規格的棺槨里勢必有大量陪葬的金銀珠寶。
    手電光中棺槨里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折射着奇光異彩,精美的金銀器和難得一見的玉器令人眼花繚亂,倖存下來的盜墓賊開始哄搶,之前的九死一生的恐懼和絕望如今完全忘的乾乾淨淨,在財寶面前又恢復了貪婪。
    只有一直站在後面的黑衣人沒有動,好像裡面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根本沒放在眼裡,隨着盜墓賊一擁而上搶奪裡面的陪葬品,漸漸一具完整的女尸呈現在我眼前。
    我借助手電從上到下仔細打量,這具女屍身穿朱紅色密織金線鳳裙,腰系碧色繡金束腰,腳穿鳳紋方履,頭戴一頂雙鳳銜珠金冠,下垂珠簾,裡面內襯紅絲錦帕遮擋住臉,雙手于長袖中交叉放在身前。
    這具女尸穿着雍容華貴,姿態端莊安詳,想必身前應該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如今紅粉骷髏,空有這么多財寶陪葬也無濟于事。
    重明環中提及隨侯珠藏匿于此,按照陵墓的建造,這裡應該是后室,這個不知名的帝后應該就是這座貝墓的主人,可這墓室也太不合常理,非但沒有蓋棺,而且墓室頂上吊滿這么多屍骸。
    而四周也沒見到應該用于放陪葬品的耳室,如果隨侯珠就藏在這裡,那應該在什么地方呢?最有可能的當然是女尸的身上,傳聞中隨侯珠又叫明月珠,光可燭室,推斷應該有和夜明珠一樣的神奇效果。
    據說慈谿也有一顆夜明珠,死后是含在嘴裡,想到這裡我慢慢伸出手想掀開女尸臉上的絲帕。
    忽然眼睛的余光瞟見女尸的身體似乎動了一下,我一驚,手懸停在半空中,以為看花了眼,其他盜墓賊都忙于哄搶陪葬品根本沒注意,我轉身問宮爵和田雞有沒有看見什么,他們兩人也搖頭。
    我重新把手電光照在女屍身上,目不轉睛的看了半天,突然發現女尸的長裙下擺又輕微的動了一次,而且田雞和宮爵也看清楚,我心裡咯噔一下,額頭上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別拿了,都離開這棺槨,不太對勁。”我們三人一邊退一邊警示那些圍着棺槨哄搶的盜墓賊。
    根本沒有人理會,這些人眼裡如今能看見的只有財寶,唯獨對面的黑衣人在向后退。
    身邊的宮爵突然抬起頭,看看上面吊着的那些屍骸,目光再落到我們遠離的棺槨,聲音冷峻的說:“棺蓋是有意沒蓋上,你們難道沒感覺,棺槨里的陪葬品太多了嗎?”
    宮爵這話還提醒了我,棺槨里的金銀珠寶幾乎把女尸都覆蓋,這實在不合理,看着那些圍搶的盜墓賊,我突然明白宮爵的意思:“是故意讓進入這裡的人去拿陪葬品。”
    “為什么要這樣做?”田雞手裡還拿着趁亂從棺槨里拿的金器。“這墓主也太大方了吧。”
    我讓宮爵和田雞再往后退,舔舐了一下乾燥的嘴唇。
    “不是大方,這是陷阱!”

Ghost-fff 2019-11-25 16:00

第22章 借尸還魂
    手電的光一直照在棺槨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內心開始蔓延,光線中我們突然看見有東西如同珠簾般慢慢出現,我心裡一驚,把手電抬高,驚恐的看見從墓室頂上,數百條長長的東西悄然無聲的向棺槨下垂。
    開始我還以為是飄舞的紗幔,但很快發現那些向下移動的東西似乎是活的,不約而同在向棺槨四周的盜墓賊潛行。
    “頭上!你們頭上有東西!”田雞大聲的喊。
    盜墓賊一怔,就在抬頭的剎那間,那些緩慢移動的東西如同觸手般,迅猛有力的快速刺下,準確無誤插入那七八個盜墓賊的頭中,光亮中我們驚慌失措的看見腦漿和鮮血,頓時從盜墓賊的頭頂流下。
    其他的觸手也分別刺入這些人的身體,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慘叫,所有人像是身上插滿管子,不停的抽搐。
    然后我們看着這些被伏擊的盜墓賊身體慢慢在上升,被數百條觸手向墓室頂拉升,他們手中之前哄搶的金銀珠寶紛紛掉落,大部分還是掉在棺槨中,想必再一次掩蓋了棺槨里的女尸。
    其餘的散落在地上,哐當的聲音讓我們心驚膽戰,我終于明白這墓室里為什么會散落陪葬品,也清楚為什么墓室頂上會像風鈴一般吊着那么多屍骸。
    我之前一直詫異這裡的墓室頂怎么會是白色,事實上那是被無數攻擊盜墓賊的觸手所覆蓋的原因,如今整個墓室頂都在蠕動,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
    “在吸血,你們看那些管子。”田雞指着上方說。
    我和宮爵抬頭,光亮中那些穿透盜墓賊身體的白色觸手裡,有鮮紅的血液在上升,像是抽血的針管,當血被吸到墓頂時,整個墓頂蠕動的更加強烈,我不由自主蠕動了一下喉結,看樣子這地底的墓室中未知的嗜血怪物被喚醒。
    我們手裡已經沒有能自保的東西,田雞從身上拔出匕首,卻並沒讓我感到踏實,面對墓室頂不斷蠕動的那些東西,一把匕首根本無濟于事。
    也就片刻功夫,七八個盜墓賊已經被那些觸手吊到墓室頂,我們眼睜睜看着他們的身體乾癟,全身所有的鮮血全被吸食,如果被風乾一般來回搖晃,撞擊在其他屍骨上,那詭異的風鈴聲再次响起。
    這些觸手雖然行動自如,可相互之間卻極其協調,像是被什么東西在控制,我一直注視着被吸食的鮮血全都匯集向墓室頂的正中,那裡有一個想肉囊一樣的東西,在鮮血的充盈下逐漸鼓脹,看上去如同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白色的肉膜像容器一般裝滿鮮血。
    在下面看着這一切有一種莫名的膽寒和恐懼,當觸手裡最后一管血灌入肉囊之中,那肉囊開始慢慢從上往下蠕動,裡面的鮮血也隨之翻滾,忽然間肉囊猶如一朵詭異的花朵般向下盛開。
    裡面的鮮血瀑布般落下,不偏不倚剛好倒入正下方的棺槨之中,我瞟見田雞不停蠕動的喉結,即便是處變不驚的宮爵如今也臉色煞白。
    等到所有的血都倒入棺槨,充盈的肉囊又恢復了之前的乾癟,墓頂上那些蠕動的觸手再一次悄然無息的靜伏,詭異的墓室重新變的死一般靜寂。
    我眉頭一皺,在我們來之前,這裡已經有很多被吸乾血的屍骸,如果血都是被灌注到那棺槨之中,為什么之前我們看到的棺槨里並沒有血,棺槨里只有一具女尸,這些怪物為什么要給女尸澆灌人血?
    就在我詫異的時候,旁邊的宮爵目瞪口呆顫抖的抬起手:“詐尸?!”
    我們望過去,那一刻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條朱紅色的長袖緩緩從棺槨中抬起,從長袖中一只僵白毫無血色的手扶在棺槨邊。
    緊接着我就看見雙鳳銜珠的金冠從棺槨中升起,我在心裡倒吸一口冷氣,那個被紅絲錦帕遮擋住臉的女尸,竟然從棺槨中血淋淋的坐了起來。
    我手抖的厲害,手中的手電光也跟着在抖動,那女尸坐在棺槨之中停頓了片刻后,臉慢慢轉向我們,鳳冠下面低垂的珠簾,一直不斷的向下滴落着人血。
    雖然距離棺槨很遠,但被一具埋了上千年的女尸盯着,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人心裡發寒。
    “你……你說過是被死人養大的,這……這樣的死人,正……正常嗎?”田雞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沒見過能……能動的死人。”我驚慌失措的搖搖頭。
    “現在該怎么辦?”宮爵問。
    “沒……沒學過。”我還是只有搖頭,葉九卿他們只教我探墓,可從來沒人教我,在古墓里遇到死了上千年還能動的女尸時該怎么辦。
    “爬……爬出來了!”田雞驚恐的說。
    棺槨中的鳳冠女尸竟然從爬了出來,動作僵硬而遲緩,用極其詭異的姿勢拖着鮮紅的長裙向我們爬來。
    在棺槨之中看見女尸時感覺生前應該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而現在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女屍身體臃腫肥碩,被人血浸透的長裙完全鼓起,似乎快要包裹不住她的屍身,上面被錦帕遮掩的頭和下面的屍身完全不成比例,顯得格外恐怖陰森。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向后退了一步,惶恐的說不出話來,那女尸在地上爬行,可頭卻一直抬起和背脊成九十度,那絕對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女尸爬到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住,身體慢慢直立起來,雙手低垂可動作遲緩生硬,像是一具甦醒的殭屍,鮮紅色的長裙中,依稀有東西在蠕動,身后是一條從棺槨拖行自此的長長血漬,自始至終我們都沒聽見任何聲音,死寂般的恐懼令人窒息。
    女尸的雙手抬起,又開始用詭異的步伐緩慢向我們移動。
    呯!
    響亮的槍聲在死寂般的地底墓室中响起,我們看見女尸的頭向旁邊偏了一下,頭上的鳳冠有些傾斜。
    開槍的是黑衣人,他是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唯一的倖存者,他在我們旁邊向女尸開槍,這么暗的光線下準確無誤的擊中女尸的頭,可見這人槍法極其精湛。
    不過我心裡很清楚,他並不是想施以援手,進來的人如今只剩下我們四個,剩下的人越少生還的機會越渺茫,與其說他是在幫我們,還不如說是幫他自己。
    可被擊中頭也無濟于事,那女尸僅僅頭偏了一下后,又慢慢轉了過來,黑衣人見狀也不遲疑,再連開三槍,全都擊中在女尸的頭上,女尸踉踉蹌蹌向后退了一步,頭一晃垂到身后,頭上的鳳冠也掉落在地上,從我們這個角度看過去,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具無頭的紅衣女尸。
    但這並沒讓我們懸起的心放下,槍似乎對這女尸丁點用都沒有,雙手還是抬着,僵白的手指彎曲成爪,僵硬的衝着我們揮舞。
    田雞下意識看看自己手裡的匕首,我猜他一定在想,連槍都沒用,拿把匕首有毛用,那女尸的雙手忽然停住,垂落在身后的頭竟然緩緩的重新直立起來。
    燈光中我看見一張這輩子見過最恐怖的臉,一頭乾枯凌亂的長髮下,一張完全支離破碎扭曲的臉,看不見絲毫的血肉,腐爛的地方露出森森白骨,撕裂的皮膚掉落低垂着掛在臉上,完全無法分別的五官和腐爛的皮膚揉捏在一起。
    眼眶外面是垂落的眼珠,令人噁心不安的是,那眼珠竟然還在動,很奇怪這女尸少說也埋了上千年,貝墓堅固防水墓室內相當乾燥,按理說這女尸即便不腐,也應該變成一具乾屍才對,可女尸雖然面目陰森可怖,但頸部以下和雙手裸露在外面的軀體卻保存的相當完好,除了沒血色之外和常人無異。
    女尸的頸子明顯被折斷過,軟綿無力的支撐着上面的頭,像是有意識一樣甩動着沒有光澤的眼珠死死盯着我們。
    

Ghost-fff 2019-11-25 16:03

第23章 閻王蛭
    黑衣人已經走到我們身邊,不敢指望和這樣的人同仇敵愾,不過現在想要保命,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那女尸雖然詭異恐怖,但始終停在我們面前五部不到的地方不再動彈。
    我忽然意識到女尸不斷左右偏移的頭在迴避手電的光芒。
    “這女尸好像畏光。”宮爵也察覺到。
    我嘗試把手電關閉然后再打開,果然女尸又開始前行,當光線亮起在此停住,我終于是鬆了一口氣,好歹手裡還有一樣能制約她的東西。
    突然太陽穴感覺金屬的冰冷,稍微偏頭看見黑衣人的槍就抵在上面:“手電給我。”
    田雞和宮爵估計是沒想到,都這個時候,黑衣人還不擇手段只求自保,兩人憤恨不已看架勢是打算拼命,我搖手阻止,以黑衣人的槍法,我們逞強的結果無非是這墓里再多三具屍體。
    我把手電交給黑衣人,他開始往我們旁邊退,眼睛在墓室里搜尋,應該是想查探有沒有逃生的地方。
    沒有了手電光的控制,女尸再無忌憚,她那臃腫的身體突然開始膨脹,身上的紅裙慢慢鼓起,我們驚恐的看見數十根粗大呈血紅色,宛如蛇一般遊動的觸手,從女尸的身后緩緩升起,每一根觸手的前端呈品字形的嘴張開,裡面由外到內布滿了鋒利的牙齒。
    隨着被這些觸手掀起的長裙,我們噤若寒蟬的看見,在女尸的身體上附着一只白色的東西在蠕動,體型碩大,背腹扁形,全體成葉片,那東西全身由很多環形的體節組成,除了女尸的頭和四肢,其他地方完全被這東西所包裹,每一個體節兩邊都張着一條靈活自如的觸手。
    女尸的軀體和四肢都被一條觸手穿透,之前被長裙所遮擋,所以我們沒有看見,並不是女尸復活,而是這東西在附着在屍體上操控。
    “閻王蛭?!”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震驚的脫口而出。
    宮爵和田雞問到底是什么,我也沒見過,不過在封承的古書里看見過這東西,當時也感覺很吓人問過封承這東西的來歷。
    封承告訴我,這東西叫閻王蛭,是一種邪惡可怕而且久遠的吸血怪物,封承說他也沒有見到過,只是聽老一輩盜墓的人提及,在春秋戰國時期,閻王蛭一般由巫師喂養,靠吸食死人的腐血為生,因此都被巫師用死人飼養,甚至把活人直接殺掉供其吸食,所以在民間被視為邪物。
    漢代禁巫,尚巫者俱五刑,隨着大批巫師被殺,閻王蛭也銷聲斂跡,不過極少幾只被巫師飼養在墓室之中的閻王蛭僥倖存活。
    閻王蛭的這些觸手中那些牙齒尖銳鋒利,能輕而易舉咬斷人骨,並且和毒蛇一樣,那些細小的牙齒中裝滿了見血封喉的毒液,一旦被咬到會像吸盤一樣貼在身上,還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毒發身亡。
    行當里流傳過曾經有盜墓賊看見過,進去的無人生還,只有一人硬生生砍斷被閻王蛭咬住的腿才逃過一劫,那人憑藉着記憶畫出閻王蛭的樣子,就是我從封承那本古書中看見的,和如今附着在女屍身上的一模一樣。
    “閻王蛭的壽命極長,吸食一次腐血能存活上百年時間,除了繁殖基本和冬眠一樣處于假死的狀態,這東西對人血有與生俱來的感知,一旦查探到有人血會立刻喚醒。”我一邊退一邊告訴他們。
    “繁殖?你不是說僅有極少的閻王蛭殘留?”田雞下意識看看墓被觸手覆蓋的墓室頂驚訝的問。
    “活該我們倒霉,這墓主在這裡飼養的閻王蛭,絕對是雌雄各一只,這千年來一直都在繁殖,所以才會有這么多。”我憂心忡忡的回答。
    “那……那女屍身上的是公的還是母的?”宮爵如今都有些慌亂。
    “按照我在書里看到的,這個頭不大,應該是公的,在完成交配繁殖后,閻王蛭會開始萎縮假死,而繁殖出來的被稱之為腐蛭,它們會留守在閻王蛭身邊靜默,主要責任是為了喚醒閻王蛭,等察覺到入侵者便發動攻擊,把吸食的鮮血用來喂食閻王蛭。”我們已經退到墓壁,退無可退,前面的閻王蛭驅使着女尸步步緊逼。“閻王蛭遇腐血便會甦醒,這也是墓主為什么要在這裡放一具沒有蓋棺棺槨的原因,為了防止有人闖入,把人引到棺槨旁,好讓腐蛭攻擊喚醒閻王蛭。”
    “這墓主也太看得起盜墓的,就頂上那些腐蛭也夠對付闖入的人,何必要喚醒閻王蛭。”田雞背貼着墓壁無力的說。
    “這東西之所以是邪物,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它們各有自己的分工,喚醒閻王蛭的主要原因是它會全力保護鬼蛭女王。”
    “鬼蛭女王?!”宮爵一怔,膽戰心驚的問。“怎么還有女王?”
    “剛才不是說了,墓主在這裡飼養了雌雄兩只,公的是閻王蛭,而母的便是鬼蛭女王。”
    “母的長什么樣?”田雞問。
    我搖搖頭,在這個邪惡而古老的生物體系中,鬼蛭女王才是真正的統治者,沒有誰見過鬼蛭女王是什么樣子,因為根本沒有人能活着從閻王蛭的攻擊下逃生出去。
    “賊你媽,橫豎都是死,還不如來點痛快的。”田雞聽我這么說估計是徹底絕望了,握着手裡的匕首問。“這怪物爬出來這么久,一直磨蹭啥?怎么還不動手?”
    “這東西邪性的很,特別是這閻王蛭,它除了吸食腐血之外,還必須附着在死人的身上才能活下去,這女尸死而不腐也是這個原因,閻王蛭靠吸食的腐血一直滋潤死人,讓其看上去栩栩如生,這也是巫師飼養它的主要原因。”我后背已經浸出冷汗,貼在墓壁瑟瑟發抖。“閻王蛭沒有活動的能力,需要借助死人移動,所以它有操控死人的能力,因此閻王蛭還有一個名字,鬼寵。”
    “這名字還真貼切,估計也只有閻王小鬼才會養這樣的寵物。”宮爵一臉無力的苦笑。
    “不,是它把死人當自己的寵物,閻王蛭很邪性,它要選擇滿意的人,殺死后當再操控,這具女尸面容已經開始腐爛,看樣子,這隻閻王蛭如今打算重新選一個寵物……”我深吸一口氣從地上拾起一根火把,這是之前盜墓賊哄搶棺槨之中陪葬品時丟棄的。“對于閻王蛭來說,被它附着的死人很重要,不過這個過程及其長,從挑選到殺死,然后再把觸手刺入屍體依附在筋骨上操控,整個過程要持續數個小時,這個過程中閻王蛭是不會主動發起攻擊,其他的腐蛭只負責護佑閻王蛭,兩者心意相通,在閻王蛭完成之前不會擅離職守去攻擊其他人,傳聞中那個逃脫的盜墓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生還。”
    “這玩意殺人吸血之前還他媽要挑人?”田雞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么。“就剩下我們幾個,這東西會挑選誰?”
    我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慢慢轉頭看向田雞,這女尸從棺槨中爬出來開始,閻王蛭的那些觸手自始至終都衝着田雞。
    田雞的嘴慢慢張開,應該是明白了我看他的意思,很明顯閻王蛭選了他當自己下一個寵物,我估摸是因為,我們這幾個人裡面,就田雞的身體最好,能長時間依附控制,至于閻王蛭是怎么判斷出來,我就不清楚,所以說這東西邪性。
    “老子是來挖墓的,不是給你狗日當寶寶養起耍的。”田雞頓時破口大罵,手裡一直沒捨得放下的金器重重砸到女屍身上。
    突然,黑衣人那邊手電的光亮消失,整個陰森恐怖還有一只閻王蛭的墓室頃刻間陷入一片漆黑。

Ghost-fff 2019-11-25 16:04

第24章 爾虞我詐
    不用想我也能猜到手電為什么會熄滅,搶走我們手電的黑衣人應該是聽到我們的談話,重點是他知道閻王蛭既然選擇了田雞,暫時只會攻擊田雞一個人。
    而且在殺掉田雞后,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主動攻擊其他人,這孫子心黑,想趁着這段時間逃生,所以關掉手電推田雞去送死。
    “我估計是出不去了,就當時給你們爭取時間。”黑暗中田雞的聲音雖然驚恐但卻透着豪邁。“要是你們能出去,幫我帶句話給我家老頭子,他叫……”
    轟!
    一團火焰在黑暗中綻放,我點燃了手裡的火把,從知道這是閻王蛭以後,我一直都在找可以點燃的東西,很慶幸我兜里的打火機還能用,閻王蛭幾乎沒有弱點,唯獨忌憚的就是火,這也是我剛才拾起火把的原因。
    “有遺言親自給你爹說起,小爺是盜墓的,不干送信的活。”我把火把遞到田雞面前。“一起來的就一起走,你們兩人要是有誰躺這兒,小爺就留下來陪你們。”
    “有火把你不早說。”田雞並沒有被感動,一臉虛脫的衝着我大吼。
    火光中逼近的閻王蛭果然又停住,還操控着女尸僵硬的向后退了幾步,那些衝着田雞張合品字嘴的觸手也變的煩躁,發出吱吱的聲音,異常刺耳。
    田雞深吸一口氣,揮舞手裡的火把向前走了一步,閻王蛭操控女尸繼續往后退,儘量避開火把的光亮。
    “就算這怪物怕火,但就這么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田雞焦急的說。
    “這裡應該不是主墓室,沒有誰會把閻王蛭放在自己身上,這具女尸應該是專門用來飼養閻王蛭的,真正的墓主另有其人。”我說。
    “既然這裡不是主墓室,那就應該有通道。”宮爵點點頭環顧四周。“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奇怪,按道理在地底不該有風,那些吹動屍骸的風應該是從其他地方進來,說明這裡還有通向別處的通道。”
    “那你們還杵在這兒幹嘛。”田雞瞪了我們兩人一眼,斬釘切鐵的說。“這王八蛋既然喜歡我,我先引開他,你們趕緊找通道,這火把被水泡過,燃不了多長時間,你們趕緊些。”
    田雞說完拿着火把將女尸往角落裡引,我和宮爵連忙開始搜尋通道,前方被手電的光照亮,回頭看見黑衣人拿着槍陰魂不散的跟在後面,這孫子心黑可人不傻,知道跟着我們還有一線生機,反正閻王蛭已經被田雞引走,有光亮找起來也方便,我最憤恨的就是他這樣沒道義的人。
    時間緊迫來不及和他計較,找機關是宮爵的強項,從墓室構造和結構他就能看出什么地方會設置機關,宮爵最終停在墓室正中的棺槨邊,裡面觸目驚心全是快要滿溢的人血。
    宮爵盯着棺槨看了很久,終于發現裡面的人血在慢慢下沉,但棺槨下面並沒有人血泄漏,宮爵說棺槨里多半有縫隙,可慢慢一池子人血,看着都瘮人,也不知道裡面還有沒有腐蛭。
    黑衣人的槍又抵在我后腦,催促我下去,我回頭憤恨的瞪了他一眼,剛想跨進棺槨,就被宮爵攔住:“找機關不是你幹的事,我進去。”
    宮爵二話沒說進入棺槨,在齊腰深的人血中仔細的摸索,我回頭看了一眼角落中的田雞,他手裡的火把越來越暗淡,估計支撐不了多久就會熄滅。
    宮爵探查到棺槨上方時突然停了下來,表情有些欣喜,手向上一提,隨着一聲低沉的轟鳴聲,匯聚在棺槨中的人血迅速的下沉,很快在棺槨下面露出一個通往地底深處的台階。
    我連忙招呼田雞過來,同時鄙視的轉頭對黑衣人說,讓他先走,黑衣人看看棺槨下台階,用手電光照了一下,有拐角看不到底,估計這一路上遇到的全是匪夷所思的東西,他即便再想自保也不敢貿然一個人先走。
    “你先下。”黑衣人用槍抵了我后腦一下。
    我蔑視的冷冷一笑,田雞已經氣跑過來,沒有了火光的威懾,他身后閻王蛭操控的女尸如影隨形,而且移動的速度超乎我想象,那女尸奔跑的樣子極其詭異恐怖,即便不靠近火把,但田雞自始至終都在閻王蛭觸手可及的攻擊範圍之內。
    “你先下,宮爵跟在後面,我斷后。”我朝棺槨下的通道看了一眼,短促的說。
    “這怪物只盯着我,我留在後面你們安全,還是你和宮爵先走。”田雞一臉堅定。
    站在棺槨里的宮爵一把抓住田雞:“咱們是盜墓,留在後面你也當不了英雄,趕緊下去。”
    田雞被宮爵推攘着走進通道,宮爵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不是對我,而是我身后的黑衣人,然后搖搖頭和田雞消失在台階的拐角,直到火光漸漸淹沒在黑暗中。
    操控女尸的閻王蛭不再受火光的制約,那些狂躁的觸手頓時恢復了平靜,應該是感知到選中的田雞已經離開,觸手發出的吱吱聲更加急促刺耳,閻王蛭像是被激怒,操控着女尸東倒西歪狂暴的逼近,似乎想要把田雞抓回來。
    黑衣人一邊有手電阻擋閻王蛭,應該是確定前方沒有危險,用槍把我往前一推,示意我走他前面,等我下到通道,突然轉過身堵在台階上。
    “走啊,幹什麼?”墓室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他雖然拿着手電阻止着閻王蛭,不過看上去臉色惶恐。
    “有兩件事忘了告訴你。”我看着跨入棺槨的黑衣人說。
    “什么事?”黑衣人一愣。
    “第一,我最恨被人脅迫,加上剛才那一次,你用槍在我頭上抵了三次,麻煩的是,誰招惹到我,我一定會十倍奉還。”
    “事不過三,這么說,我現在就該殺了你。”黑衣人抬起槍,雖然很強勢,不過他一直不斷看後面近在咫尺的閻王蛭,樣子有些慌亂。
    “所以,我打算告訴你第二件事,閻王蛭唯一忌憚的只有火,從來不畏懼光,相反閻王蛭對光極其敏感,當時手電是唯一的光亮,我不能關,可誰拿着手電必死無疑,我不想死,所以才說閻王蛭畏光,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搶。”我嘴角慢慢浮現出不羈的微笑。“還有,閻王蛭失去選定的獵物,而你如今又拿着這裡唯一的光亮……”
    我臉上的笑容很愉快,黑衣人一愣,眼睛猛然瞪大,手電關閉的那刻,我在黑暗中聽見撕心裂肺的慘叫,而棺槨下面的通道封石也隨即關閉。
    那痛苦的尖叫伴隨着凌亂的槍聲,隔着厚厚的封石傳來,我靜靜的站立在漆黑的台階中聆聽,直到片刻后上面已經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看看小爺是被誰養大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小爺從小當故事聽長大,我不算計人已經是燒高香的事,居然還敢脅迫我,自作孽不可活。”我淡淡一笑朝着頭頂的封石自言自語。
    身后的火光把我的影子拉長,回頭看見宮爵和田雞回來,田雞看見只有我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孫子呢?”
    “留在上面給閻王蛭當寵物了。”我輕描淡寫的說。
    旁邊的宮爵一點也不驚訝,田雞看了看宮爵,估計是想起剛才宮爵催促他先走的事:“你們串通好的?”
    “誰和他串通,他壓根就沒打算便宜那黑衣人,把手電遞過去的時候,我就瞟見他嘴角的賊笑,我就知道他在設套,不過那人其心不正,與人無尤,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早晚也是禍害,除掉也好。”宮爵一臉平靜的回答。
    “就憑這個?你怎么知道他會除掉那孫子,萬一他有危險呢?”
    “對啊,他手上可有槍,你就不怕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臉痞笑好奇的問。
    “沒有萬一。”宮爵看了看田雞,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笑容中透着無奈。“他能把我扔在墓里不管不問,還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來的。”

Ghost-fff 2019-11-25 16:08

第25章 北邙嬰棺
    我們沿着旋轉的台階下行,走了沒多久感覺前方漸漸的寬敞,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台階的盡頭,田雞停在前面招手,我和宮爵走過去,田雞蹲下身,手指的地方,我們赫然看見一雙血紅的鞋印。
    我接過火把往前照,發現那鞋印一直向我們身后的台階延續,宮爵蹲在地上仔細查探后,很確定這鞋印絕對不會是修墓人留下的,從鞋底紋路可以推斷是棕麻鞋,而且通過血跡顏色判斷時間不會超過兩百年。
    “除了我們之外,這古墓還有其他人進來過。”宮爵抬頭看着我認真的說。
    我有些詫異的皺起眉頭,古墓入口夯土很完整,墓道之中也沒發現過開啟的痕跡,墓門在我們到達之前一直被封閉,如果說有人捷足先登進來過,我實在想不明白是從什么地方進入這古墓。
    “只有一雙鞋印,到這裡的只有一個人。”田雞站起身肯定的說。
    “不管這個人怎么進來的,至少說明這墓應該被盜過,我們要找的東西估計多半已經不在裡面了。”宮爵一臉冷峻的看着我。
    “不對,我們之前在墓室遭遇的尸鰻和閻王蛭,應該是墓主飼養在這裡防止有人盜墓的,可這兩種東西雖然壽命極長,可以活上百年,但這古墓少說也有千年之久。”我搖搖頭深思熟慮的說。“你們不奇怪,尸鰻和閻王蛭在密閉的地底墓室之中,為什么能活到現在,何況閻王蛭只有在進食之后才會繁殖,從上面墓室中腐蛭的數量看,繁殖恐怕不是一兩次。”
    “在鞋印不是從台階上下來,而是由內到外向上走……”田雞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這人不是經過墓道從墓門進來,而是從墓室最裡面,反着向外走?”
    “向外走……外面的墓室有尸鰻和閻王蛭,難道走出去送死?”宮爵蹙眉疑惑。
    “不是送死,是喂食墓室裡面那些怪物,尸鰻和閻王蛭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一直有人在飼養它們,並不是盜墓,而是想延續這些怪物的壽命來守護這古墓中隱藏的秘密。”我指着地上的血鞋印面色凝重
    兩百年前有人到過這裡,那應該是最近一次對墓室中那些怪物喂食,閻王蛭操控的女尸,面部已經開始腐爛,說明閻王蛭無法維持屍體的活性,想必到了該再次喂食的時候。
    算起來我們進入這古墓的時間,剛好是尸鰻和閻王蛭需要進食的時間,我從來不相信巧合,何況關乎生死,這絕對是計劃好的圈套,有人故意引我們進入古墓,目的就是為了用我們喂食那些飢餓嗜血的怪物!
    田雞一臉忿怒破口大罵,說這事擺明就是那幫黑衣人設的套,這樣說的話,在北邙上包坑探墓的金主,自始至終都知道這古墓里有什么,找這么多人根本不是探墓,而是找人來送死。
    宮爵向來冷靜,琢磨了半天搖頭,他說如果這一切是金主安排,未免太過招搖,按照劉天的話,金主來歷不明但身份不低,真想要拖些人下來送死,用不着大費周章搞出這么多事,既然飼養這些怪物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守護這古墓中的秘密,那這古墓的位置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必大張旗鼓找這么多人探墓。
    我和宮爵的想法一樣,那個一直神神秘秘未曾露面的金主,恐怕也不清楚這古墓中有這些怪物,算起來他可能和我們一樣,也是被利用,真正布置這一切的,應該是透露消息給金主的人。
    這人是利用金主借刀殺人,看來葉九卿的擔心是正確的,月宮九龍舫的消息一旦傳出,勢必會再掀血雨腥風。
    “那現在該怎么辦?”田雞問。
    “現在事情反而變簡單了。”我目光注視着那些鞋印,淡淡一笑說。“既然有人進來過,而且還不是經過墓門,那說明這墓室還有另一條出口,腳印是由內向外,說明出口應該在主墓室裡面。”
    田雞一拍大腿轉怒為喜,說進來的人既然不是盜墓賊,養一群怪物保護這裡,那說明墓裡面的東西都還在,這一趟九死一生,無論如何也不能空手出去。
    我們繼續往裡走,除了宮爵還背着的包,我們已經失去所有的工具和裝備,微弱的火光很難穿透黑暗,每一步我們都如履薄冰,不知道前方的漆黑中還有什么等着我們,如今唯一剩下的武器就只有田雞手裡的匕首。
    越是往裡走越感覺空曠,火光中我們看見上行的漢白玉台階,上面刻有精美紋路,在台階正中是一朵雕刻端莊的蓮花,這叫步步生蓮,意思是墓主死后登西方極樂,如果我沒猜錯,台階的盡頭應該是墓主的棺槨,這裡就是這座古墓的核心墓室。
    台階端莊肅穆,在這古墓之中難得看見一個正常的東西,我尋思既然這裡是主墓室,誰也不想死后不得安生,這裡總不該還有什么怪物,台階兩旁有扶手,我靠在上面讓大家先休息一下,一路上全神貫注早已精疲力竭。
    我手放在扶手上,感覺很冰冷,而且並不是很堅硬,稍微用力能感覺手指能陷入,有一種摸到肌膚的感覺,我心裡咯噔一下,猛然轉過身,田雞和宮爵看我驚慌失措的樣子,也吓了一跳。
    我拿過田雞的火把,慢慢走到扶手邊,就看了一眼,渾身雞皮疙瘩瞬間冒出來,手裡的火把差點沒吓掉,那根本不是什么扶手,而是一具足月的嬰兒,應該死了很長時間,但居然沒有腐爛,細膩的皮膚發暗,身上很多地方還能清楚的看見皮下細細的血管。
    我鼓起勇氣顫巍巍用指頭按在死嬰身上,皮膚居然還有彈性,除了渾身冰冷之外和熟睡的嬰兒無異,我往旁邊走了一步,發現不遠處還有一具嬰尸,姿態和之前的那具如出一轍被安放在台階旁邊的柱子上。
    在嬰尸的下面有凹槽,裡面裝滿魚油,這裡既然是主墓室,絕對不會有尸鰻,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點燃了魚油,燃燒的火光宛如一條火龍開始迅速的蔓延,我們下意識往后退,目睹着火龍一圈一圈盤旋着向台階上燃燒,直至照亮整個墓室。
    我們三人目瞪口呆的怔在原地,這是一個呈梯形有六層形如祭台的墓室,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墓室,最讓我們惶恐的是,每一層間隔均勻分布的柱子上都有一個閉目的嬰尸,而且全是男嬰,大約有一百多具這樣的死嬰。
    火光中那些嬰尸眼睛突兀,渾身僵白,皮下的血管里能清楚的看見淤黑的血,在這個詭異的墓室之中,這百多具嬰尸讓人毛骨悚然更加陰森可怖。
    每一個安放嬰尸的柱子上都刻有字,每一層各不相同,字體是小篆,這符合古墓的年代,西漢時期小篆是主流的文字。
    第一層的石柱上刻着地獄,第二層刻着餓鬼,第三層刻着畜生,田雞還想往上走辨別其他的刻字,我停在第三層,慢慢張開嘴開始往后退,大聲問田雞,第四層刻着的是不是只有一個字,人。
    田雞在上面點頭,他和宮爵回來問我怎么知道,我心裡暗暗一驚,曾經在入地眼中看見過一種下葬的方式,叫嬰棺托尸,是一種極其邪惡的下葬方式,被稱之為邪葬。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這古墓為什么會選在玄武掛印如此大凶之地,現在看到這六層嬰尸,終于明白墓主的真正用意。

Ghost-fff 2019-11-25 16:09

第26章 鬼蛭女王
    這六層祭台從下往上,石柱上用小篆雕刻的文字分別是,地獄、餓鬼、畜生、人、阿修羅和天。
    這是六道,古人相信死后會根據業報的大小划分轉世,也就是人常說六道輪迴。
    六道又名六趣生死輪,是三界六道中生死運轉的車輪,被面目丑怪,蓬頭獠牙,腳踏鰲頭,口銜輪彥的轉輪聖王雙臂環抱巨輪,以此表示人之業力不可逆轉。
    這墓室的修建和格局完全是以此為根據,如果從墓室上方往下看的話,將會看見一副完整的六趣生死輪。
    而嬰棺托尸這種邪葬,是用足月的男嬰,在不見血的情況下用水溺亡,嬰兒陽氣重必須確保純陽之氣不會泄露,被溺亡的嬰尸之中還存留着陽氣,用這些嬰尸安置于六道輪轉之上,會確保墓室陽氣終年不衰,據說用此法可讓人超脫六道輪迴起死回生。
    但因為太過殘忍邪惡,嬰尸怨氣極重,用這樣的方式下葬,稍一不慎會被怨魂所困,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即便是起死回生的誘惑,也沒人敢嘗試用這樣的方式下葬。
    不過這裡是玄武掛印之地,玄武主死,掛印之地怨魂也不敢造次,本來是大凶格局的風水地,可卻運用精妙剛好克制嬰尸怨魂的戾氣,由此可見修建這古墓的人,風水堪輿的造詣登峰造極。
    “你相信鬼神之說?”田雞聽我說完一本正經的問。
    “當然不信,真信這個誰還干盜墓。”我搖頭斬釘切鐵的回答。“不過,這墓主對此倒是深信不疑。”
    “真想看看這墓主到底是誰,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為了一己私慾居然殘殺這么多男嬰。”宮爵環顧四周憤憤不平。
    現在我最好奇的反而不是墓主的身份,嬰棺托尸,墓主的棺槨一定就在最上一層,死了上千年也不怕墓主跑,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這百多具嬰尸應該是和墓主一起下葬,這么長的時間到底什么原因,讓屍身非但沒有腐爛,而且保存如此之好。
    我拿着火把走近一個嬰尸仔細查看,火光中嬰尸陰森可怖,細細端詳讓我驚訝的是,吹彈可破的皮下血管中,竟然有血液在流動,再往下看,嬰尸的臍帶都還沒剪斷,從兩腿之間沒入柱子下面。
    我甚至都不確定這些男嬰到底有沒有死,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把手指放在嬰兒的鼻子下,沒有感知到鼻息,我手正要拿開的時候,那嬰尸的眼睛突然睜開,嬰兒的眼睛是最清澈和純粹的,可如今我正在對視的那雙眼睛卻讓我不寒而慄。
    漆黑的瞳孔已經渙散,僵硬的眼球四周布滿黑色的血絲,嬰尸的眼睛根本不眨動,直愣愣死死的盯着我,透着暴戾的怨氣和殺戮,我下意識蠕動了一下喉結,感覺雙腿有些發軟。
    更讓我驚恐的是,那嬰尸竟然從柱子上緩緩站立起來,而且繼續上升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我,我這才看見,連接在嬰尸肚臍上的臍帶從柱子中伸出,支撐着嬰尸靈活自如的移動。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嬰尸的嘴慢慢張開,這么下的嬰兒本來不該有牙齒,可嬰尸嘴裡布滿尖銳的利齒,突然向我猛衝下來,我躲閃不及用手擋在面前,只聽見咔的一聲,手指的縫隙中我看見你嬰尸掉落在地上。
    “真是造孽,跟着你怎么遇到的全是這種噁心的東西。”田雞眼疾手快一刀砍斷。“你不是說死人不會動嗎,怎么這墓里的死人全他媽會動。”
    嬰尸的臍帶剛被砍斷,瞬間在我們眼前乾癟枯萎成一具乾屍,而那臍帶卻還在來回擺動,從裡面噴洒出的黑血四處濺落,我心有餘悸還沒回過神,就看見整個墓室中所有的嬰尸,全都在臍帶的支撐下活了過來,如同剛才那樣睜開眼睛露出尖牙。
    身后的退路已經被下層的嬰尸阻擋,我們只有硬着頭皮順着台階往上跑,田雞拿着匕首在最前面開路,好在他身手不凡,左劈右砍殺出一條血路。
    快到頂層,我看見前面的宮爵和田雞都僵硬的愣在上面,跑的太快沒收住,把他們撞到在地,等我抬起頭頓時震驚的張開嘴,噤若寒蟬呆傻的望着前方。
    一個通體白色巨大蠕動肉囊般的東西,懸掛在頂層的墓壁上,樣子和我們在女屍身上看見的閻王蛭有些相似,但遠比閻王蛭要大的多,那東西我們三人估計都不能合抱,從肉囊上伸出幾十條如同蛇一般扭動的粗大觸手,豎起張開布滿尖牙的嘴朝着我們發出吱吱的聲響。
    鬼蛭女王!
    這就是我一直擔心沒有看見的東西,沒想到居然被放置在主墓室中,而墓主的棺槨就在鬼蛭女王的下方,正上方淅瀝瀝流淌着紅色的液體,不偏不倚剛好落入肉囊之中,不斷蠕動的身軀貪婪的吸食着。
    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主墓室應該就在放女尸棺槨的正下方,那些被匯聚到棺槨之中的人血滲透下來,不但喚醒了閻王蛭,同時也喚醒了鬼蛭女王。
    田雞和宮爵瞠目結舌的從地上爬起來,我站在原地轉了一圈,四周全是緩緩升起張牙舞爪的嬰尸,支撐嬰尸的根本不是臍帶,而是鬼蛭女王的觸手,難怪這些嬰尸不腐,想必鬼蛭女王和閻王蛭有同樣的能力可以保持屍體的鮮活,同時也能操控屍體,嬰兒嘴中的尖牙都是刺入嬰屍體內觸手的頭。
    “現在該怎么辦?”我們三人相互靠背,田雞在身后問。
    沒人回答他,因為誰也沒見過鬼蛭女王,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何況我們手裡什么防禦的東西都沒有,面對一群猙獰恐怖的嬰尸,我們除了坐以待斃之外幾乎幹不了任何事。
    “這些嬰尸都是被鬼蛭女王操控,擒賊先擒王,除非殺掉鬼蛭女王,否則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我握緊拳頭,事實上我知道抵抗是徒勞。
    “就他媽一把匕首怎么殺?”田雞問。
    “匕首給我!”宮爵突然聲音冷峻。”
    一把匕首莫要說殺鬼蛭女王,估計還沒靠近就被它身前的觸手擊殺,我回頭看見田雞遲疑了一下,把匕首遞給宮爵:“大不了一塊死,你別胡來。”
    田雞估計是擔心宮爵要單刀赴會,那絕對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的事,我剛想開口,宮爵二話沒說一刀割破自己手腕,鮮血剛一滴落,那些吱吱作响的觸手應該是感知到血腥,突然變的興奮狂躁。
    宮爵快速從后背拿下一直背着的袋子,把手腕上的血滴落在上面,血流如注的手腕很快把袋子浸染成血紅,宮爵向后退了一步,用力把袋子像鬼蛭女王扔去。
    還沒靠近就被七八個觸手穩穩抓住,袋子上不斷向下滴落鮮血,那些觸手極其協調的將袋子放在肉囊上,那應該是鬼蛭女王的身體,蠕動的肉囊瞬間吞沒了袋子,貪婪的吸食上面的人血。
    “你……你是打算殺它,還是……喂它?”田雞一臉茫然無力的問。
    “你說呢。”宮爵自信的笑了笑,抬起的手指上扣着三個鐵環,下面還低垂着線頭。
    我一眼認出那是手榴彈的拉環,田雞教過我怎么用,沒想到宮爵居然一直把那三個手榴彈背在身上,突然記起田雞再三叮囑,手榴彈在拉响后會在3秒內引爆。
    我一驚,伸手一把將田雞和宮爵推倒在地,我剛扑倒在他們身上,就聽見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墓室响起,震耳欲聾的聲音和強大的爆破力讓墓室劇烈的搖晃。
    巨大的鬼蛭女王瞬間被炸得支離破碎,四周那些升起的嬰尸頃刻間紛紛落下迅速的枯萎成乾屍。

Ghost-fff 2019-11-25 16:10

第27章 十二章紋
    從地上起來,整個墓室一片狼藉,我撕下衣角給宮爵包扎好傷口,我們三人相視一笑,有一種劫后余生的癱軟,實在沒想到宮爵居然一直背着三顆手榴彈到這裡,他說原本是擔心我報仇,對付人多勢眾我會吃虧,有這東西緊要關頭還能應急,沒想到真救了我們的命。
    炸死鬼蛭女王這墓室應該是真的清淨了,好在手榴彈是從鬼蛭女王身體內爆炸,雖然威力巨大但並沒有波及炸毀墓室,鬼蛭女王靠着的那處墓壁損毀最嚴重,從裡面露出厚實的封條,居然沒被炸裂,可見這墓室修建的有多牢固。
    我現在開始對這墓主越來越感興趣,剛往前走了一步,余光瞟見地上被掉落碎石遮擋的地方露出半截鞋印,我撥開碎石看見一雙沾染鮮血遺留的鞋印。
    但這個鞋印的紋路和我們之前在下來通道中看見的不一樣。
    “看來我們估計錯了,到過這裡的人還不止一批,最早一次距今不會超過三十年。”田雞蹲下來看了半天很肯定的說。
    “你怎么這么肯定?”宮爵好奇的問。
    “這鞋底的紋路我太熟悉,這是解放鞋的紋路,我當兵時就是穿這鞋,足足穿了四年,這種鞋最早一批是建國時候,算起來到現在剛好三十年。”田雞看看我們胸有成竹的回答。“不過穿這種鞋的人很多,很難判斷身份。”
    “差不多應該有三十年,從鞋印下血跡顏色可以推斷。”宮爵點點頭。
    我往前搜索,鞋印越來越淺,最終消失在一處墓壁邊,我讓宮爵和田雞四周留意,並沒有發現其他的鞋印,三十年前到過這裡的也是一個人。
    “這鞋印左右深淺不一,說明這個人的腳高低不齊。”我看看他們確定的說。“這人應該是一個瘸子。”
    “按照我們之前的推斷,來這裡的人主要是喂食飼養在墓室中的怪物,三十年前……那個時候這些怪物還沒甦醒,應該不是來喂食的人,那這個瘸子來這裡幹什麼?”宮爵表情疑惑。
    田雞在一邊招呼我們過去,他在一處角落找到一個草綠色挎包,看款式很老舊,裡面裝着探鏟和繩子還有火摺子、火把以及一捆炸藥,看這行頭來這裡的多半是盜墓賊,可我看墓主的棺槨並沒有被打開,這裡也沒有被盜過的跡象。
    對于盜墓賊來說,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自己的行頭,因為盜墓是玩命的事,每一樣工具或許到最后都能救命,因此盜墓賊歷來只相信和使用自己親手挑選的工具。
    這包東西丟棄在墓室之中,想必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那個瘸子倉促撤離來不及帶走這個包。
    不過這也說明,這個隱藏極為嚴密的古墓早在三十年前就被人探過,即便發生了什么意外,為什么這人沒有再回來開墓主的棺槨呢?
    想到這裡我走到棺槨前,這口棺槨比之前我們看見的帝后棺槨還要碩大厚重,四周有精美絕倫帶有陰線鈎連的紋飾,上貼金箔絲線極其奢華。
    三人合力慢慢移開棺蓋,宮爵點燃火把照亮,棺槨一共有四重,因為貝墓乾燥所以保存十分完好,大棺大約有八寸厚,按照葬制,這是天子下葬的規格。
    當棺蓋被開啟那刻我們三人驚訝的愣住,目不轉睛的看着裡面。
    一個中年男子安詳的閉目躺在裡面,頭戴黑色冕冠,前後各有珠簾,因旒垂直,身穿玄衣纁裳上黑下紅,紅羅襞積,白羅大帶佩玉,玄衣兩肩織有日、月、龍紋,袖部織火、華蟲等紋飾,這分明十二章紋,代表帝王服飾。
    這墓主竟然是一個帝王,那這裡就應該是帝陵,可我實在想不出哪位不知名的天子龍御歸天埋在北邙山。
    這還不是讓我們震驚的,躺在棺槨中的男子,面色紅潤皮膚鮮活,宛如安睡長眠,像是聲音大點就能被驚醒一般,田雞手裡的匕首緊握,怯生生的問,這古墓但凡死人都會動,這個看上去根本不像死人的男人會不會也直挺挺坐起來。
    我搖頭,墓主不管是誰,看得出極其信奉鬼神之說,不惜用帝后陪葬飼養閻王蛭,以及把這么多邪惡的怪物安置在墓室中,都是為了讓自己不受驚擾,估計真以為能起死回生,至于為什么屍身能保存的如此之好,我也不得而知,不過可以肯定墓主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身體受到損傷。
    宮爵在墓主手中找到一卷暗黃的紙卷,我拿在手裡一看,這古墓不但詭異而且離奇,墓室規格是按照春秋戰國,可採用的紋路和工藝卻是西漢時期,不過看見這捲紙,我可以確定這是西漢的古墓。
    這紙面平整、柔軟,呈薄片狀,有一定強度,看材質是灞橋紙,這是西漢早期才出現的紙。
    在乾燥的墓室這卷上千年的紙卷變的易碎,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上面是用小篆記載墓主的生平,大致意思是說,一個天子在死后深信自己可以起死回生,並得方士提點協助,修建這座陵墓,並四處找尋得到尸鰻和閻王蛭以及鬼蛭女王,安置在墓室之中防止陵墓被盜,並且提及在合適的時機,鬼神會讓他再次復活。
    這卷記載生平的紙卷本來並沒什么特別,不過是一個不能直視死亡,幻想長生不老的天子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但當我看見最后落款時震驚到。
    姬渠!
    “這挺尸的什么來頭,你反應這么大?”田雞估計是看見我臉色大變,認真的問。
    “姬渠便是隨侯珠的第一個主人。”我說。
    “第一個?”宮爵疑惑的問。“難道隨侯珠易主過?”
    隨國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一個重要姬姓古國,而姬渠是隨國國君,他是第一個得到隨侯珠的人,姬渠早逝因此文史中鮮有記載,姬渠之后隨侯珠作為隨國至寶在由歷代國君傳承,直至隨國亡于楚,而最終秦統一天下,隨侯珠終于落入秦皇嬴政手中。
    “隨國國君……”田雞眉頭一皺搖頭說。“這可是西漢時期的古墓,這都隔了多少年,這人不管是誰但絕對不會是姬渠,應該是西漢的人冒名頂替,這紙上的生平也是胡編亂造的。”
    我並不這樣認為,墓主既然信奉鬼神,相信能起死回生,而且修建這陵墓的絕對是風水堪輿之術登峰造極的人,他穿着天子服飾,同時按在天子葬制下葬。
    墓主應該很清楚如果不是天子,享用這樣的規格下葬,就是僭越,也是欺瞞鬼神會遭受責罰,一個不惜殘殺上百嬰兒,甚至連自己帝后都不放過,一心相信能起死回生的人,又怎么可能隨隨便便亂了葬制規矩。
    “春秋隨國……西漢的古墓,這中間都過了七百多年!”宮爵震驚的看看棺槨里的人。“按照你這說話,這人活了……活了七百多歲!”
    “對啊,一個本在春秋時間就死的人,出現在一座西漢墓里,你認為這正常?”田雞也無法相信。
    “這人就算是西漢的,距今兩千多年,你看他像一個正常的死人嗎?”我指着那屍身鮮活如同安睡的屍體反問。
    “他右手裡好像握着什么?”宮爵一邊說一邊輕輕掰開屍體握成拳的手。
    攤開的手心中露出一顆大約一寸大小的白色珠子,田雞剛拿到手裡,棺槨中之前還保存完好栩栩如生的屍體瞬間乾癟枯萎。
    隨侯珠藏北邙玄武掛印之地。
    姬渠得明珠,因其貴為隨侯,因此此珠被稱為隨侯珠,姬渠是隨侯珠第一個主人,我現在突然意識到,隨侯珠根本沒有被易主,一直都被姬渠藏匿在身邊,一個天子的棺槨中我竟然沒有看見一件陪葬品,唯獨這顆明珠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到死也不肯放手,我多少有些興奮和激動,指着田雞手中的珠子說。
    “這就是銷聲斂跡幾千年的隨侯珠!”

Ghost-fff 2019-11-25 16:11

第28章 白玉壁畫
    傳聞中隨侯珠是稀世之寶,璀璨浩亮能可燭室,可田雞手裡拿着的這顆珠子黯淡無光,和傳聞相去甚遠。
    “這是隨侯珠?”田雞的樣子有些不相信。“我差點把老命都搭上,就得到這破玩意?金不是金,銀不是銀,怎么看都像一顆玻璃,這玩意能值幾個錢。”
    “一塊和氏璧能換十五座城池,隨侯珠與和氏璧並稱春秋雙寶,你說能值幾個錢。”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
    “可和氏璧好歹也是一塊上好的白玉,但這珠子……”宮爵都不稱隨侯珠,很明顯他也不相信。“會不會搞錯了?”
    田雞估計是以為這珠子有特別的功效,重新放到已經變成乾屍的姬渠手中,沒有任何的變化,我被他們質疑的也有些動搖,拿過隨侯珠仔細看了很久,明珠純白色,通體透明,別說光如皓月,暗淡的沒有絲毫光澤。
    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姬渠保存幾千年的屍身一瞬間枯萎乾癟,唯一的改變就是田雞拿走了姬渠手裡的隨侯珠,但還回去卻再沒反應。
    重明環中的線索提示隨侯珠就藏匿于此,姬渠到死也不肯放手的珠子,按理說應該就是隨侯珠才對。
    “給我看看這珠子到底憑什么被稱為春秋雙寶。”宮爵說。
    我把隨侯珠遞過去,剛放到宮爵手中,忽然間那珠子開始慢慢明亮,散發出絢麗奪目的光芒,宮爵吓了一跳,手一抖隨侯珠掉落到棺槨之中。
    裡面的乾屍一觸碰到光亮的隨侯珠,乾癟的屍身立刻恢復了之前栩栩如生的鮮活,我們三人震驚的注視着眼前發生的事。
    “我的乖乖……這還真是個寶貝啊。”田雞喜笑顏開,伸手把隨侯珠拾起來,可奇怪的是,珠子一離開屍身,姬渠立刻枯萎變成乾屍,而之前還光彩照人的明珠,頃刻間黯淡無光。
    宮爵的手好像充滿某種魔力一般,隨侯珠只有在他手裡才會重新散發出璀璨的光芒,我和田雞一觸碰立刻失去光亮,而且宮爵握在手裡的時間越長,隨侯珠的閃耀的光越明亮,到最后那顆小小的珠子把整個寬敞的墓室照的如同白晝。
    “完了,這隨侯珠就是再金貴,也就只有你拿着才有用,別人拿着就一顆破珠子,誰還買啊,你還是自己留着吧,以後下墓都不用帶火把了。”田雞重重拍着頭上,搓揉了幾下臉苦笑的對宮爵說。
    宮爵早已驚訝的說不出話,看樣子他也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我突然發現棺槨四周的地面上,忽明忽暗有光芒在閃耀,隨侯珠的光亮越強烈,地上那些光芒像是被引發共鳴,也隨之明亮。
    我圍着棺槨走了一圈,依稀發現地面的漢白玉中有紋路出現,但在火光中若隱若現,我連忙讓田雞和宮爵扑滅墓室裡面所有的火。
    等到火都熄滅后,我們重新回到棺槨旁,地面上的紋路果然漸漸開始清晰的顯現,想必這些漢白玉下鑲嵌了吸光的夜明珠,在吸取隨侯珠的光亮后開始閃現,而那些紋路是雕刻在漢白玉的下面,沒有光亮的情況下無法看見這些紋路。
    我們等待了片刻,那些紋路逐漸連貫,在我們腳下的漢白玉中勾畫出七幅圖案。
    第一幅圖案上全是文字,可惜是金文,根本看不懂,田雞脫下外套,宮爵用石塊沾染上從上面墓室滴落的人血,把地面上的金文抄錄下來,我收好打算回去讓葉知秋翻譯。
    第二幅圖案中,有人在高殿之上把一顆明珠敬獻給一個君王打扮的人,高殿外飄舞的旌旗上有清楚的隨字。
    那明珠應該就是宮爵現在拿在手中的隨侯珠,高殿上的君王應該是姬渠,這才是隨侯珠真正的來歷,由此可見隨侯珠的第一個主人並非是姬渠。
    第三幅圖案中,一座連綿起伏的群山中,君王打扮的人統領大軍駐紮山下,君王和另一個人站在山中某處地方,君王雙手捧起的明珠發出耀眼的光芒。
    “第二幅圖裡隨侯珠是沒有光亮的,第三幅隨侯珠卻亮若皓月……”宮爵眉頭一皺看看在自己手中明亮的隨侯珠詫異的問。“這是什么原因?”
    “隨侯珠在宮殿之中不亮,在山中閃耀,是不是說這珠子要在室外才有效果?”田雞一本正經的回答。
    “現在是室內還是室外?”我沒好氣的反問。
    田雞一時語塞攤着手說:“那我就不懂了。”
    “應該是說,隨侯珠會在特定的地方才會發出光芒,這處山應該是某一個地方,姬渠應該是找到了某處能讓隨侯珠發揮作用的地方。”我看了看被宮爵握在手裡的隨侯珠,依舊還是很詫異。“或者隨侯珠在特定的人手中也會發揮效用。”
    第四幅圖案中,描述的是一個規格極高的殯葬,聲勢浩大的把一個棺槨埋葬在陵墓之中,可那棺槨里空無一人,而在旁邊的山頂上,一個人站立山巔,目睹整個殯葬的過程,那人的手中赫然一顆晶瑩光亮的明珠。
    看到這裡我大吃一驚,站在山巔的人和之前的君王一模一樣,那便是姬渠,他手裡依舊拿着隨侯珠,文獻中記載姬渠早逝,看來完全是姬渠掩人耳目,但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一個國君寧可放棄王位裝死,至高無上的權利都能捨棄,又為什么不肯放棄手裡的那顆隨侯珠。
    第五幅圖案里,一座氣勢磅礴的宮殿上,站着一位帝王打扮的人君臨天下站在城樓之上,下面黎民百姓心悅誠服的朝拜,而宮殿兩旁迎風招展的旌旗上赫然是一個小篆的漢字。
    在那些朝拜的黎民百姓遠處,唯有一人站立不拜,遠遠看着這一切,而他的手中那顆明珠光芒閃耀,但比起之前幾幅畫,那明珠的光芒黯淡了很多。
    “春秋……漢代!那已經是七百多年后!”田雞聲音有些驚訝,半天才說出後面的話。“拿着隨侯珠的人卻還是姬渠,而且樣貌都沒有改變過,怎么……怎么會這樣?!”
    “這……這隨侯珠能讓他長……長生不老!”宮爵目瞪口呆。
    還有什么比權利更重要,我現在終于想到,是生命,是永不衰竭的生命,難怪姬渠如此對起死回生深信不疑,原來他早已體會過長生不老的,這也是他的棺槨之中沒有一件陪葬品的原因,比起長生不老來說,財富又算的了什么,何況姬渠似乎十分肯定自己一定能重生。
    當時群雄並起,隨國勢弱,姬渠得到隨侯珠,應該是發現能讓其長生不老的秘密,姬渠應該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知道自己長生不老早晚會被發現,群雄勢必伐隨,亡國是早晚的事,姬渠審時度勢這才以假死瞞天過海。
    姬渠心思縝密,假死之前多半提前藏匿好財富,供他日后享用,他即便不當國君,依舊富貴榮華逍遙的活了七百年。
    第六幅圖案中,姬渠站在一處山上,旁邊有人在為其指點,旁邊有很多人在挖掘修建如今我們所在的這座貝墓,這幅畫中姬渠似乎比之前老了一些,他手中的隨侯珠愈發黯淡。
    “這是北邙山,他們站立的地方正是玄武掛印之地。”我一眼就認出圖案中的山。
    “姬渠旁邊的人應該就是為他挑選這裡的風水師,這個陵墓也是此人為姬渠一手修建。”田雞說。
    “你們發現沒有,後面幾幅畫裡,隨侯珠的光芒越來越微弱,而姬渠也在變老,這也是他為什么要開始挑選地方修建陵墓的原因。”宮爵一臉冷峻的說。
    “這隨侯珠雖然有長生不老的功效,可似乎並不是永久的,隨着時間的推移,效用也會消退,隨侯珠應該還有其他的秘密才對。”我說。
    第七幅圖案中,姬渠和現在一樣,長眠在陵墓的棺槨中,而他手中的隨侯珠已經徹底失去光亮。
    第八幅!
    當我們看見第八幅圖案的時候,震驚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依舊是第七幅畫中的陵墓,不過在陵墓上方赫然出現一條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船,由九條長着雙翅的龍牽引懸停在上方。
    月宮九龍舫!
    而陵墓中姬渠已經從棺槨中站立起來,他虔誠的跪拜,雙手高舉捧起的隨侯珠再次閃耀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我驚訝的完全說不出話來,看着棺槨里已經乾癟的姬渠,他在紙卷中提及鬼神會讓他再次重生,難道那艘離奇的月宮九龍舫上真有仙人或者是神佛?
    旁邊的宮爵輕輕拉扯我衣角打斷我的思緒,他和田雞都看着我身后,我遲疑了一下,慢慢轉過頭去,之前一直在專心致志看地面上這些圖案,等我看向身后的時候,再一次被震驚。
    身后的漢白玉墓壁上投影出一條雙開雙翅,體態矯健,氣勢威嚴驍悍龍的圖案,我蠕動一下喉結,慢慢打開我一直戴着的項鍊,項鍊中那條展翅的羽龍和墓壁上的一模一樣。

Ghost-fff 2019-11-25 16:12

第29章 睚眥必報
    葉九卿說過羽龍圖案是月宮九龍舫的標誌,也隱藏着那條匪夷所思龍船的秘密,如今從墓壁上顯現出來,我更感覺這羽龍像是圖騰,至少在姬渠的心中,這羽龍圖騰代表着神。
    墓室里的光亮在逐漸暗淡,我看見宮爵手中的隨侯珠散發的光芒越來越微弱,棺槨四周的漢白玉圖案和墓壁上的羽龍圖騰也隨之淡化。
    從壁畫上記載的內容看,隨侯珠如果失去光芒和普通珠子無異,至于宮爵為什么拿在手裡會讓其發光,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很明顯,宮爵也無法讓隨侯珠持續的閃耀。
    “這都是命,費這么大的勁,命差點都丟這兒,到頭來就找到一顆破珠子。”田雞重重嘆口氣一臉無力的苦笑。“早知道我就不用金器去砸女尸了,活該我發不了財。”
    “你傻啊,什么叫破珠子。”我指了指棺槨中的姬渠說。“他靠這玩意可活了七百多年。”
    “那也得亮才行,不亮有屁用,說出去誰信啊。”田雞不屑一顧。
    “隨侯珠的光芒能讓漢白玉下面的夜明珠吸收光芒,然后投射出圖案,那八幅圖案交代了隨侯珠的來歷和秘密,可墓壁上巨大的羽龍又是什么意思?”宮爵面色冷峻,看了看手裡愈發黯然的隨侯珠說。“得抓緊時間了,我估計這珠子亮不了多久。”
    我連忙走到墓壁前,忽然看見之前我們發現的解放鞋印也是往這個方向延伸,最終消失在羽龍圖騰的墓壁前,我有些大為不解,姬渠的棺槨並沒有被打開,隨侯珠也沒有離開過姬渠的手。
    也就是說三十年前到過這裡的人,根本無法看見墓壁上的羽龍圖騰,可這人又是怎么找到這裡,我慢慢站到鞋印上,這個人當時剛好站在羽龍圖騰的正下方,玉璧里的光線越來越微弱,我讓宮爵拿着隨侯珠走近些,我在漢白玉鑲嵌的墓壁上仔細查看,突然在一處地方發現手掌的紋路,想必那人當時在這裡探尋過什么。
    宮爵張開左手五指輕輕的覆蓋在墓壁上,然后用右手的食指逐個敲擊左手五指的指甲,動作有點像中醫的叩診,宮爵的手柔軟而敏感,他用這樣的方法敲擊,使之振動而產生聲音,根據振動和聲音的音調的不同,他能感知到墓壁後面的密度和間距以及任何細微的變化。
    聽葉九卿說這是宮羽的絕活,能被稱為千機匠,全靠她那雙並非浪得虛名的雙手,不過看得出宮爵已經青出于藍。
    他慢慢移動雙手,靜氣凝神的不斷敲擊,當手掌停留在羽龍圖案的額間時,宮爵突然停了下來,用力重重按下去,他手下的那處墓壁竟然是活動的,這是一個隱藏的機關,墓壁上的漢白玉一分為二,露出一個巴掌大的暗格。
    裡面有一個拉手一樣的東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可宮爵說這暗格的空間似乎不協調,應該還放過什么東西才對,他拿着隨侯珠仔細查探,果然發現暗格中的塵埃分布厚薄不同,隱約能看出中間有一個長方形的痕跡,而且我們在暗格里還看見一處留在灰塵上的手印,和我們之前在墓壁上發現的手印一模一樣。
    很顯然這暗格之中曾經放過一個長方形的東西,不過被三十年前到過這裡的人取走,這古墓之中最大的秘密應該就是隨侯珠以及匪夷所思的月宮九龍舫,姬渠到底在那長方形的東西里還藏匿了什么,如今我們不得而知,不過藏匿的如此隱秘,想必這東西非同小可。
    更讓我吃驚的是,我們是陰差陽錯讓隨侯珠重新閃耀,才能看見羽龍圖騰從而發現這暗格,可三十年前到過這裡的那人,根本沒有開啟過棺槨也沒拿到隨侯珠,但這人卻準確無誤的找到並帶走暗格里的東西。
    由此可見這人探墓的本事以及對機關術的掌握讓人驚訝,我們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望其項背,唯一的線索,這人是一個瘸子。
    宮爵拉下暗格中的拉手,從墓壁中傳來低沉的轟鳴聲,我們退后一步看見羽龍圖案龍嘴的地方開啟一處暗門。
    隨侯珠的光芒照亮了暗門,那是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
    “這還有完沒完,既然這裡是主墓室,怎么還有通道?”田雞心有餘悸,看了看漆黑的通道說。
    “姬渠深信自己一定可以起死回生,你如果是他,復活以後會幹什么?”我看着通道慢慢翹起嘴角問田雞。
    “這不是廢話嘛,當然是離開這……”田雞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說。“難道這是姬渠給自己留的後路?”
    我點點頭,姬渠當然很清楚這墓室里有怎樣的怪物,他不可能返回上面的墓室,經過墓門從墓道離開,從修建這裡開始,他一定首先給自己留好了出去的路。
    不過有一點我很肯定,這條通道恐怕是這古墓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在通道入口的地方有一個石台,上面擺放着一尊小臂高的金器,在隨侯珠的光芒中閃耀着絢麗奪目的金光。
    我們走近才看清楚,那金器是一只嘴銜寶劍,怒目而視的純金睚眥。
    睚眥在傳聞中是龍之九子,因為能克煞,在風水堪輿中多把睚眥放在墓中鎮煞。
    這純金睚眥造型威嚴,工藝精湛堪稱珍寶,先不說是幾千年前的器物,就是給熔化了當黃金賣,少說也有十斤,田雞眼睛都被金光閃的眯成縫。
    “還是天道酬勤啊,這就是命,總算是沒白折騰,隨侯珠說起來金貴,拿出去也不能當飯吃,還是這金子實誠,不管啥年月都好使。”田雞興高采烈把金睚眥從石台上拿了起來。
    金睚眥一離開,石台突然緩緩沉入地中,我本想阻止田雞,可已經來不及,宮爵和我對視一眼,他應該也覺察到不對勁。
    “你們這表情,幾個意思?”田雞有些茫然的問。
    “你如果是姬渠,萬一真死而復生,雖然可以從這通道離開,可這古墓里埋藏了那么多秘密,你會怎么辦?”我看着田雞很無力的問。
    “這還用說,當然是毀了這古墓啊。”田雞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你說的對,而且你現在已經做到了……”宮爵拍拍田雞肩膀嘆氣。
    睚眥可以鎮煞,不過關于睚眥還有一句話。
    睚眥必報!
    意思是說即便極小的怨仇也要報復。
    我猜在姬渠心裡,這個通道絕不應該出現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如果還有其他人進入這通道,那只說明這古墓已經被侵入,所以姬渠在通道里放置這個金睚眥,進入的人見到勢必會見財起意拿起。
    姬渠是要報復擅自闖入到此,打擾他起死回生的人,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毀掉這座古墓以及我們發現的這條通道。
    “這哈慫也太不地道,拿他一件東西,還想把我命留這兒。”田雞大吃一驚罵了一句,把我和宮爵拖着向通道里跑。“也不早點說,趕緊些跑,我還不想被埋這兒。”
    “早晚有關係?我說了你就不拿了?”我一邊跑一邊沒好氣的問。
    “呵呵,拿肯定要拿,十多斤的金貨,留這兒也白瞎了,進來之前就想好了,沒打算空手出去。”田雞居然還笑的出來,緊緊抱住懷裡的金睚眥,生怕弄丟了。
    身后的古墓和這通道開始劇烈的震盪和搖晃,我已經能聽見墓室塌陷的聲音,這古墓是從上到下修建,主墓室一旦坍塌,整個古墓會隨之轟然崩塌,掩埋在亂石之中。
    通道的入口已經塌陷,地動山搖中我們頭頂不斷有鬆動的土石掉落,宮爵手裡的隨侯珠已經快要失去光亮,通道的盡頭被一塊石頭阻擋,宮爵在下面發現凹槽,我們三人合力推開石頭,一縷月光和清新的空氣透了進來。
    
頁: [1] 2 3 4 5 6
查看完整版本: 入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