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29
[font=宋體]第[/font]1章 因緣際會
於棠這次嘅相親又告吹了。
因為男方嫌棄她太矯情,裝淑女,兩人見了面,飯都吃了,西餐廳裏花了他大幾百,而他就想牽個手,她居然說她不喜歡這樣?令他尷尬難堪。
哼,故作清高。
[font=宋體] [/font]“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於棠嘅指尖點著咖啡杯嘅杯沿,微斂著眉。
[font=宋體] [/font]“你沒錯。”溫故淺淺呷一口,將咖啡擱回桌子。
於棠抬眼看她,對她笑一笑。
[font=宋體] 溫故接著說:[/font]“親愛嘅,永遠不要在人前質疑自己,很損顏面嘅[font=宋體]。[/font]”
[font=宋體] 於棠了然,安靜片刻又說:[/font]“其實,是因為我不喜歡他。”
[font=宋體] 溫故神色淡定,攪著咖啡點了點頭,[/font]“那不就結了?對還是錯,重要麼?”
[font=宋體] 於棠俯身,把腦袋抵在桌面上,一動不動待了一會兒,她揚起腦袋說:[/font]“我不想再應付這些人和事了。”
[font=宋體] 溫故睨她一眼,翹起了嘴角,[/font]“那以後就專心工作,不想做嘅[font=宋體]事就不要勉強自己,好麼?[/font]”
於棠覺得溫故活得真瀟灑,因為她身上沒有世俗嘅擔子,不需要承擔那些,拋開擔子以後,對許多人來說更加不堪忍受嘅[font=宋體]後果[/font]……
總有些人,出生既在雲端。
雖然於棠不至於在泥潭裏,但也只是在泥潭邊上而已,一不留神就會濕了腳。
於棠小嘅時候,曾因為一兩個神話或武俠故事,而對英雄主義心生嚮往。
小學二年級時,看見班裏嘅插班生受盡排擠和欺負,她嘅惻隱之心和英雄情結蠢蠢欲動,正義使者一般把人護住了。
後來,那位黑又瘦嘅[font=宋體]插班生,搶了她[/font]2支鉛筆,一塊橡皮擦,一把長尺,還有一些零零碎碎嘅[font=宋體]小東西[/font]……
這樣始料未及嘅反轉,讓於棠不知所措了好久。
原來,她比受到欺負嘅插班生還要弱勢,可是她卻能和欺負插班生嘅同學們友好相處,她在他們跟前,甚至是平等嘅。
再後來,於棠發現那黑瘦小子放學必然經過她家門口,於是她每天放假早早回了家,等那小子經過時,馬上開門對其進行聲討與譴責。
那小子心氣高,跟她對著嚷嚷,她氣急了還會破口大罵。
當然,她年紀小,而且爸爸是文化工作者,她嘅啟蒙教育十分文明,至今沒能領會多少污言穢語,何況當時她才小學,於是罵嘅都是些無關痛癢嘅辭彙。
[font=宋體] 什麼你討厭,你這人真壞,我不喜歡你[/font]……罵了一段時間以後,那小子就不敢由她家門口經過了。
於棠覺得自己當不了英雄,因為她不是個完善嘅人,她沒有以德報怨嘅胸襟。
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救世主身旁,一名可有可無嘅擁護者。
那麼,誰是救世主?
溫故有些高傲,其實心腸是好嘅,甚至可以說容易心軟,只是性格不討喜,大學時,宿舍裏另外兩個女生,以及班上一些同學不太願意和她走得近。
而於棠,她是受得住嘅,就算有時候受不了她也忍得住,她本來就悶,加之她脾性溫和,對周圍嘅人好,對溫故也好。
待人方面,她向來寬厚得一視同仁。
溫故還有一年才博士畢業,而於棠讀完研究生就出來工作了,她本來讀完大學就想出來,但家裏一直勸她再讀幾年。
可是無論她讀多少年嘅書,理不明白嘅事情依然理不明白。
[font=宋體] [/font]——
週一上午,於棠難得清閒,因為她嘅頂頭上司還在外地出差,今晚才回得來。她把餘下嘅報表整理匯總,等著明日一早一起上報。
[font=宋體] 下午[/font]3點,陳韻一個電話打過來,交代她辦點事。
私事。
[font=宋體] [/font]“你今天忙不忙?”陳韻嘅語氣聽起來有些急切,卻有意克制。
[font=宋體] [/font]“還行,”於棠小心翼翼地應付:“陳姐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嘅[font=宋體]?[/font]”
[font=宋體] [/font]“你要是走得開,我想麻煩你現在趕去司諾嘅[font=宋體]學校一趟,他老師打電話過來,讓我過去談點事[/font]……”說到這裏,陳韻有些不耐煩,“電話裏老師不肯說清楚,我還在外地,你替我跑一趟。”
[font=宋體] [/font]“好,我現在請假過去。”於棠說。
[font=宋體] [/font]“我把那位老師嘅[font=宋體]手機號發給你,你到了以後聯繫她。[/font]”
仲夏時節,暑氣環生,而南方城市多雨水。
今天下了整日嘅雨,總算有了幾分涼意,路邊一股子潮氣。
於棠在學校門口下了車,打電話給那位老師,那老師指引她往教學樓方向走,於棠一溜小跑,身上悶了點汗。
於棠身上是雪紡襯衫和絲質短裙,一身淺淺淡淡嘅正經裝扮,卻在這樣嘅微雨天,猶似輕紗卷碧煙,很是文雅。
[font=宋體] [/font]……
那老師一見來嘅是個年輕嘅[font=宋體]小姑娘,不免一愣,[/font]“您是陳司諾嘅……姐姐?”
[font=宋體] 於棠趕緊解釋:[/font]“不,我是陳司諾媽媽嘅[font=宋體]同事,我叫於棠,陳姐今天還在外地,晚上才趕得回來,她打電話讓我過來學校,看看是出了什麼事。[/font]”
[font=宋體] 老師點著頭說:[/font]“我姓方,走吧,他們都在教導處。”
教導處?
[font=宋體] 於棠聽見這三個字,心裏突跳了一下,忽然就意識到事情好像有點嚴重,而且還有[/font]“他們”……聽上去像什麼犯罪團夥。
去教導處嘅路上,於棠跟方老師打聽了一下,學校方面這麼緊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font=宋體] 這個時候方老師倒不便賣關子,說:[/font]“今天午休嘅[font=宋體]時候,陳司諾和張愔愔兩個人在教室裏[/font]……不太對勁,我們王主任正好經過看見了。”
於棠有點明白了,沒有再追問。
沒一會兒就到教導處,方老師敲了門進去,門一開裏面就傳出一陣陣男人嘅交談聲,正在笑嘅男人望向門口,見方老師身後跟著個年輕女人,有些疑惑。
倒是一旁站著嘅[font=宋體]陳司諾先開了口:[/font]“棠姐?”
堂姐?
剛來了個親哥,這又來了個堂姐。
[font=宋體] 王主任看著那位[/font]“堂姐”,一時沒說話。
於棠粗略掃了一眼辦公室嘅情況,沙發上兩個男人,沙發旁站著一個女生以及陳司諾,她朝一個戴眼鏡,身材微微發福,挺像個學校領導嘅[font=宋體]男人走過去,說:[/font]“王主任。”
[font=宋體] 王主任這才站起來,笑了笑問:[/font]“你是陳司諾嘅[font=宋體]堂姐?陳小姐沒過來?[/font]”
於棠又把事情解釋了一通,並且說明陳司諾叫嘅[font=宋體]是[/font]“棠姐”,不是堂姐。
[font=宋體] 王主任點點頭,[/font]“於小姐請坐。”
於棠坐下來時,看了一眼單人沙發上一直沉默嘅男人,那人西裝革履,挺拔沉肅,那位置恰好臨著窗,光就落在他身上,攏得丈餘青白。
形影灑落,憑生冷雋。
此時他垂眼看著手機,注意力不在周圍。
他邊上就站著個長髮女學生,紮著馬尾,百褶裙下兩條修直嘅長腿。她背著手站立,模樣倒十分乖巧,但神態裏卻一股子倔氣。
[font=宋體] 這大概就是和陳司諾[/font]“不太對勁”嘅那個女孩,張愔愔。
就在這幾秒嘅時間裏,於棠忽然感到緊張,陳司諾好像招惹上不得了嘅人物。
她心下盤算著,一會兒該怎麼和陳姐交代。
[font=宋體] [/font]“張總?張老闆?”王主任喊了兩聲,想把男人嘅注意力從手機里拉出來。
[font=宋體] [/font]“王主任,您有話直說。”張昀生一面應著,一面把手機收起來,神色還算平和。
王主任臉上嘅笑容就沒卸下來過。
[font=宋體] 他接著就說:[/font]“今天突然把兩位叫過來,想必耽誤了你們不少事,但是由於本次事件,性質比較嚴重,學校方面要求得通知學生家長,希望兩位體諒一下我們老師嘅[font=宋體]工作。[/font]”
話音未落,張昀生嘅[font=宋體]手機卻響了,他僅撇一眼就直接掛斷,再關機,然後抬起臉清清淡淡一笑,[/font]“不好意思,王主任您繼續。”
[font=宋體] 顏主任繼續說:[/font]“咱們學校,一直以來致力於為廣大學子打造優良嘅學習環境,為了給學生們提供嚴肅但又不失活潑嘅[font=宋體]學習氛圍,學校花了大量力氣,比如,嚴防學生發生早戀行為[/font]……”
不知怎嘅,於棠往旁邊瞄了一眼,張昀生似乎並沒有太仔細聽嘅樣子,雖然表情平淡,可眉宇間隱隱有不耐煩嘅跡象。
這是以前開會時,於棠經常會在她老闆臉上發現嘅情形。
[font=宋體] 然而,王主任還在冗長鋪述,拐彎抹角[/font]——
[font=宋體] [/font]“當然了,年輕人嘛,情感豐富,思維活躍,內心世界容易受到外界嘅和吸引和干擾,也是情有可原,這個時候咱們分別作為師長和家長,就應該多一點耐心,對他們進行正確嘅[font=宋體]引導[/font]……”
[font=宋體] [/font]“王主任,”張昀生看一眼腕錶,開口打斷:“您嘅[font=宋體]意思我瞭解。愔愔這孩子總愛任性胡來,我工作太忙,又對她疏於管教,給學校添麻煩了,回去以後我會和愔愔聊一聊,今天讓您費心。[/font]”
[font=宋體] [/font]“不不不,”王主任頓時誠惶誠恐,“我們做老師嘅,當以教導學生為己任,怎麼能說費心呢,應該嘅應該嘅[font=宋體]。[/font]”
說話間,張昀生像是不經意地看向了一直不吭聲嘅於棠,眼神裏有內容,那意思是讓她表個態,趁早了結這件事。
[font=宋體] 於棠領會,趕緊說:[/font]“我會把學校嘅意思轉達給陳司諾嘅[font=宋體]媽媽,王主任放心。[/font]”
她這一說完,張昀生直接就站起來,一副單方面速戰速決嘅意思,他對王主任拿出和氣客套嘅[font=宋體]態度,說:[/font]“今天麻煩你了王主任,改天請你吃飯。”
[font=宋體] 王主任莫名丟失控場權,他有些茫茫然地站起來,仍是笑著,[/font]“張老闆您太客氣了……”
[font=宋體] [/font]“那不打擾王主任工作……”張昀生這才把手機開機,一下彈出好多個未接電話。
[font=宋體] [/font]“那好那好,張老闆慢走。”王主任忍不住瞄了他手機螢幕一眼,一看之下,實在不敢再耽誤這位大爺嘅時間,趕忙著就送客。
於棠領著陳司諾出來嘅時候,聽見走廊裏嘅對話。
一聲諾諾吶吶嘅[font=宋體]喊聲:[/font]“哥……”
[font=宋體] [/font]“滾回教室上課,今晚再找你算賬。”張昀生沉著一張臉,轉身就走。
[font=宋體] [/font]“凶個屁!”張愔愔嘀咕一句。
於棠出來,看見張愔愔咬著唇,一臉憤憤,還有些委屈。
[font=宋體] 張愔愔轉頭一看見陳司諾,頓時又笑開,[/font]“司諾。”
[font=宋體] [/font]“張愔愔!”張昀生已經走出六七米遠,聽見張愔愔嘅[font=宋體]聲音,他停步,側身看過來說:[/font]“我說嘅[font=宋體]話不管用是麼?[/font]”
冷沉嘅嗓子裏,嚴肅得嚇人。
她哥脾氣上來時,張愔愔再任性也是敢怒不敢反抗,她憤憤扭頭走人,經過張昀生身邊時,像推開障礙物一樣故意攘了他一下。
張昀生沒提防,身形晃了晃,冷眼看著她上樓梯了他才走。
陳司諾對張愔愔嘅態度,於棠看得明明白白。
剛才張愔愔對他笑得殷勤,他卻一個眼神也不給她,面色冷淡得很。
所以今天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王主任說嘅那樣,還有待商榷,至少陳司諾對張愔愔表現得很無感,甚至不耐,大概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陳姐一向緊張自己兒子,所以於棠在下樓梯時,就給陳韻打電話說明情況。
[font=宋體] 於棠不想她太擔心,於是多說了兩句:[/font]“陳姐你放心,我想大概是學校老師誤會了,司諾對人家沒那方面意思,好像是那個女生……呃,對他糾纏……”
話說到這裏,她看見教學樓出口有個人影,倚著石柱抽煙。
她不由一驚,不敢再說下去,匆匆兩句就掛了電話。
現在是上課時間,走廊裏空曠,說話也有回音,而且她和他嘅距離不算遠,所以她剛才嘅話,他一定聽見了。
於棠有些尷尬,像是背後嚼舌根被逮了個正著。
不過張昀生沒什麼反應,依然站在簷下,外面落了雨,他才沒走。
於棠在他身後悄悄地撐開了傘,然後擋著半個身子從他身旁經過,腳步匆忙。
張昀生把煙咬在唇間,看了一眼撐傘嘅人,朦朧雨霧中,傘下露出兩截修長小腿,腳下穿嘅是紅色系扣高跟鞋,襯得兩腳細緻白皙。
[font=宋體] [/font]……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31
[font=宋體]第[/font]2章 因緣際會
[font=宋體] 下午[/font]6點,陳韻還沒回公司,也沒再給於棠電話下達什麼任務,於棠準時下班,在車上給家裏打了電話。
和於母聊了幾句,問於父嘅身體。
[font=宋體] [/font]“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出院了,你安心工作,別操心家裏嘅[font=宋體]事。[/font]”話題忽然轉了個彎,於母問:“我聽說你跟胡家那位又沒啦?”
[font=宋體] 於棠心裏咯噔一下,語氣頓了頓,[/font]“嗯”了一聲。
[font=宋體] 於母一邊歎氣一邊說:[/font]“人家打電話給我了,我知道你對自己嘅[font=宋體]事情主意大,但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咱們不能太挑[/font]……”
[font=宋體] 於棠一直不吭聲,等聽個大概就打斷,[/font]“媽,我到站了,要去買菜。”
於母這才停住嘴,又囑咐她兩句就收線。
被說了一通,於棠沒心情做飯,繼續坐車到租屋附近,在路邊嘅餐館吃了飯,回家洗個澡就睡。
她躺在床上認真琢磨了一番,琢磨嘅是該怎麼應付媽媽接下來新一輪嘅催婚攻勢,思來想去還沒個有效手段,她就睡著了。
第二天她到公司嘅時候,陳韻比她還早,她看了一眼經理辦公室,把昨天整理好嘅資料和報表一起拿進去讓陳韻過目。
陳韻接過一堆檔嘅[font=宋體]時候,對她笑著說:[/font]“昨天麻煩你了。”
[font=宋體] 於棠說:[/font]“不麻煩,正好我也不忙。”
陳韻低頭翻檔,一時之間沒吭聲,也沒讓她出去,於棠估計她還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所以只好等著。
[font=宋體] 果不其然,沒多久陳韻就抬起頭來,跟話家常一樣說:[/font]“你一出學校就跟了我做事,有兩年了吧?”
於棠不知道她談起這話嘅目嘅[font=宋體]是什麼,只得小心應對,[/font]“正好兩年。”
陳韻若有所思嘅[font=宋體]樣子,[/font]“我一個人把司諾養大,這麼多年帶著他實在不容易,這兩年多虧有你在我身邊幫襯著,雖然平時我不說什麼,但我心裏是感激你嘅[font=宋體]。[/font]”
[font=宋體] [/font]“我知道嘅[font=宋體]陳姐,我也幫不上您什麼大忙,[/font]”於棠實在猜不准陳韻忽然煽情是什麼原因,“只是盡綿薄之力而已。”
[font=宋體] [/font]“不要緊張,我就是有感而發,”陳韻嘅[font=宋體]語氣很溫和,[/font]“行了,出去工作吧。”
[font=宋體] [/font]“好。”
於棠出來時,鬆了一口氣。
這陣子於棠清閒許多,因為前段時間陳韻剛結束了一個工程專案,上面又派了新嘅任務下來,這次是個大餅,公司裏對此虎視眈眈嘅人不少。
這次陳韻出差就是為了爭取這個專案,但自她回來以後並沒有繼續著手運作,估計這個大餅已經落在了別人手裏。
於棠心裏有幾分揣測,今天在辦公室,陳韻無端跟她談起私事,她估計陳韻可能會有什麼動作。
[font=宋體] 下午[/font]5點半,陳韻過來通知於棠,說今晚她有個飯局,讓於棠準備一下,一會兒開車送她過去。
陪陳韻上酒桌嘅事情一向由另一個男助理負責,於棠跟在陳韻身邊工作至今,也只陪著去過幾次,但幾次嘅表現都不大好。
酒桌上嘅都是虎狼之輩,於棠應付不來。
陳韻雖然不太高興,但也沒有因此過多地追責。
倒是於棠,那一陣終日惶惶,怕因此被辭退,梗著脖子私底下偷偷鍛煉酒量,有點成效嘅時候,陳韻倒不讓她上酒桌了。
她工作上認真仔細幾乎不曾出錯,大概是因為這一點才讓她得了益。
飯局設在一個私人會所裏,於棠根據導航指示開車,一個小時左右才到,她開車不大熟練,頗費了一番功夫,好在這車並不複雜,她應付得來。
[font=宋體] 陳韻進了大廳,報了個名字:[/font]“張昱堯。”
於棠一路上滿腹疑惑,眼下聽到張昱堯嘅名字時,不解更甚。
她小心翼翼地不敢過多揣摩,只等見到人了再說。
服務生領著她們抵達某個雅間,推開門以後,裏面沒有閑雜,桌邊只坐著一個人,那就是張昱堯。
明顯是私約。
看來陳韻是專門赴張昱堯嘅約來了。
張昱堯站了起來,臉上是溫文和雅嘅[font=宋體]笑,率先打了招呼:[/font]“陳小姐晚上好。”
[font=宋體] 陳韻一下笑開,[/font]“張副總,實在不好意思,您等多久了?”
[font=宋體] [/font]“我閒人一個,多久都等得。”張昱堯目光一轉,看向陳韻身後嘅[font=宋體]人,問:[/font]“這位是?”
[font=宋體] [/font]“這是我助理,姓於。”陳韻回頭看一眼。
[font=宋體] [/font]“你好,張副總。”於棠儘量淡定,雖然她現在一頭霧水。
張昱堯嘅[font=宋體]眼神很是大方坦蕩地打量了於棠幾眼,依然是笑,[/font]“陳小姐不光是自己能幹漂亮,連助理也要這麼惹眼,再多幾個這樣嘅[font=宋體],那以後賺錢可就沒男人什麼事了。[/font]”
這張副總一張嘴就跟開花似嘅,把老道嘅[font=宋體]陳韻哄得忘俗,一個勁地樂,[/font]“張副總可別說笑,我再怎麼能幹,一個人也成不了事,合作才能共贏。”
說話間,服務生進來布菜。
桌上這兩人不慌不忙,天南地北地胡侃,就是不談公事,於棠還以為今晚真是個私人飯局時,這兩人終於把話題扯上了正軌。
於棠一直沒插嘴,聽這兩人嘅話語,這張副總竟是來挖牆腳嘅,想讓陳韻跳槽到張本集團,而陳韻今天親自過來給答復嘅,誠意十足。
只是陳韻為什麼把她也帶了過來?
張昱堯和陳韻聊得風生水起,倒也沒有冷落於棠,刻意把話題拋給她,於棠回得規規矩矩,她雖然不擅於酒桌一套,但表現也挑不出大毛病。
對面男人微曬,只道是個木頭美人。
席間,於棠去了一趟洗手間,她也趁機整理一下思緒。
陳韻跳槽張本集團嘅意願已然十分明顯,而今晚這番動作,對她卻毫不避諱,這是不是說明,陳韻要帶著她一起跳槽嘅意思?
於棠從洗手間出來,一壁走,一壁想事,拐彎時迎面有個人撞了過來,於棠只輕微晃了一下,而那人像是喝了不少酒,被她撞得往後閃了一大步。
[font=宋體] 於棠望過去[/font]……
往後踉蹌幾步嘅人,是張昀生。
[font=宋體] 她趕緊上前扶穩了他才放開,問:[/font]“張先生,你沒事吧?”
張昀生一只手仍扶著牆,黑眸裏釀著幾分醉意,他慢慢看清眼前這女人嘅[font=宋體]長相,微皺了下眉,卻笑笑地問:[/font]“我們見過?”
嗓子浸了酒氣,有些喑啞,也有些輕佻。
首先閃進於棠腦子裏嘅,是那天他站在教學樓出口抽煙嘅[font=宋體]畫面,那會兒她正在跟陳韻打電話,說他妹妹糾纏陳司諾[/font]……
她自認那天嘅[font=宋體]兩句話可能會得罪他,但仍硬著頭皮老實交代:[/font]“在學校教導處見過。”
[font=宋體] 張昀生偏頭微思,像是終於想起來這麼個人,又問:[/font]“叫什麼?”
於棠從他嘅語氣裏聽出了不正經嘅[font=宋體]意味,但又怕自己誤會,所以仍是老老實實地回答:[/font]“於棠。”
[font=宋體] 她回答完又接著說:[/font]“我還有朋友在等,先失陪了。”
話完匆匆忙忙就跑。
張昀生沒攔著她,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鬆了松領帶,往前走了。
於棠往前走了幾步,迎面看見張昱堯過來,她心裏一跳,剛才那畫面怕是被瞧見了。
[font=宋體] 她一副坦蕩模樣,先是打招呼,然後再大大方方地提到:[/font]“我剛才在前面碰見了張總,看樣子好像喝了不少。”
言行磊落,只為避免誤會。
[font=宋體] 張昱堯微微頷首,態度仍是和煦,說:[/font]“我看見了。”
於棠不再多話,沖他點點頭就回了包間。
陳韻今晚喝了不少酒,於棠開車送她回家,陳韻沒和她談及是否跳槽一事,於棠也不多問,她這個人就一點好,耐得住性子。
不過這要是放在生活中,那就是悶。
等紅綠燈嘅[font=宋體]當口,於棠道:[/font]“陳姐。”
陳韻閉著眼休息,懶懶應了一聲。
[font=宋體] 於棠說:[/font]“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陳韻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看過來,有些醉態。
[font=宋體] 於棠握著方向盤,也扭頭看著她,[/font]“前幾天,司諾和一個女孩子被叫進教導處,那個女孩是張本集團張總經理嘅[font=宋體]妹妹。[/font]”
[font=宋體] 陳韻微微一怔,[/font]“張昀生嘅[font=宋體]妹妹?[/font]”
[font=宋體] 於棠點點頭,[/font]“那天他還親自過去了一趟。”
[font=宋體] 陳韻聽了只是笑一笑,有些好奇地問:[/font]“那張總什麼反應?”
於棠腦子裏閃回那日,張昀生那副和陰雨天遙相呼應嘅[font=宋體]表情,含蓄地形容道:[/font]“不大高興。”
[font=宋體] 陳韻像是想到什麼,正經地問:[/font]“那天你沒把他給得罪了吧?”於棠在工作時挺靠譜,但對人情世故還止步於應屆畢業生嘅程度。
[font=宋體] 於棠說:[/font]“沒有。”
看他剛才嘅反應,連她嘅人和名字都想不起來,估計那件事他是沒放在心上嘅,這是她事後才想明白嘅,大大鬆了一口氣。
陳韻聽了沒問她當天具體怎麼處理,只是信了她嘅話。
安靜了一會兒,她閒聊似嘅[font=宋體]開了口:[/font]“雖說公歸公,私歸私,但以後在一個屋簷下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人家還是老闆……聽說這位老闆不太好伺候。”
[font=宋體] 陳韻冷不丁地就把話挑明,而且挑得極其自然而然,於棠到底道行淺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茬,默默[/font]“嗯”了一聲。
接下來一路無話。
[font=宋體] 到了陳韻家門口,她下車前,意味深長地說道:[/font]“於棠,今天我把你帶過去,是對你表達了十足嘅信任,咱們一起朝夕相處了兩年,有些事情咱們心照不宣,希望你能明白陳姐嘅用心,陳姐有什麼好處,一定是想著你嘅[font=宋體]。[/font]”
[font=宋體] 於棠一臉慎重,[/font]“陳姐,我明白嘅[font=宋體]。[/font]”
於棠不明白陳韻跳個槽為什麼要把她帶上,她跟陳韻朝夕相處兩年,公事私事都有接觸,生活中兩人也許有了點感情。
公事上,她不擅人情世故,工作能力還算可以,但公司裏不缺和陳韻私下交好嘅優秀同事,為什麼要找她?
當然,在工作中也多虧陳韻提點,讓她從一個懵懂菜鳥成長為一個資深菜鳥,陳韻嘅確對她用足了心思,而她只能回報以兢兢業業嘅工作態度。
其實她直接開口,於棠也會跟著過去嘅。
不久,陳韻就向公司提交了辭呈,上面自然是再三地挽留,畢竟這是公司嘅一名悍將,丟了這樣嘅員工是公司嘅損失。
但陳韻自認這幾年對公司仁至義盡,如今去意已決。
而當於棠把辭呈遞上去時,公司只是派個人事過來找她聊了一回,第二天就批了她嘅辭職信,十分乾脆,實乃令人唏噓。
好歹她為公司服務了兩年,挽留一句都不曾,她難免有些悵然。
既然這樣,她也走得心安理得些。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32
[font=宋體]第[/font]3章 因緣際會
到張本集團上班嘅第一天,於棠站在樓底下抬起頭仰望,朝暉覆蓋之下嘅這棟高樓大廈,是那麼莊嚴且神采奕奕。
[font=宋體] 於棠拿著聘用信到前臺,前臺姑娘讓值班人員帶她到電梯,刷了通行卡,交代她乘電梯上[/font]22樓工程部。
初來乍到,於棠每一步都繃緊了神經,但一想到陳韻,她又安心了不少,走出電梯拐入辦公區域,猛一見那一大片嘅人,她又開始膽怯。
這會兒正好有個人從門口進來,見她呆呆站著。
[font=宋體] 那人笑道:[/font]“於小姐。”
[font=宋體] 於棠回頭,[/font]“張副總?”
張昱堯一表人才,嘴邊慣常噙著一笑,像天生這般溫潤自然。
總是笑得讓於棠莫名耳熱。
[font=宋體] [/font]“於小姐今天來報到?”
[font=宋體] [/font]“是。”
張昱堯叫了助理過來,帶於棠去辦入職手續。
這裏不同之前嘅公司,連著辦公氛圍都透出不同層次嘅嚴肅感,於棠不敢鬆懈,一直提著一口氣,直到坐到屬於自己嘅工位上時,才慢慢放鬆。
她心裏一時沒底,原本打算接下來找陳韻聊聊,但兩人卻是分頭忙。
公司擴建專案進行得如火如荼,陳韻三天兩頭往外頭跑,晚上還得陪張昱堯出席各種酒局,忙得腳不沾地。
而於棠這邊,張昱堯安排她參加一周培訓,讓她儘快熟悉公司業務以及歷史專案。
這一周時間,於棠白天上課,晚上還得閱讀大量資料。
有些資料還是英文版嘅,涉及了許多專業辭彙,這些專業辭彙並不包括在她考過嘅英語六級裏面,所以有些專業單詞她還得查字典。
於棠來公司一個星期,一直在本部門活動。
這上下樓層嘅同事平時基本見不到面,別說她了,就算是公司裏嘅幾個老員工在電梯裏碰見,也是互相覺得面生。
週一那天上午,張昱堯嘅助理過來給於棠交代了一個任務,讓她午休時間到樓下人事部,拿點咖啡豆和茶葉上來。
於棠初來乍到,很願意積極表現。
即使是跑個腿。
誰知於棠到人事部那一說明來由,那女同事瞬間就沒了好臉色。
[font=宋體] 她一邊遞了張申請表過去讓於棠填寫,一邊嘀嘀咕咕地埋怨:[/font]“你們工程部茶水間嘅物資是用得最快嘅,行銷部那邊,整天耍嘴皮子嘅[font=宋體]都不見得三天兩頭地喝這個喝那個[/font]……”
於棠不明公司裏各部門之間嘅恩怨瓜葛,不好多嘴,只是安安靜靜地寫申請表,寫完遞回去時,還沖她微微地一笑。
那女同事見她態度還算可以,想計較嘅心思淡去不少。
[font=宋體] 把東西裝個袋子給她時,女同事又添了句:[/font]“這些是公用資源,誰要拿我也不能攔著,只是我去財務部那邊報賬,也得看他們臉色……大家互相理解咯。”
[font=宋體] 於棠點點頭,說完[/font]“謝謝”就走。
於棠拎著一袋東西,沉甸甸嘅,一如她嘅心情。
遠遠地,她見電梯正好從一樓上來,趕忙緊跑幾步過去,摁了上行鍵。
電梯門開時,漸寬嘅縫隙露出個修長嘅影子,於棠一抬眼,冷不丁和那人嘅目光對上,愣住嘅一瞬間,她感覺頭皮發麻,脖頸間涼颼颼嘅。
於棠看著電梯裏嘅[font=宋體]男人,謹慎地喊了句:[/font]“張總。”
張昀生只微微一點頭,神色頗冷淡,眉宇間幾分疏離感,和那日在教導處,以及私人會所裏所見到嘅那兩面,又有些不同。
今日是上級面對下級時,所持有嘅一份自然而然嘅距離感。
於棠鑽到了他身後嘅[font=宋體]位置,這才注意到電梯裏還有一個男人,正微笑著朝她看了過來,此人身份不明,於棠只客氣地打聲招呼:[/font]“你好。”
[font=宋體] 這人問:[/font]“小姐瞧著挺面生啊,我聽說前幾天公司裏有新來嘅同事,想必就是你了,你哪個部門嘅[font=宋體]?[/font]”
[font=宋體] 本公司好歹是個大集團,底下基層常有人事變動,所以[/font]“新來嘅[font=宋體]同事[/font]”他也是隨口一說。
[font=宋體] 於棠有問必答:[/font]“工程部。”
那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張昀生一眼,一副閒聊嘅[font=宋體]口吻說道:[/font]“原來是在副總手底下做事,副總人不錯,這幾天還適應麼?”
[font=宋體] 這時電梯門打開,[/font]22層到了。
[font=宋體] 於棠趕緊回了句:[/font]“還行,我到了。”說完匆匆忙忙就跑。
[font=宋體] [/font]“我樓上行銷部嘅[font=宋體],有空來坐坐。[/font]”電梯裏那人又說。
[font=宋體] [/font]“好。”於棠只得回頭應了聲。
[font=宋體] 電梯抵達高層辦公區,楊其修跟在張昀生身後出來,一路進總經辦,一面說:[/font]“聽聞前一陣,張昱堯在外面挖了個人過來做部門經理,據說那位經理先前待嘅[font=宋體]是個小公司[/font]……該不是剛才那個?看著不像,年輕了些。”
張昀生沒答。
關助理見老闆終於駕臨,趕緊抱起積壓了數日嘅報表資料和文書跟上來。
[font=宋體] 楊其修一見那堆能把人壓死在土裏[/font]500年爬不起來嘅檔,眉峰一抖,自覺不好打擾老闆批閱奏摺,扭頭就想溜回行銷部。
[font=宋體] 卻被張昀生叫住,[/font]“過來,有事和你說。”
楊其修進了辦公室就癱坐在沙發上,張昀生批閱檔嘅[font=宋體]時候,他又開始沒完沒了,[/font]“那位經理好像有個兒子,已經上高中了,剛才電梯裏那個怎麼看也才二十四五……模樣不錯,身段也好……”
[font=宋體] 正巧李秘書端著兩杯咖啡進來,一杯擱在了辦公桌給張昀生,一杯她遞給楊其修,順便輕輕問了句:[/font]“楊經理這是又看上了哪家嘅[font=宋體]姑娘?[/font]”
[font=宋體] 楊其修一哂,[/font]“看上倒不至於,但美人誰不願意看?像李秘書這樣嘅[font=宋體],我就願意天天看,我可羨慕咱們老總了。[/font]”
這時,一聲克制嘅咳嗽傳來。
[font=宋體] 楊其修看過去,又是一笑,[/font]“關助理,你這嗓子很需要膨大海嘅[font=宋體]愛撫啊,這樣,過兩天我讓我老鄉從家裏帶兩斤[/font]……”
[font=宋體] 關特助一張臉冷峻,很是不客氣,[/font]“不用。”
李秘書掩嘴偷笑。
等辦公室裏剩下兩人時,張昀生問及之前土地招標事宜。
[font=宋體] 楊其修這才拿出一副正經模樣,[/font]“中標書發來了,相關書面報告也已經提交上去,就等您抽空,親自過去簽訂合同。”
[font=宋體] 張昀生不作聲,看了眼時間,仍舊翻閱檔,一邊說:[/font]“通知各部門,2點開會。”
[font=宋體] 楊其修從辦公室出來,一見來人就笑嘻嘻地說:[/font]“關助理,麻煩通知一下各部門經理,下午2點,老總要開會。”
關助理只是點點頭,轉頭就交代了李秘書去辦,自己則去準備開會所需資料。
這會議上談嘅是先前擴建專案嘅進展,以及接下來開發建設嘅各種決策。通常這專案會議一開始,到下班時間也未必能結束。
久經會議折磨嘅那些人,早在進會議室之前,拼命塞了兩塊麵包墊肚子。
於棠嘅培訓時間已經結束,上頭一時也撥不開空來給她安排事情,她閑著無事,卻不好到點下班,但又不能在工位上幹坐著,於是打開公司內部資訊平臺,把公司大小工程和活動流覽了個遍。
直到有人喊她,問她要不要一起走,她才收拾東西跟著進電梯。
[font=宋體] 幾個女孩在電梯裏討論上哪吃飯,於棠看看時間,接近[/font]8點了,幾個人確定了吃飯嘅地方,忽然想起還有個新來嘅同事,這才問了一句。
於棠笑笑說都可以。
吃飯嘅地方是一家日式料理店,她們點完東西又要了清酒,酒喝開了就聊八卦,無非是公司老總如何,副總如何,董事會那邊又如何如何。
順帶誇一下老張家基因優越,出了這麼兩個天之驕子。
有個比於棠早來公司半個月嘅[font=宋體]女孩問:[/font]“我聽說咱們副總和張總是姑表兄弟,那副總怎麼也姓張?”
[font=宋體] 旁邊一個女同事小聲告知:[/font]“咱們副總隨母姓。”
如今孩子隨母姓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這樣嘅事發生在這樣嘅大門大戶裏,卻是值得八卦,尤其生意人看重香火,怎麼會讓一個男孩隨了母姓?
[font=宋體] 那女孩見她一臉神秘,趕緊又問:[/font]“為什麼?”
那人正想聊幾句,旁邊一個資歷較深嘅同事端出嚴肅嘅[font=宋體]態度急忙制止:[/font]“說過多少次了?私底下不准議論上級領導嘅[font=宋體]私事。[/font]”
場面一時安靜。
另有同事在當中調和,沒兩句,氣氛又是一陣熱鬧。
於棠喝了點酒,胃裏蘊著暖意,她吹著夜風走去公交站嘅時候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跟於母說了點工作上嘅事,又問起父親嘅身體。
[font=宋體] 於母說:[/font]“放心吧,你爸已經出院了,醫生囑咐在家好好養著,沒什麼大礙。”
母女倆接著聊了幾句,於母又開始催婚,於棠以工作太累要早點休息為由,掛了電話。
於棠一早到公司,陳韻把一份節能運行計畫嘅分析報告發給了她,讓她審閱修訂,她正式上崗以後,連著幾天做嘅都是各方面嘅資料整理。
公司裏各崗位分工明確。
一個專案每樣步驟環環相扣,大大小小事務都有人負責,她一個新來嘅一時之間不太容易從別人手裏挪到事情,只能等待上級派任務。
她沉下心,將分內事處理得極盡細緻,讓人挑不出毛病。
午休時,於棠跟同事在外面吃完午飯回來,遠遠看見那日在電梯裏碰見嘅男人,經同事提醒她才知道,那是行銷部經理楊其修。
幾個人一同進了電梯,楊其修跟公司女同事相處得極好,不管熟不熟悉,都能聊得跟紅顏知己一樣,把女同事逗得咯咯笑。
於棠話不多,沒在人群裏沒參與話題。
[font=宋體] 一個公司老員工有意酸他兩句:[/font]“楊經理口才了得,想必在客戶面前也是遊刃有餘,難怪得咱們老總倚重。”
[font=宋體] 楊其修聽得一笑:[/font]“都是為公司賣命,我們行銷部,即便不為公司,也得為了各位女同志嘅[font=宋體]福利而赴湯蹈火,你說是不是?[/font]”
那女同事哼笑。
楊其修目送工程部幾個女孩出去,電梯繼續往上,到了行銷部嘅樓層,他猶豫一下,待電梯門關上,直上總經辦。
出來時他撞見了張昱堯,看樣子是剛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
[font=宋體] 張昱堯一見他,停下來和他閒話了兩句,又問:[/font]“聽說今晚你們和幾個市級領導有個飯局?”
[font=宋體] 楊其修不知他打什麼主意,只得點點頭,[/font]“還有一些部門嘅[font=宋體]單位領導,怎麼?副總有什麼指教?[/font]”
[font=宋體] 張昱堯說:[/font]“我這有個新來嘅[font=宋體]員工,姓於,部門裏暫時沒什麼事情交給她,索性就讓楊經理帶過去鍛煉鍛煉,長長見識。[/font]”
[font=宋體] 楊其修笑著回道:[/font]“那有什麼難,值得副總親自過來交代,今天下班讓她直接到公司門口來,我們嘅[font=宋體]車在那等著。[/font]”
於棠還在處理檔,忽然接到張昱堯嘅通知,說晚上張總有個重要嘅飯局,打算讓她陪同,讓她準備一下。
陪公司領導出席飯局她倒是不怕,她能喝酒。
她怕嘅是那位張總。
她和張昀生一共就見過三面,最近在電梯裏那一面,直接讓她對他產生畏懼心理,這就像是學生時期,她見到老師才會有嘅反應。
於棠不敢怠慢,一下班就收拾東西下樓,在公司大樓門口沒見到車,她只好等著。
於棠嘅著衣打扮十分端莊正經,她嘅衣櫃裏是各色襯衫和半裙,大多修身,穿在身上襯得她清新文雅,一股子書香氣,像是剛出校園嘅女學生。
誰能看出來,她已經研究生畢業兩年了。
不多時,有一輛黑色私家車開過來,停在大門前,副駕嘅[font=宋體]車窗搖下來,楊其修沖她招呼了一聲:[/font]“於助理,這邊。”
[font=宋體] 於棠這才走過去,叫了句:[/font]“楊經理。”
[font=宋體] [/font]“坐後邊兒吧。”楊其修指了一下後座嘅位置。
[font=宋體] [/font]“好。”於棠心裏忽然緊張起來,她打開後座車門,一探身果然見到張昀生坐在另一側,她小心翼翼地招呼了聲:“張總。”
張昀生嘅注意力在檔上面,沒搭理,他看了眼時間就吩咐關助理開車。
於棠坐在這一頭拘謹得很,不敢亂動,不敢吭聲。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33
第4章 因緣際會
車內安靜,偶有翻紙張嘅動靜,因著這聲響,於棠更加緊張。
副駕嘅楊其修雖然看不見她,但也猜出她因為旁邊那尊大佛,大概不自在得很,於是找她閒聊兩句,“聽說於助理在陳經理身邊工作了兩年?”
於棠巴不得有個人能找她說說話,趕緊就回答:“是,我一畢業就在陳經理手底下工作了。”
“看得出來陳經理很器重於助理。”他指嘅是陳韻跳槽也要把她帶上嘅事。
“這兩年陳經理教會我許多,一路受她提拔,我很感激她。”於棠答得規規矩矩。
就兩句話嘅功夫,楊其修就判斷出這位於助理不善與人打交道,而且過分小心謹慎,一會兒上了酒桌估計就是個悶葫蘆。
不過小心謹慎好啊,是個優點。
張昀生聽見旁邊有個和風細雨嘅聲調,扭頭瞟過去一眼,於棠一瞬凝住不動,好在他很快收回視線,隨後合上文件,閉眼假寐。
她這才偷偷緩一口氣。
楊其修又問:“於助理酒量怎麼樣?”
於棠說:“還可以嘅。”
她這話答得底氣十足,比起剛才嘅拘束與處處留神,這一句卻帶上幾分自信。
楊其修聽得出來,只是覺得酒量這東西與她這一身氣質實在不符,心裏存疑嘅同時難免還感到訝異,但也無暇多想。
他說:“老總這幾日應酬多,沒休息好,我怕酒桌上照應不過來,先在這把老總交代給你,一會兒還請於助理多擔著點兒。”
於棠忙忙應道:“好。”
這話嘅意思是,能幫老闆擋酒就儘量擋著。
這一桌飯局,來嘅都是政商兩屆裏有身份嘅人物,高層領導自持身份,不輕易開尊口,但一開口必是全場焦點,中層領導熱場子,引話題。
所謂酒色財氣。
酒桌上少不得帶幾個漂亮女性來調劑調劑,要不然一幫大老爺們喝酒,沒一點活色,生不了香,實在無趣。
於棠就坐在張昀生旁邊,有人過來敬酒,她盡心盡力地擋下來,活像個忠犬。次數多了,人家瞧這姑娘秉性太直,也就借著給張昀生敬酒嘅由頭逗她喝。
她倒渾然不覺,一一奉陪。
旁邊有人笑著打趣:“張總,那雖然是下屬,但好歹是個姑娘家,您就這麼看著,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
張昀生靠著椅背,擱在桌沿嘅右手夾著煙,他聞言只是笑笑,“我又不是招了個志願者。食人俸祿,忠人之事,自然要有上得臺面嘅本事。”
有人卻故意玩笑曲解,“生得這模樣確實上得臺面,不怪張總要帶在身邊。”
張昀生把煙淺淺地抿在唇間,只是輕輕哼笑。
“楊秘書,”對面某企業老闆忽然面向身邊嘅女人,話卻是說給大家聽,“我給你個機會,今晚你要是能給張總敬上一杯酒,我給你漲2倍工資。”
“是不是真嘅……”楊秘書忍不住瞟了對面張昀生一眼,只見那人勾著笑意不語。
這話一出,在座嘅紛紛一副看好戲嘅模樣,甚至還有人起鬨,“加我這裏一杯,我替你老闆給你多補兩個月嘅工資!”
眼下場子更熱,催著那楊秘書趕緊敬酒。
於棠喝得太多,面上已經顯出微醺嘅神態,這會子她見到有個婀娜嘅身影繞了半張桌子,舉著酒杯,款款地沖著張昀生過來。
她坐著,一時竟不知道該不該擋下,桌上嘅人也都饒有興味地瞧著,也想知道她擋不擋酒。
於棠拿捏不定主意,只好看了自家老闆一眼,聽他差遣,但張昀生卻沒有任何表示,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女人過來。
就在於棠猶豫嘅時間裏,楊秘書已經到了跟前。
楊秘書聲線柔糯,一不留神就能勾人魂魄,她說:“久聞張總大名,一直等著哪天和張總喝上一杯,如今算算,我這杯酒可等得太久,今日有幸,不知張總願不願意賞臉?”
眼下,於棠胃裏酒氣脹滿,怕是要到極限了,不能再喝,她偷摸瞄一眼旁邊嘅人,總覺得這爺似乎很想與美人把酒言歡嘅樣子……
當然,不排除她是酒壯慫膽,居心不良地想把麻煩推給老闆。
於是她將酒杯拿在手裏,沉吟稍許,在眾人興奮嘅目光中,英勇大義地將酒杯遞給了張昀生……
期間,另一桌嘅楊其修也正看著,臉上嘅神色不明。
關助理見這情況就有些坐不住,屁股幾次要脫離椅子,卻又黏了回去。
這猶如中蠱一般嘅忠心耿耿,讓楊其修看得十分感慨,關助理發覺旁邊一道熾熱目光,偏頭一看,對上楊其修令人作嘔嘅意味深長嘅眼神——
關助理面肌一抽,依然繃著個冷臉。
另一邊。
張昀生伸手接了,從座位上起身,俊挺嘅身姿倒是和楊秘書十分般配,他自在言笑:“有句古話,上天有好生之德——”
引得旁邊某部長家嘅公子一串哼笑。
張昀生又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今天張某當一回君子,成美人之美。”
他這話說得風流,難免要惹人醉心。
那公子哥聽得一樂:“楊秘書,咱們張總當一回君子可不容易見,也少有對哪個女士給足面子嘅時候,你今天是人財兩得。”
楊秘書面上有光,合不攏嘴,“張總風度不俗,我先幹為敬。”
張昀生微微揚手,酒液盡數入喉。
就在這個當口,於棠忽然站起來,推動身後椅子,動靜不小,引得四方注目。
有人唯恐不亂,“於助理這是吃醋了?”
張昀生喝完酒看了過去,不經意瞧見於棠旁邊嘅男人,那男人臉上些許狼狽,卻故作鎮定。
於棠嘅臉由白轉紅,馬上尋了個藉口:“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真是吃醋了?”那人繼續揶揄。
“張總在女人堆裏一向吃得開,更何況是朝夕相處嘅女人?”另有人調侃。
於棠從包間裏出來以後,拿手擦了擦大腿,剛才那男人油膩嘅觸感讓她反胃至極,她跑進洗手間,拿濕紙巾出來擦了一回。
接著她在洗手間裏頭待了一會兒,回想包間裏那一幕幕,終於冷靜下來,意識到剛才她嘅過激反應是不應該嘅。
要不是有人貪樂盡想著看戲,把她那一刻嘅表現引向“爭風吃醋”這類風月話題,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丟了張昀生嘅臉面不說,就怕事後老闆嫌她應對和變通能力太弱,把她給開了……
於棠回到包間,酒席也差不多該散了。
被那事一激,她嘅酒意下去不少,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出來嘅時候,楊其修還關心了一句:“於助理沒事吧?”
於棠精神不濟,勉強地搖搖頭,“我還行。”
楊其修打量她一眼,“今晚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於棠應:“好。”
關助理去停車場開車過來,其餘三個人站在酒店門口等,等了半天不見車嘅影子,楊其修嘖一聲,說:“關助理也沒喝酒,我去看看。”
楊其修一離開,酒店門口就剩於棠和張昀生兩個人。
夜風吹過,安靜得怪異。
上下屬之間,沒理由讓老闆找話題,於棠想了想,打算趁這個時候跟張昀生道個歉,畢竟她最後那一刻嘅表現不算好。
不過在她開口前,張昀生倒是問了句:“你在陳經理身邊待了兩年?”
冷沉嘅嗓子傳來,於棠不由打個激靈,剛才在車裏和楊其修聊過嘅話題,他居然聽進去了。
她說:“是,一畢業就跟在陳經理身邊了。”
張昀生手裏把玩一支煙,好似漫不經心,“陳經理對你不錯。”
於棠愣著,一時之間沒理明白他這話嘅意思,她正琢磨著該回點什麼話,大概是喝糊塗了,半天不知道該回什麼,於是又想起要道歉。
“張總。”
張昀生手揣兜裏,聞言一回頭,就見她垂著臉,眼皮也斂著,眼珠子不安分地亂轉,讓人瞧不清全貌,他道:“看著我說話。”
於棠倏然一驚,趕緊挺胸迎上他嘅目光。
這一對視,她更緊張,下意識又垂下眼皮,“我……”
前頭有車鳴笛,打斷她嘅話。
楊其修在副駕嘅窗口探出腦袋來,說:“關助理大概是嗓子還沒好,記錯位置了。”
張昀生沒等她繼續,逕自轉身,慢慢步下石階。
趁張昀生還沒上車,關助理沒好氣地回了句:“嗓子不好跟記錯位置有什麼關係?”
楊其修胳膊肘擱在了窗沿上,似笑非笑,“我哪知道?你嗓子不好還記錯了車位。”
關助理心想簡直不可理喻,不願再搭理。
楊其修仍是吊兒郎當嘅模樣,“關助理看起來總是對我有諸多不滿。”
關助理等張昀生繞過車頭,才開口:“楊經理。”
楊其修笑盈盈地應:“誒?”
關助理:“好眼力。”
楊其修:“……”
同行四人,就於棠一個女性,自然是先送女士回家。
於棠報了個地址。
楊其修見今晚這位女士嘅表現出乎意料嘅勇猛,心裏存了幾分好印象,但這悶聲不響一味蠻幹嘅勁頭,在後座那位爺眼裏可不見得是優點。
車子平穩前行,車內安逸很能催眠,於棠依然端著腰板不敢放鬆,張昀生翹著長腿看手機,回復郵件,注意力放在了不知是私事還是公事上面。
楊其修瞄一眼後視鏡,卻不見那道纖細嘅身影,估計正挨著角落而坐,他心覺好笑,卻正正經經地問:“於助理是哪裡人?”
於棠聽見又點她嘅名,只得輕聲回答:“南京。”
“南京啊,”楊其修似有所感,他今晚喝了酒,說話隨意了些,“先前我去南京出差,見到嘅女孩也是溫溫柔柔嘅模樣,但是一開口就比較豪氣了,於助理這樣嘅倒是難得一見。”
“是麼……”於棠最怕有人把她單拎出來或誇或貶,一到這個時候就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她這人吧,講中庸……
於棠所住嘅公寓在一片社區裏面,車停在社區門口,楊其修讓關助理下車送她一段,於棠開了車門說:“不用麻煩,我還能走。”
楊其修也不勉強,“那你小心點,明天見。”
於棠回了同樣嘅話,又去看車座另一頭嘅人,猶豫片刻才說道:“張總再見。”
張昀生略微揚眉看過去,回了聲:“好。”
她下車關上車門,站著等車開走了才轉身進去。
於棠拿鑰匙開門時,胃裏邊忽然一陣翻騰,強烈嘅嘔吐欲急急上湧,她進屋甩上門,高跟鞋都來不及脫就跑進洗手間,扶著馬桶痛痛快快吐了一回,吐到眼角擠著淚花。
她吐完爬起來,站到盥洗池前漱口。
剛才在嘔吐嘅某個瞬間,她腦子裏冷不丁地蹦出張昀生不近人情嘅面容,以及在酒店門口他對她說嘅一句話:陳經理對你不錯。
她之前不知道他這話嘅意思,卻在剛才那一瞬間恍然大悟。
他這是說她沒用。
她出來工作兩年,面對一個小小嘅突發狀況,卻如臨大敵一般,處事能力應變能力都不太可觀,想來是先前嘅工作環境□□逸,她太不思進取嘅原因。
於棠覺得頭疼,生怕因為這件事,讓上頭領導有了意見。
更怕丟了陳韻嘅臉。
於棠心裏有事,睡得不是很安穩,第二天一早醒來,她腦袋昏沉沉嘅,直到吃完早餐才稍微好些。
對於昨晚嘅事,她心裏沒譜,想請教一下陳韻,但人剛進辦公室就看見了張昱堯,他倒是關心起她昨晚嘅表現。
張昱堯依然面色溫和,說嘅話卻是一派領導腔,“你是我工程部嘅人,你嘅表現直接關係到咱們部門嘅臉面。”
於棠這麼一聽,當真覺得事情有些嚴重,如果張昀生當真不滿,她現在瞞著這位副總也於事無補,於是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
張昱堯聽完先是沉默,然後說:“張總平時對待工作雖然嚴謹,但對公司裏嘅同事還是很寬和嘅,既然覺得自己做得不好,那就去找張總道個歉,表明想進步嘅決心,這不是什麼大事,不要太憂心,好好工作。”
有他這番話,於棠心裏踏實了不少。
接下來幾天,於棠仍是處理一些無關要緊嘅檔工作,陳韻有心給她安排事情,但最近她忙得腳不沾地撥不出時間,所以只能暫且放放。
可是公司不養閒人,工作機會還是得靠自己爭取。
這一點,於棠心裏清楚。
另一方面,張昀生不是每天都在公司,而且他作為公司高層領導,於棠確實難有一次面聖嘅機會,所以道歉嘅事……
時間一久,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天下班,她依然拖延個把小時才走,那會兒辦公室裏面已經走了兩三個,她這才收拾東西。
電梯是從高層下來嘅,門一開,她瞧清白光底下那人嘅模樣時,冷不丁有一種扭頭要跑嘅衝動,她硬著頭皮喊張總。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35
第5章 因緣際會
張昀生臉上略帶疲意,聽見招呼也懶得出聲,只是微微頷首。
於棠只猶豫片刻就進了電梯。
猶豫嘅原因是電梯裏只有他一個人,面對張昀生時,她總是如臨深淵,一旦失足就是萬劫不復,所以她分秒裏提著心吊著膽。
這種感覺不好受,所以她不太願意和張昀生獨處,甚至碰面。
就像她以前不願意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碰見任何一位老師,哪怕是體育老師,在她眼裏也是自帶威嚴。
電梯下行,於棠縮在角落,恍恍惚惚地想起道歉嘅事,又是舉棋不定。
興許是張昀生太嚴肅,以至於她找他說句話都要提前做好思想準備。
前幾天她緩了過來,一直沒碰見他,原本已經放下要道歉嘅事,眼下冷不丁又撞見,她得重新建立勇氣。
以往,於棠做事心裏總有桿秤,可是自從出校園以後,那桿秤就失靈了。
研究生畢業兩年都沒調整過來。
以前她知道事事以學業為主,做錯了題能對答案,還能找老師要答案。
現在嘛,做錯了事得自己衡量,衡量不過來嘅時候,她自認愚鈍,只能萬事嚴肅對待,總不出錯……所以,還是道個歉比較好。
這麼一想,她豁出去了,“張”字剛出口,碰巧電梯門又開,進來幾個女同事,紛紛朝張昀生打招呼。
於棠抿著嘴,耐著性子等待。
一個較為年長嘅女同事笑著問:“張總怎麼也到現在才下班?”
下班時間,張昀生倒顯出幾分隨性,“做老闆嘅不拿出個樣子,怎麼像話?”
“張總行事舉重若輕,無論做出什麼樣子,對我們這些人都是有威懾力嘅。”這話在那女同事嘴裏說出來,不似恭維,仿佛只是閒聊。
“阮經理越來越會說話了。”張昀生這才露出些許笑意。
一樓到了,幾個女人先後走出電梯箱,於棠腳底板癢癢,很有混在人群中,跟著一起出去嘅衝動,但她忍住了。
張昀生見她沒有走嘅意思,索性按了關門。
張副總說得對,在這位總經理面前,她代表嘅是工程部,做得不好,有損張昱堯顏面,即便是為了這個,也該解釋一下嘅。
“張……”
電梯行至負一層,門打開了,張昀生逕自走了出去。
於棠趕緊跟上,氣沉丹田,說:“張總,關於上次酒局嘅事,我嘅表現……實在很不好,還請您海涵,下我一定好好改正自己。”
張昀生步履未停,聞言只是側頭看她一眼,問了句:“你多大了?”
於棠一愣,心裏驚疑不定,更琢磨不透他嘅意思,只得老實回答:“二十八。”
他腳步慢了一些,道:“看著不像。”
於棠又是一番猜測,他這是字面意思,還是仍然暗指她嘅工作能力?
她揣摩不出來,乾脆不接茬,繼續說酒局嘅事,“您說得對,陳經理對我有諸多照顧,但我能力不足,自己有很大嘅責任,如今進了張本,我會好好努力。”
他隨口問道:“你打算怎麼好好努力?”
於棠遲鈍著,她先時沒想到他會詳細盤問,霎時就噎住了似嘅,片刻後才回答:“本職工作我會做好,也一定會加強其他方面嘅素質。”
張昀生一時不作聲,讓人看不出心思,到了車邊,他望過來,目光淡淡嘅似乎在打量她,不多一會兒他才出聲:“會不會開車?”
於棠只是一愣,“……會一點。”
“會還是不會?”他語調隨意,神色卻是肅淡。
“會。”於棠咬牙應了一聲,隨即又心虛地補充說明:“但是……”
但是手生。
“你來開車。”張昀生直接把車鑰匙扔給她。
“……”
於棠反應不及,鑰匙接到手時手忙腳亂,模樣有些狼狽,張昀生卻已經上了副駕,她只得走向駕駛座,上車後問:“張總去哪?”
他道:“臨風會館。”
這車……且不論什麼牌子,單看外形就知道非富即貴,於棠在主駕上花了點時間,快速並且仔細觀察了一遍,這才啟動引擎。
車一開,她心情一暢快,把車開出了地下停車庫就熄火了……於棠瞄了眼副駕嘅人,他沒什麼反應,她輕輕做個深呼吸,重新啟動。
紅綠燈路口,車子再次光榮熄火。
開個車,不到半個小時卻熄火兩次,於棠感覺臉頰火辣辣嘅,剛才在人家跟前保證會好好表現嘅片段,一幀幀打向她嘅臉。
她思及那些話語,再對比眼前,自我了結嘅心就蠢蠢欲動。
……
她冷靜下來,再一次發動車子。
於棠學習能力不錯,她從兩次熄火嘅情況當中,總結出自己嘅問題,她一向善於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可喜可歎嘅是,每次總能找到。
第三次終於一路暢行,安全抵達目嘅地。
會館門口兩邊有泊車位,張昀生下了車逕自往門口方向走,於棠稍作猶豫後,拔了車鑰匙快速跟上,高跟鞋在地面敲出得咯咯響。
些微淩亂。
張昀生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仍是沒有半句言語。
兩人進入會館,從大堂出來,經過露天嘅中庭,樓閣臺榭,小橋流水,古色古香,一彎清潭裏時不時有鯉魚擺尾,濺起點點水花。
於棠隨他拐入長廊時,一個畫面倏忽閃回腦子裏,那天也是在會所嘅某個走廊嘅角落裏,他薄醉後,略顯輕佻嘅神態和話語拂過心頭。
腦海中周遭嘅佈景和眼下不一樣,但記憶依然擺在那裏。
這下於棠發現自己又愚鈍了一次,剛才在車上就應該詢問他需不需要陪同,而不是擅作主張,莽莽撞撞地跟在他身後……
可他既然沒阻止,說明這麼做還不算魯莽。
於棠心裏亂糟糟嘅,沒再去注意周圍,直到跟著張昀生進入某個雅間,裏頭嘅沙發圍了一圈,早已落座嘅幾位顯然都是人物。
裏頭有人瞧見了,開口既是揶揄:“不怪張老闆姍姍來遲,原來是陷在溫柔鄉里難以脫身。”
巧嘅是,那座上有一位,也出席了上次嘅飯局,就是那位某部長嘅公子,姓秦,在家排名老二。
秦二見了這副情形,目光在於棠身上轉了幾圈,嗤笑:“還真是隨身帶著?”
於棠也認出他,一時窘迫尷尬,抬眼又見張昀生如是淡定,她也壓下不自在,默默跟著,打算尋個空隙離開這個屋子。
座上幾位相覷著笑,自以為心照不宣。
仿佛見慣不怪。
張昀生走到一個空位,解開西裝紐扣坐下,並不搭茬,而是說:“聽聞秦二少最近在研究佛理,不如分享些心得,清一清這烏煙瘴氣。”
所謂研究佛理,是因為這秦二少屢次荒唐行徑,吃喝瞟賭無一不沾染,於是被秦老太禁了足,攆去抄寫《心經》了。
但秦二少並不以為恥,聽了只是一哂,“哪來嘅什麼心得,改革開放幾十年,走進新時代了,老太太還固守她那點傳統,大半輩子那樣過來嘅,做兒女嘅不過順著點意思。”
張昀生似玩笑般說道:“秦二少這份孝心,可感動佛祖了。”
說著說著又聊到了字畫上面,一個圈子裏總有一個圈子嘅習性。
無論政壇還是商界,尤其是生意人,賺了錢就喜歡修文,得了空來一番附庸風雅,有些個大老粗舞弄不來文墨,乾脆搗鼓古董字畫。
有些更直接,哪管得你這些門門道道,只要你是真跡,只要你貴,貴可逼人。
這古代貴族和平民之間,差嘅可不止是金錢,所謂門第,血統,這裏邊兒多少講究?
先是腰纏萬貫,再是滿腹經綸,末了開宗立族,做個書香人家,最好和官家攀點關係,更甚者中個舉之類,成了簪纓之族,門第就上來了。
經年累月久而久之,所謂血統也就有了。
……
有個聲音說:“這人啊,尤其是咱們中國人,講究陰陽調和,占了葷腥想拈素齋,滾了銅臭就想近墨香……”
那於老闆拿煙嘅手指著一人,“張總近旁嘅這位女士,倒是有點讀書人嘅樣子。都說讀書人性情耿直,看來不假,你老闆都坐下多久了,酒水也不給倒一杯,張總坐久了口乾舌燥,做出什麼事來,我們哥幾個可不講非禮勿視那一套……”
於棠由始至終拘謹,聽了這意味不明嘅話,趕緊動作,在酒和茶之間舉棋不定,最後咬咬牙,給倒了杯茶過來。
張昀生輕飄飄掠過一眼,接了茶杯呷上一口,說:“新來嘅助理,不太明事。”茶水溫著喉,聲調也清潤些許。
於棠見大家各自說話,她趁張昀生喝茶嘅空當,稍稍湊近前輕聲喊:“張總。”
耳邊是細柔嘅聲線,張昀生朝她偏頭,淡淡地應:“嗯。”
於棠依然小聲,跟他講話時總是留著神,就怕哪句出了差錯,“如果沒什麼事嘅話,我去外面等您,您有事就給我打個電話。”
他不作聲。
她又問:“可以麼?”
旁人停下了交談,皆饒有興味地望著這邊,忽然安靜嘅氣氛以及聚攏過來嘅目光,讓於棠更為不自在,就想頓匿。
張昀生擱了茶杯,遞了手機過去,說:“手機號。”
其餘人看戲嘅興味更濃,於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想不到男人八卦起來,也如小女兒一般情態。
八卦是原罪,它一統雌雄。
於棠接了手機,過程中手是抖嘅,十個手指頭是涼嘅,她輸入自己嘅號碼猶如拆彈一樣慎重,她撥通電話以後趕緊掛斷,把手機遞回給他。
很是恭敬。
希望大家能看出來,她和老闆關係清白,她對老闆嘅驚懼之情天地可鑒。
期間,張昀生既不言語也不看她,只是喝茶。
於棠仍是戰戰兢兢,說:“張總,我先出去了。”
張昀生這才答允:“別走太遠,還有,別喝酒。”
一會兒還得開車送他回去,她明白。於棠一顆懸著嘅心總算落到原處,回了聲:“好。”她繞過座位大步地往門口走。
出來關上門嘅那一刻,她大松一口氣。
……
說是在外面等他,她真就只是在包間外面等,手裏端著服務生給嘅一杯水,興許是站久了有點累,身子輕輕貼著牆。
閑著無事,想給家裏打電話。
她瞄一眼手機上方嘅時間,見夜深了才打消念頭,轉身往大廳方向走。
於棠在外面大廳嘅紅木長椅上坐著等,不敢走開,期間只喝水,為防止自己睡過去,時不時站起來走兩圈,提提神。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
張昀生出來時就瞧見她遊魂似嘅,在茶几旁晃來晃去。
於棠晃一圈轉身坐下,發現了前面嘅張昀生,又趕緊起來小跑著過去,他沒等她,率先往電梯方向走,於棠加快兩步跟上。
近了他身旁,於棠聞到他身上嘅酒氣,好在不濃重。
車上,張昀生給了個地址,於棠照著導航器走。
將近一個小時,車子不知不覺開到近郊,四周罕有人至,又經過一段林蔭大道,上了斜坡才見得到一棟獨門獨戶嘅別墅。
於棠在別墅門前停車,後座嘅張昀生沒有動靜。
她試著提醒:“張總,到了。”
隨後才有窸窸窣窣嘅聲響,接著是後座嘅車門打開,於棠拔了車鑰匙跟著下車,把鑰匙遞過去,她暗自觀察著周圍。
這裏怕是不好打車。
張昀生沒接,說:“等著,我讓人送你回去。”
於棠下意識就拒絕:“不用,我自己……”
他沒理,早已經從她身旁經過,進了鐵門,穿過前庭才是家門,他人沒到,門已經打開。
於棠只好等著。
她就只是找他道個歉,卻被他使喚了一晚上,不過這樣也好,就當將功補過,看他這個樣子,好像對她嘅夜間服務……
甚是滿意。
唔。
於棠等了一會兒,裏面沒人出來,倒是遠處有一輛車過來了,就這麼經過她身旁,直接開入鐵門,消失在高大嘅圍牆裏。
深更半夜,情勢不明,於棠總感覺心神不寧。
那人下了車,正巧屋子裏有個人出來,他見人就笑,“林伯,大晚上嘅幹什麼去?”
林伯停下說:“副總,張總讓我送門外嘅於小姐回去。”
張昱堯揚眉,心情不錯嘅樣子,“那林伯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等人走遠了,張昱堯才進屋,客廳裏沒人,張愔愔和林姨都睡了,他直接上二樓書房,門虛掩著,他敲兩下意思意思,然後推門進去。
張昀生倚著大班桌,端著筆記本回郵件,他抬頭看了一眼。
張昱堯把手裏嘅專案計畫書放在桌上,猶豫一陣才說:“哥,我剛才在樓下好像看見我們工程部嘅人了,那個新來嘅。”
張昀生合上筆記本電腦,取了計畫書來看,快速掃了幾頁,仍是不大滿意。
張昱堯小心度他神色,問了句語焉不詳嘅話:“感覺怎麼樣?”
張昀生頭也不抬,“你指哪一樣?”
張昱堯優優雅雅一笑,“你想回答哪一樣都行。”
張昀生把計畫書扔回桌面,臉色極淡,嘴邊卻是譏誚,“張昱堯,你樂得當自己是老鴇,不見得你手底下做事嘅人就願意當窯姐。”
張昱堯立刻變了臉色,一時默著。
張昀生摸出一支煙點上,口齒輕咬著煙,說:“跟外頭那幫傻逼混腦殘了吧?什麼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
張昱堯隱忍半天又笑,“哥,又不往你這送,就是讓你過過目,你看得上眼嘅,其他人可求之不得。”
張昀生搖搖頭,懶得跟他周旋,把計畫書暫時留下,開口趕人:“沒其他事就回吧。”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3
第6章 因緣際會
張昱堯生得相貌英俊,儀錶堂堂很能欺瞞世人。
他深知自己內心齷齪,只因他看透了這個世界齷齪與偽善嘅本質,於是總拿捏著一份優雅示人,偽善行事。
張昱堯自己世界裏嘅邏輯性是很穩固嘅,所以即便哪天被人揭下了面具,他也只是覺得那人不識好歹而已。
唯有在張昀生跟前,他嘅邏輯不值一提。
因為張昀生是表裏如一,該壞時壞,該好時好,真正嘅君子和流氓集於一身,能和你講道理,也能和你講利益。
是個有文化嘅生意人。
張昀生一早到公司,工程部就有人來報,說西鎮嘅那個擴建工程引起了當地一部分居民嘅不滿,現在那些人聚在一起,計畫到法院起訴。
來報告這件事嘅,是陳韻。
張昀生頭也不抬,“你們副總呢?”
陳韻在這位老總跟前,也是覺得壓力照頂,“副總已經前往工地,安撫當地居民嘅情緒。”
張昀生扔了手上嘅鋼筆,“現在才想起來安撫工作?”
“開啟專案之前,副總已經和當地居民做好了思想工作,雙方達成協議,誰也沒想到,工程實施大半,他們會鑽空子另起由頭。”這事辦嘅,陳韻頭都不敢抬起來。
“那是你們做事不乾脆,留了後患。”張昀生連協議書都懶得看,一句等你們副總回來再說,就把人打發了。
下午張昱堯回公司,直上總經理辦公室,交代事情結果,“都是一幫貪財嘅市井小民,獅子大開口,指不定哪天死在錢眼兒裏了!”
張昀生坐在沙發上,敲著二郎腿,指間一支煙,騰起青煙嫋嫋,“自己行事不周全,讓人揀了空子,就別怪人家心眼多。”
“那這事怎麼辦?真拿錢?”
“你該慶倖人家只是圖財,人家腦子比你清醒,知道社會輿論偏愛弱勢,你把媒體那邊打點好了,他們掀不起風浪,自然見好就收。”
張昱堯想想仍覺得不甘心,“我看這幫人就是欠一頓毒打!”
張昀生諷刺道:“你以為這錢拿出去是幹什麼嘅?還不是為你嘅敗事有餘買單?”
眼下公司還有個新建專案等待開發,前段時間拿到了土地工程中標書,已經簽署合同,緊接著就得籌備施工事宜。
這裏面多少重要環節需要他監督?
整個流程下來,有多少個會議,多少個應酬需要他出面?
所以這次嘅糾紛,他點了兩句就不再理會,轉頭就召集了行銷部和工程部等幾個部門嘅參建人員上來開會。
工程部那邊,因為擴建工程,被調用了大半嘅人過去,現在正欠缺人手,張昀生找張昱堯要人,張昱堯想了想,把於棠給推了出來。
張昀生不作聲,只是看著他。
張昱堯無辜地笑了笑,“這個於助理好歹是建築學研究生畢業,人家可是正正經經地持有執業資格證書,只是先前一直在陳韻手底下,所以才被當做助理來用,她以前跟著陳韻參與了不少興建,很有經驗。”
張昀生也就不再說什麼,只說讓她跟著專案組,參與前期規劃。
於棠接到工作任務,連夜精讀相關資料,瞭解進度,她做事效率高,第二天上班,和工程部人員著手專案開發計畫。
各項書面報告分工擬寫出來,先送去給張昀生過目,再報請有關部門。
這段時間,於棠忙得一個電話都沒時間打回家,她趁著午休時間,把初步設計方案進行最後審閱,中間於母卻打了電話過來,她只得暫停工作,到樓梯間接電話。
電話裏,於母無非問些工作或生活上嘅事,於棠懶懶應著,一是還想著方案嘅事,二則確實累得沒有精神應付。
於母只勸說兩句就不再打擾她。
於棠回到工位,趴辦公桌上睡了會兒,沒滋沒味地,鬧鈴就響了,時間下午2點鐘。
她把計畫方案列印出來,拿到手時厚厚嘅一塌,再裝訂起來成一個檔,接著送到樓上總經辦,讓張昀生過目。
於棠上到高層,拐進辦公區,敲了敲一直敞開著嘅門板。
李秘書正好過來向小助理交代點事,抬頭見是於棠,笑著迎上去,“於工,來找張總?”
最近於棠總拿著書面報告過來讓張昀生過目,多來了幾趟也就混了個臉熟,她抱著檔進來,“張總在辦公室麼?”
“他在會客室,”李秘書領著她往辦公室走,推開門說:“你進去坐著稍等一會兒,我給你拿杯咖啡。”
“謝謝。”於棠喝不慣咖啡,但這段時間她太累,有時候困了就逼著自己喝下去。
於棠在一旁嘅沙發坐下才幾分鐘,李秘書就端著咖啡進來了。
李秘書出去時又說:“於工慢慢坐,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隨時喊一聲。”
於棠站起來又是道謝。
辦公室裏剩她一個,於棠有些坐不住,之前她拿檔上來給張昀生,碰巧每次他都在,而她幾乎是辦完事就跑,絕不敢逗留。
於棠呆坐片刻,翻開計畫方案重新檢查,因她之前做得仔細,所以這回看得漫不經心,每一頁每一項快速掃過去。
當她翻到技術經濟指標那一項時,才發現有個數字後面少了個小數點,她嚇得腰都直了,趕緊檢查其他數字,好在都沒出錯,就這個地面建築基底面積出現差錯。
於棠四處看了看,起身走到大班桌前,從筆筒裏抽了一支鋼筆,把檔擱在桌面上,想把小數點給補上去。
雖然這掩蓋不了她嘅疏忽,但至少發現得及時。
就算要罵……
張昀生進來時,就看見她微俯著上身,一旁落地窗嘅白光攏了過來,渲染得她身段雋秀。
於棠聽見聲音,把筆放回原位,合蓋上文件站好,等張昀生坐到大班椅時,她把方案遞了過去,然後屏息凝神,留意他嘅反應。
張昀生翻看半天,於棠心如擂鼓,果然他在某處停留片刻,接著翻閱速度慢下來,大概是在檢查是不是有其他錯誤……
於棠兩只手合攏,互相感染涼意。
又是半天時間過去,張昀生攏上文件,抬手一擱,沒出聲。
於棠倒是有了幾分眼色,馬上就認錯:“對不起。”
張昀生往後靠向椅背,“專家組評審嘅時候可能沒時間聽你道歉。”
她很少出錯,沒想到難得一次就被老闆逮了個正著。
於棠後腦勺一陣陣地發麻,語滯半天,仍是老老實實道歉:“……我、我錯了,我保證下不為例,希望……”
趕巧有人敲門,是關助理來通知會議時間到了。
張昀生一時坐著沒動,目光在於棠身上逗留了片刻,這才按著扶手起身走出辦公室,於棠越過半張桌子,伸手夠到方案書,跟著出去。
外面,楊其修站在窗邊抽煙,扭頭見到張昀生身後跟著嘅於棠,似乎臉色不大好,他杵滅煙頭,人沒到,嗓子已經過去,“於助理……不,於工。”
於棠看著他笑笑,“楊經理。”
張昀生已經走開,往會議室去了。
“怎麼?沒休息好?”楊其修湊近,壓著嗓子問:“還是挨罵了?”
“沒有,”於棠搖頭,“是我犯了點錯誤。”
“哦?”楊其修拍拍她嘅肩膀,“晚上請你吃飯,給你壓壓驚。”
於棠還想著方案嘅事,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點了頭,“好。”
楊其修又笑:“下班給你電話。”
於棠回過神,本想問給我打電話幹什麼?但人已經走遠,也就作罷。
下午時間,又是忙得一刻不容喘息,過了6點,於棠都沒察覺到下班了,直到楊其修嘅電話打過來,她終於想起好像和他約了什麼事,只得收拾東西下樓。
人到公司樓下門口,看見楊其修從副駕探出腦袋來,說:“慣例,坐後邊兒。”
於棠打開後座,彎腰探身見到了張昀生,當下愣住,開車嘅是關助理,她以為今晚又有什麼應酬,上車以後問了句。
楊其修回過頭來說:“就是普普通通吃個飯,於工不必緊張。”
什麼普普通通嘅飯要把老闆給帶上?
於棠不好多問。
路上難得不堵車,半個小時就到了地方,是一家酒樓,門面上一派嘅燈火輝煌,幾個人在門口下了車,關助理把車開去停車庫。
這頓飯提前訂了桌,服務生領著他們進電梯,往一個雅間走。
李秘書一早站在雅間門口,見他們來了,趕緊推開門讓他們進去。
於棠如墜雲裏霧裏,沒弄明白這頓飯目嘅何在。
等她坐到了位置上才確定,這大概真嘅是一頓普普通通嘅晚飯……
可是,為什麼?
等關助理回來,菜也上齊。
除了關助理,李秘書給以外嘅每人添了紅酒,因為他得開車,她舉著杯說:“感謝楊經理平日裏嘅關照,祝楊經理生日快樂。”
於棠:“……”
眾人舉杯時,於棠茫然跟著舉起了紅酒,茫然跟了句:“楊經理,生日快樂。”說完又覺得敷衍,只好補一句:“祝您……呃,福如東海……”
楊經理樂呵呵地笑納:“於工嘅誠意我心領了。”
有領導在,這頓飯一開始吃得不算盡興,張昀生了然,等差不多嘅時候,就藉口抽煙,出了包廂,到陽臺吹風去了。
楊其修喝多了,拿一瓶紅酒要逼關助理喝。
關助理冷著臉,推開他嘅酒瓶,懶怠理他。
楊其修戳他腦門,“我今天31大壽,你別不給面子!”
關助理不耐煩,“別動手動腳!”
楊其修:“反了你!喝不喝?”
關助理:“楊其修,別太過分!”
李秘書從容地給於棠添茶,微微地笑:“於工最近辛苦了,喝醉了嘅話,晚上回去怕會休息不好,還是多喝點茶。”
於棠謝過,握著茶杯。
楊其修抄起酒瓶,抱緊關助理嘅腦袋,要把瓶口硬懟進他嘴裏,嘴裏狠狠念叨:“不識好歹嘅狗東西!給爺喝!”
關助理揚手往他下巴就是一推,把人推開了就站起來,冷酷嘅臉上更添寒霜,於是更顯陰沉,他抹一把嘴邊嘅酒液,瞪著雙眼:“瘋了你!”
李秘書又來添茶,仍是笑盈盈。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打得火熱,於棠實在憂心:“不管他們麼?會不會打起來?”
李秘書笑笑:“不管他們,沒打死就好,瘋夠了自然就安靜了,要是進了醫院,公司可以報銷醫藥費嘅,但住院期間算曠工,得扣工資,所以他們有分寸。”
於棠:“……”
“關遠,”楊其修嘿嘿笑,已經醉得神志不清,“你上輩子是不是死於我嘅算計,所以這輩子對著我才老是這麼一副索命臉?”
“神經病!”關助理扯一扯西裝,換了個位置坐。
楊其修步履虛浮地挪過去,推他腦門,“你給我好好反省!”
關助理謔一下站起來,“別動我頭髮!”
場面有點混亂,於棠猶豫著要不要趁早撤……
她明天還有一堆事情要忙,被誤傷嘅話,很影響她嘅工作進度。
“來來來,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好朋友。”
“你放開我!給我滾!”
“哈哈哈哈哈哈……”
這時,李秘書把一件西裝外套遞了過來,說:“於工,這是張總嘅外套,他喝了酒,要是又吹風嘅話可能會感冒,麻煩你把衣服拿過去給他。”
於棠不太願意接,但又不能不接。
李秘書說:“麻煩你了,我得看著他們,出事嘅話,我好及時打120。”
於棠:“好。”
總經辦都是一群神奇嘅動物麼……
於棠問清楚陽臺嘅方向,到了那裏就看見張昀生面朝外,撐著欄杆,襯衫袖子挽至肘際,右手指間夾著煙,夜色中青煙嫋嫋。
她靠近,輕敲身旁嘅門框,“張總。”
等他轉過來,於棠把西裝遞過去,“李秘書讓我拿過來給您。”
張昀生接過來,搭在左手小臂上,又轉了過去。
於棠遲疑一陣,還是提醒了一句:“李秘書說,您喝了酒,不能吹太久嘅涼風,會感冒。”
她正準備離開時,張昀生忽然回頭問:“他們結束了沒有?”
“應該……”她停頓一下,“還沒有。”
“怎麼說話總是猶猶豫豫嘅?”他看了過來。
於棠登時就緊張,想了一想才說:“我過來嘅時候,還沒結束。”
張昀生抬手掃一眼腕錶,摸出手機打電話,於棠感覺這時候自己可以退下了,但他又問:“你走不走?明天是不是還得去一趟規劃局?”
於棠扶著門框,點頭。
張昀生乾脆把她嘅點頭當做是回答了他嘅兩個問題,打電話讓林伯開車過來接,他打完電話,見她整個人杵在那兒,木頭一樣。
其實於棠並不木訥,她只是在面對張昀生嘅時候,腦子容易一片空白。
她總是害怕領導對自己不滿,越是害怕就越容易犯錯,越犯錯他就越不滿……想來想去,兩人唯一嘅火花,就是她犯錯嘅時候。
“張總,”於棠倚著門框,仿佛需要一個支撐,“我知道我不聰明,不會說話,不懂得察言觀色,還……”
張昀生有些訝異,轉頭看了過去。
她繼續:“說話做事,還總是瞻前顧後。”
一支煙燃盡,張昀生撚滅火星,道:“抬起頭,看著我說話。”
於棠依言支起腦袋,強迫自己和他對視,“關於……”
張昀生倚著欄杆,頗為淡然,“把你嘅話組織明白了再開口。”
於棠沉默了一下,說:“關於下午嘅初步方案,我很抱歉,是我一時疏忽了。”
張昀生把西裝上衣穿上,經過她身旁時,步履稍事停頓,說:“再三道歉只會折損價值,認錯一次就夠了,接下來看表現,走。”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5
第7章 因緣際會
林伯打電話過來,說還有10分鐘到。
兩人先到酒店門口等,期間,張昀生接了幾個電話,有兩個談嘅是公事,而後一個較為私人,他說話時帶上幾分調侃之意。
至於內容麼……
於棠自覺非禮勿聽,偷摸走遠一些。
風灌過來,只聽得他低沉嗓子裏,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林伯比預計嘅10分鐘早到一些,於棠自行上了副駕,張昀生依然在後座,吩咐林伯先送於棠回去,之後閉上眼睛,不管其他。
路上倒是堵了一陣子嘅車,好在通得也快。
到了地方,於棠言謝道:“麻煩您了,林伯。”
林伯總是笑得那麼親切,“不麻煩,於小姐早點休息。”
於棠扭頭見後座嘅張昀生閉著眼,她默認他寢過去了,招呼不打,直接下了車。
之後一個星期依然是忙,於棠倒是很喜歡這樣嘅日常,眼前只有工作,知識和工作嘅世界裏,萬物皆有規則可尋,也有權衡之道。
大家各司其職,她不用忍讓退讓。
這晚,於棠照舊在公司裏加班,一直到9點鐘,有個電話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是,陳司諾。
已經是8月初,高中暑假過去一半。
這段時間陳韻倒沒再麻煩於棠抽時間幫忙處理什麼私事,於棠和陳韻參與嘅專案不是同一個,所以一直分頭各忙各嘅。
陳司諾很少給她打電話嘅。
“棠姐,我在外面,你有沒有時間過來一趟,幫我個忙……”
“你在哪?”
陳司諾說了個地址。
離公司有點距離。
於棠接完電話,收拾東西下樓,在前面嘅路況攔了輛車,一個小時後,她到了陳司諾說嘅南華路嘅那家餐廳門口。
餐廳靠櫥窗嘅卡座上是一男一女面對而坐。
女孩是張愔愔,她喝醉了,纏著陳司諾不讓走,陳司諾不知道她家在哪,想送她去酒店休息,可他出來只帶現金沒帶身份證。
這種事又不能跟他媽講……
於棠過來以後,陳司諾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打小就獨立,但再獨立也不過是個高中生,碰到學習以外嘅突發狀況,仍是手足無措。
陳司諾趕緊站起來,“棠姐。”
少年身軀單薄,但身形高拔,長得又帥氣,不怪桃花旺。
張愔愔趴在桌上,仰著腦袋眯著眼睛,瞧見來人是個女嘅,有些不高興地坐起來嘟囔:“陳司諾,你什麼意思啊!”
很顯然她不記得於棠了。
於棠倒是知道張愔愔住哪,之前她送過張昀生回家,她彎下腰對女孩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張愔愔斜著眼打量她,“你送我回家?你是誰?”說完一擺手,“我不回去!”
陳司諾冷淡嘅神色裏,幾分不耐,也有幾分無奈,“要不直接送去酒店吧。”
“她回家都不願意,怎麼會聽話去酒店呢?”於棠看著他問:“你怎麼會跟她出來?還讓她喝酒?”
“她說有話要跟我說,還說吃完飯以後就不糾纏我……”陳司諾一個男孩子,說這話時有些難為情,“誰知道她還喝酒。”
張愔愔實在是不好搞定,哪也不去,於棠來了也是束手無策。
陳司諾出了個餿主意,“要不給老師打個電話?”
於棠沒同意,隨即靈機一動,想到了另外一個餿主意,給張昀生打電話。她走到一旁,握著手機沉吟半晌,終於是撥了電話過去。
張昀生今晚有個應酬,現在應該是在酒桌上,電話打過去很快接起。
於棠聽見他嘅聲音就緊張,一緊張,開口則說了句不文雅嘅話:“張總,你妹——”
張昀生:“……”
“不,不是,那個……張愔愔。”她只好把名字說出來。
“她怎麼了?”張昀生問。
“喝醉了,不願意回家,能不能麻煩您……”
“在哪?”他沒問緣由,直接要地址。
於棠把地址說給他,掛通話時,發覺自己拿手機嘅掌心居然出汗了。
她回到卡座,和陳司諾一起坐著等。
張愔愔趴桌上念念叨叨,語無倫次地剖白心事,“我張愔愔,有錢,有顏,雖然成績沒你好……但是我很努力了,我就是喜歡你……”
陳司諾黑著臉,這些話他一個人聽倒可以不加理會,但如今多了個人旁聽,就十分尷尬難熬了。
他聽了幾句就想上洗手間冷靜冷靜,但他一起身,張愔愔就要跟著他,於棠讓他乖乖坐著,哪也別去。
張昀生是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到嘅,這期間裏,張愔愔一張嘴就沒消停嘅時候,於棠怕她口幹,給她添了好幾次茶水。
於棠坐嘅位置,面朝餐廳門口方向,她倒完水一抬頭,猛然見張昀生一臉陰氣沉沉地過來,嚇得差點沒拿穩水壺。
張愔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旁邊站了個人,抬頭一見是她哥,也是嚇得不敢動彈,更不敢再嘮叨。
有外人在,張昀生不好發作,省得在這兒丟人現眼,他壓制著脾氣道:“聽說你不想回家?”
張愔愔一臉茫然,沒鬧明白她哥怎麼降臨了。
張昀生問:“現在願意回家了麼?”
張愔愔做一番痛苦嘅掙扎,她迫於張昀生嘅淫威,又捨不得她嘅少年郎,於是借著酒意壯膽,“我想跟司諾再說兩句……”
陳司諾臉一抽,很是不願意。
張昀生抬眼打量著陳司諾那副抗拒嘅死樣子,心裏對張愔愔恨鐵不成鋼,又覺得這小子不識好歹,心思轉變之間就同意了。
陳司諾如遭雷劈,“憑什麼?我不想聽。”
張昀生也不跟他客氣,“你連自己嘅問題都搞不定,屁大點兒事叫來一個又一個,如今輪不到你來安排。”
陳司諾一時沒了話……
於棠心想,道理一套套,你不也沒搞定你妹麼?
張昀生似有感應一般,轉而面向於棠,只看她一眼,沒有一言半句,轉身找了張稍遠嘅空位坐著。
張愔愔支使於棠也走開。
於棠只好起身,不知道是去張昀生那裏,還是另外找一桌坐著等。
張昀生忽然叩兩下桌子,示意她過去,於棠倒省了做決定,很樂意過去,她過來以後,張昀生讓她找服務生要杯水過來,於棠馬上去辦。
於棠端了水過來,順便坐了下來。
張昀生臉色不大好嘅樣子,只是喝了兩口就擱下,問:“你和那小子什麼關係?”上個月教導處叫家長,去嘅也是她。
於棠回答:“我和他媽媽是同事。”
張昀生想了一下,問:“以前嘅同事?”
於棠不太敢在他跟前撒謊,於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嗯……”
“三番兩次幫同事兒子收拾殘局?什麼同事關係這麼好?”他隨口閒聊一般。
“關係不錯嘅同事。”她說完有些心虛,一心虛就臉熱。
“看出來了,”張昀生見她臉頰嘅皮膚細白中泛出紅暈,倒也沒細想,只是說:“大晚上支使你出來給她兒子料理感情問題。”
於棠被他說得臉更紅,硬生生回了句:“她比較忙。”
張昀生輕笑,“你倒是閑。”
於棠以為他不滿嘅是她大晚上拋下工作跑出來,依然硬生生地回答:“現在是下班時間,公事和私事我能處理好。”
張昀生一聽就知道她想哪兒去了,一時也沒心思跟她理論,喝下大半杯水以後,發現那女人嘅臉恢復了細白。
皮薄肉嫩,一著急就紅了臉。
張昀生看時間,十幾分鐘過去,那邊還沒談完,不過這回不是張愔愔一個人嘮叨,兩人有了對話,但很顯然,張愔愔依然處於被動。
他沒了耐心,起來過去打斷這場無限循壞著無奈嘅對話,把張愔愔拎起來往外走。
於棠見狀,趕緊跟了出去。
張昀生嘅車就停在路邊,開了後座車門把張愔愔扔進去,甩上車門。
於棠這才發現他居然是自己開車過來,但他是從酒桌上下來嘅……
張昀生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剛才來嘅時候火氣燒腦,顧不上那麼多,他招手讓於棠過去,然後把車鑰匙給她,“我喝了酒,麻煩你。”
於棠拿著車鑰匙,轉頭看見陳司諾站在不遠處。
陳司諾見狀就說:“我自己坐車回去,今晚麻煩你了,棠姐。”他說完往一邊嘅路口去了。
於棠喊道:“司諾,到了家給我電話。”
陳司諾沖她招招手,走了。
於棠開車,張昀生坐副駕,車內一時安靜。
張愔愔躺在後面暗自傷神,閉著眼誰也不理,時不時哼唧兩聲表示不滿。
一會兒陳司諾打電話過來,於棠估計他是到家了,她想接電話,於是四處找停靠嘅地方,半天沒有合適嘅。
張昀生見她急得亂轉,伸手拿了她嘅手機幫忙按了接聽和免提。
陳司諾果然是告訴她到家了,末了還說:“棠姐,這件事別告訴我媽,省得她又操心,拜託你了。”
於棠不想當著張昀生嘅面聊私事,趕緊就應:“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張昀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估計是休息夠了,有了閒聊嘅逸致,“一個小孩也使喚得動你,你還挺好用。”
他嘅語氣,讓於棠不想跟他聊這件事,“只是幫個忙而已,我和他媽媽是很好嘅……朋友。”她乾脆換了個詞。
“太重感情,太多牽絆,情感主導思維,難怪你行事束手束腳……”張昀生說到這裏,心想自己跟她說這些幹嘛,於是悻悻閉了嘴。
“那照你這麼說,”於棠忍不住要反駁他,“不重感情應該重什麼?”
“凡事講究平衡,萬事萬物,皆可衡量交易。”他興致來了,多說了兩句:“你和你那位同事,你幫我,我幫你,就是一種平衡交易,維持平衡,才是長久之計。”
於棠沒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她回答,說完就閉上眼睛休息。
倒是張愔愔在後邊聽得稀奇,這老男人大晚上嘅故弄玄虛神神道道個屁!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6
第8章 魚與熊掌
那晚,張昀生仍是讓林伯送於棠回去。
張愔愔洗完澡,跑去書房找他,她酒醒了以後,開始琢磨起別人嘅八卦,追問陳司諾口中那位“棠姐”跟他是什麼關係。
“公司員工。”張昀生抬眼見她一屁股坐在了書桌上,頭髮還滴著水,當下就皺眉頭,“你有沒有個女孩嘅樣子?”
“我才不信呢,”張愔愔撇撇嘴,“一個員工你跟人家講那麼多廢話?還什麼你幫我,我幫你。”
說起這個,張昀生就想起了她跟陳司諾那小子嘅事,他合蓋上筆記本,倚向椅背,說:“那小子,以後你少跟他來往。”
張愔愔不想聊這個,但又忍不住反駁:“為什麼?陳司諾比我見過嘅任何一個男生都要優秀!”
張昀生摸出一支煙,沒點火,拿煙指點著她,“讓你讀書是為了長點兒見識,見識不見長,邪心倒不小。”
張愔愔乜斜著眼橫著他,“我喜歡個人怎麼就邪心了?比起你,我不知道正派多少。”
張昀生沒有生氣,閑閑地說:“姓陳那小子,心思敏感,心腸冷硬,自尊心強,除了那一張臉,其餘不堪一擊。”
喜歡嘅人被說得一無是處,張愔愔怒火中燒,“別拿你那一套去看待其他人,你根本不了解他!”
“一目了然嘅事,還要怎麼瞭解?”
“他成績很好,我們學校很多女孩喜歡他!”
“是麼?”張昀生兩只胳膊抵著大班椅扶手,“他這麼優秀,那你有什麼本事讓人看上你?”
“……我有錢,長得漂亮。”張愔愔白皙嘅臉蛋紅撲撲嘅。
張昀生哼笑。
張愔愔不悅道:“笑什麼?我說得不對麼?”
張昀生說:“你把他形容得獨一無二,卻要求他因為兩個最俗氣嘅原因喜歡上你,你心裏也未見得怎麼瞧得起他。”
張愔愔被說得無言以對,憋得一張臉通紅,“我沒有!”
張昀生沒功夫跟一個小孩子討論感情問題,指著門口說:“回房間睡覺。”
張愔愔不服氣,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麼可以反駁嘅話,氣衝衝地跑回房間。
——
如今方案圖過了審查,設計方案已經確定下來,緊接著就是施工圖嘅設計和審查,於棠和工程部嘅人由白晝忙到兩眼抹黑,杳不知朝夕。
這日大家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是已經臨近下班時間。
於棠還有一些設計細節要向張昀生彙報,於是直接跟著他去了辦公室。
張昀生推門進來,見到沙發上坐著張昱堯,問了句:“你怎麼來了?”一邊去往大班桌,端起放涼了嘅咖啡喝下一半。
於棠也是多日未見張昱堯,驚訝之餘,喊了聲:“副總。”
張昱堯敲著二郎腿,施施然一笑,對座上嘅人說:“怎麼樣?我們部門嘅人好用麼?真怕有一天你用順手了不肯放人。”
於棠總感覺這位副總身上有一種特別矛盾嘅氣質,矛盾在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邪性得很。
張昀生看一眼於棠,沒回答,直接問:“你過來有事?”
張昱堯仍是笑:“今晚我跟開發辦那邊嘅人有個應酬,我這一時湊不齊人,想讓於……”他撓撓眉尾,“於工去湊個人數。”
於棠心底咚一下,雖然她會喝酒,但宿醉很麻煩,她手頭還有一堆事情……她眼尾瞟了張昀生一眼。
張昀生眼瞧著張昱堯,一時沒開腔。
於棠覺得他這眼神意味不明,似乎有什麼內容。
工程部那一幫員工,整天和圖紙和建築以及各種數據打交道,說白了就是一群讀書人,有些愛自持知識份子嘅姿態,總帶著那麼點清高勁兒。
好在清高歸清高,對待工作還是很老實嘅。
當初張昀生把工程部扔給張昱堯去管,就是看他老喜歡故作有內涵,而且還是學建築出身,應該很有耐心和這些人周旋。
“那就去吧。”張昀生緩緩開腔:“那點事不急,明天再說。”
“好。”於棠應了一聲。
張昱堯笑開:“就用一晚上,明天就給你送回來。”
於棠聽得皺眉,她知道男人之間說話少有忌諱,大咧咧地隨著野性,但聽在女孩子耳朵裏,總不是那麼舒服。
上了車,於棠坐在副駕,後面是張昱堯和他嘅助理。
張昱堯這人很是健談,一般也很隨和,和張昀生不一樣,他身上沒有疏離感,他是走優雅風趣路線嘅人。
這高端路子走得久了,他自己都快相信了自己嘅高尚品格。
但他嘅一言一行卻像是一堆精確嘅數據,不出錯,也不出彩,唯有在張昀生譏誚嘅言語當中,才會暴露一二。
“聽說於工酒量不錯。”張昱堯嘅嗓子溫潤,很具親和力。
“還行,算能喝幾杯。”於棠回答得含蓄,就怕今晚又被推出去當個酒壇子。
張昱堯笑出聲,“謙虛了,我聽楊經理誇過你,桌上話雖然不多,喝酒卻不含糊,表現很勇猛。”
於棠聽這意思,大概今晚是當定酒壇子了。
酒桌上來嘅是一些建築方面行政部門嘅人,一些科室主任。
於棠今晚碰見了個故人。
但她看見自己對面那個西裝革履嘅男人時,一時陷入恍惚,那個人如今嘅形象,比記憶中嘅身影要英氣挺拔,與人招呼交談從容穩重。
剛才她只聽見人家介紹了一句,某某科室嘅趙主任。
坐在一旁嘅張昱堯發現她不在狀態,詢問了一句:“於棠,身體不舒服?”
於棠回過神,勉強地笑笑,“可能是喝得有點多。”
張昱堯微微鎖眉,那副表情正好表現出他嘅擔憂,“還撐得住麼?喝杯茶緩一緩,實在不行就直說,我讓小唐送你回去。”
於棠巴不得回去,眼下也顧不上其他,接過了茶杯就喝。
張昱堯一臉欣慰,“撐不住了一定要說。”
側面座位一個男人怪異地笑,“張副總什麼時候變了口味?以前身邊盡是些潑辣明豔嘅,今天這位看上去像朵小白花。”
張昱堯咧開個笑容,“什麼都逃不開孫總一雙慧眼,這是我們部門嘅工程師,姓於,單名一個棠字,海棠花嘅棠,靜則清雅,動則嫵媚。”
孫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張昱堯拿著酒杯,慢悠悠地說:“這家會所是本集團名下嘅產業,一流嘅服務,孫總今晚有沒有興趣留下來,體驗體驗?”
於棠發覺腦袋暈乎乎嘅像一灘漿糊,周圍嘅說笑聲恍若鬼談,周圍嘅人一個個化作了禽獸,而身邊這個人,是個衣冠禽獸。
她心裏突突地發慌,漸漸失力。
張昱堯低頭狀似關心,說了什麼,於棠根本沒聽見,接著有個人過來扶她起來,於棠認清楚這是小唐,張昱堯嘅助理。
小唐說:“於工,我送你去休息。”
於棠站都站不穩,只能靠在他身上,任由他連扶帶拽地給帶出了包廂。
接著,包廂裏有個男人尾隨著出來,在走廊拐角快步追上了小唐。
小唐愣住,“趙主任?”
趙征然很自然地伸手,抓住於棠嘅胳膊,說:“交給我吧。”
小唐沒鬆手,“趙主任,您這是……”
趙征然一樣不鬆手,“我女朋友。”
小唐吃一驚,一下就沒了主意,“於工是您女朋友?真嘅?”
趙征然失笑,“我還能在街上亂認女朋友?”
他說完也不管小唐願不願意交人,彎腰就把於棠打橫抱起,小唐這才反應過來,但人已經到了人家手裏,總不能在這裏強搶。
小唐急得一腦袋汗,“那個……趙主任,我去請示一下我們副總,您等等。”
趙征然默然,看著小唐跑回包廂,他頭也不回走了。
……
張昱堯聞言,面上帶笑,眼神狠厲地刮向了小唐,兩人出來時,走廊裏哪還有人,他不顧優雅,恨不得抽筋拔骨把小唐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完過了癮,他深呼吸兩口,一臉淡然地回了包廂。
於棠這一覺睡得極其深沉,導致醒過來時,腦子還遲鈍,甚至隱隱作痛,她有一陣嘅斷片,睜著眼望著天花板怔愣許久。
接著是一個男聲問:“醒了?”
於棠心裏打了個突,扭頭轉向聲源處,另一張床上坐著趙征然,她花了點時間辨認,看清以後幾乎從床上跳起來,一張臉煞白。
趙征然身上衣著得體,沒有任何異樣,“猜猜你那位領導幹了什麼?”
於棠低頭檢查自己身上嘅衣服,也是穿戴整齊,才剛鬆了一口氣,忽然聽他問了這麼一句,她怔住,終於回憶起些許片段。
昨晚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喝了一杯茶。
忽然間,她腦子裏張昱堯慣常嘅笑容像是藏了毒針,讓她遍體生寒。
“他……”於棠還不敢完全確定。
“記得昨晚嘅孫總麼?”趙征然又問。
總是有意無意地拿眼神瞟她嘅那個。
讓她不舒服了一個晚上。
於棠這回好似開了竅,腦子冷靜得近乎詭異。
她嘅思維靈活運轉,昨天嘅畫面一幀幀閃回,她把事情前前後後竄了起來,張昱堯,那個孫總……說不定還有個張昀生。
昨天開完會,在辦公室裏,張昱堯開口要人時,張昀生嘅那個眼神,於棠之前一直覺得似乎有什麼內容。
所以,他是知情嘅?
或者說,張昱堯此番下作行徑,他心裏有數。
於棠渾身發抖,臉色白了一陣又一陣。
她下床,穿上高跟鞋,沖向門口時被趙征然抓住。
趙征然拉著她問:“你要去哪?”
於棠忽然看向他,“你在這裏幹什麼?”
“你說我在這裏幹什麼?”趙征然反問。
“你……”於棠想得明白,只是把他推開,拉開門。
現在是上午10點鐘,從這裏打車到公司,需要一個小時。
於棠身上是昨天嘅衣服,酒氣和煙味一習習竄上來,加上車內嘅冷氣,讓她好幾次想吐,終於挨到公司樓下,她下了車,朗日當空。
那座高偉嘅建築物敞亮到炫人耳目,也刺眼到了極致。
於棠走進公司一樓大廳,遠遠看見張昀生腳下生風,領著幾個部門領導進了電梯,她追趕不及,乘搭另一部,跟上高層總經辦。
她出來嘅時候,一群人往會議室走。
“張昀生!”
前面嘅人聽見冷冷一聲叫喊,全部駐足回望,於棠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張昀生跟前,揚手就是一記掌摑,把張昀生打得偏了臉。
於棠是來找張昱堯嘅,卻先碰上了張昀生。
但她管不了這麼多,逮著一個是一個。
旁邊嘅楊其修大開眼界,眼珠子都快震碎,高高在上嘅老總丟失顏面,他嘅狼心狗肺之間生出一絲絲寬慰……真是一出好戲。
其餘人嚇得不敢出聲,場面僵持。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8
第9章 魚與熊掌
“這就是你說嘅,萬事可衡量,萬物可交易?”
明明是她占理,嗓子卻是柔中帶顫,一開口,質問嘅氣勢已然削減大半。
張昀生嘅神色陰鬱駭人,他抿著薄唇,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嘅女人,不著急搭腔。
楊其修由於太激動,掐住了旁邊嘅人一只胳膊。
關助理鐵青著臉,轉頭見他兩眼滿是精光,這下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趕緊遣散四周嘅各位部門經理們。
李秘書負責將小助理一個個打發近茶水間。
唯有楊其修腳底板生了根,不願意離開。
關遠簡直恨不得當場抽死他,他一抬手勒住楊其修嘅脖子,楊其修像一只被毒啞嘅野豬一般抵死掙扎,奈何他失了優勢,只能被拖著走。
張昀生上下打量著於棠,和昨天一樣嘅衣服,散發著酒水和煙味,兩廂一摻和,形成活色生香嘅靡然之氣。
他幾近直白嘅目光,讓於棠一股氣血由肝膽經沸騰起來。
“於小姐要算賬,是不是找錯人了?”張昀生壓著火氣,淡漠地反問。
“張昀生,你們兄弟兩個,卑劣下作嘅品性可謂師出一脈,找他還是找你,對我來說一樣。”於棠幾乎咬碎銀牙。
張昀生怒極反笑,“於小姐一張嘴伶牙俐齒,真是讓人意外,原來先前是在故作懵懂,我可看走眼了,於小姐本事得很。”
於棠被倒打一耙,怒火攻心,“論虛偽,張總才是個中翹楚,我算是領教了。”
“於小姐要不要找個地方坐坐,等你們副總回來?”張昀生到這會兒反而慢條斯理,他附到她耳旁,低聲說:“還有,找人算賬嘅時候拿出點氣勢來,你這溫言軟語嘅,我該誤會你在對我撒嬌。”
於棠憤憤將他推開,氣急起來,兩只眼眶通紅。
她沒有逗留,轉頭回到工程部,帶著滿腔憤懣與不甘打了封辭職信,扔給張昱堯嘅秘書,接著收拾東西走人。
總比被辭退要好。
自此,工程部女職員,勇闖總經辦,掌摑大老闆嘅英雄事蹟,在集團裏不脛而走,背地裏人人傳唱,頌為傳奇,受人膜拜。
嚇得各個部門領導嚴厲警告:“你們嫌命長,我還想活呢!都給我閉嘴!”
“哥,我哪知道這個瘋女人會跑你那去撒野?”張昱堯在電話裏說:“又沒怎麼著她,她倒是心氣高,一點委屈就要跟人拼命!”
“一點委屈?”張昀生冷諷,“張昱堯,一個人嘅邏輯和道德淪為劣質品嘅時候,總有你遭反噬嘅那天。”
張昱堯有些著急:“我真沒怎麼著她!半路跑出來個男朋友,也不知道真假,把人帶走了!”
張昀生沉默片刻,說:“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最好安分一點,一個工程部你都玩不轉嘅話,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價值?”
於棠掀起嘅這股妖風吹得持久,沒兩天就吹到了張家老佛爺耳朵裏。
也就是張昀生嘅姑姑,張昱堯嘅母親。
她嘅助理過來拿檔時,順便提了一嘴。
當時張愔愔也在,就在一旁拿手機玩遊戲,聽見這話馬上從沙發上躥起來,“你說誰?誰打我哥了?”
那助理剛才沒瞧見這位小祖宗,冷不丁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工程部嘅一個……一個女員工。”
“這麼猛?”張愔愔有些幸災樂禍,“她叫什麼?為什麼打我哥?是不是我哥跟人家廝混搞大人家嘅肚子不認賬?所以鬧到了總經辦?”
“愔愔!”張從徠聽得直皺眉,“一個姑娘家家,說嘅是什麼話?讓你哥聽見又該說你。”
張愔愔嗤之一笑,“他自己生活不檢點,有什麼資格說我?活該被打!”
張從徠懶得理她,問那助理,“怎麼回事?”
那助理搖頭,“不清楚,事情剛發生,那些經理就全部被打發出去了,就在當天,那女員工也自行請辭了。”
張從徠若有所思,“離經叛道者,非蠢即勇啊。”
這兩天於棠投了幾份簡歷,很快有了消息。
有幾個面試撞在了一個時間點上,於棠選了其中一家,是一家建築公司。
於棠有學歷有工作經歷,找工作不算困難,困難嘅是應聘與她嘅學歷和工作經驗相當嘅職位,領與之相當嘅薪水。
某一些公司喜歡打如意算盤,總是不厚道地想招一個高職低薪嘅優秀員工,或者低職低薪嘅優秀員工。
於棠上午去面試,面試官是公司老總,姓王。
王總拿著她嘅簡歷進來,問嘅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在張本待過一段時間?”
於棠一愣,說:“是。”
王總一臉深沉,“待嘅時間不長啊,為什麼會離職?”
於棠嘅工作經驗很拿得出手,但面試經歷實在欠奉,她沒料到還有這麼一問,當即就靈機一動,她說:“和狗男人有價值觀衝突。”
王總抬手扶一把眼鏡,精光一閃,“原來是這樣。”
然後。
於棠就被打發了,說讓她回家等消息。
於棠從面試嘅公司出來,找了家面館解決午餐,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買了兩件衣服。
下午2兩點鐘,那公司打電話過來通知她,“恭喜您被我們公司錄取了,請明天攜帶相關資料,來我司辦理入職手續。”
於棠心情大好,打電話給她讀研究生時嘅教授……
嘅老婆。
說想吃她包嘅餃子。
師娘說:“趕巧了,你老師中午也說想吃,現在家裏還有,你趕緊過來。”
然後,於棠在教授家裏待了一個下午
第二天上班,那位王總給了她一堆資料,安排她先熟悉熟悉公司業務。
可熟悉著熟悉著,於棠就發了一個大大嘅問題。
這公司最近在大肆籌備一個施工投標嘅專案,很有一舉奪標嘅幹勁,而這個工程嘅施工招標方,是那個罪孽深重嘅張本。
於棠忽然懷疑,這王總之所以看中她,是因為她在張本待過一段時間,而且著手負責過這個新建工程嘅前期開發。
果不其然,開會嘅時候,王總旁敲側擊,打聽這個打聽那個,連張本集團老總嘅個人愛好都問出口了。
真是無孔不入。
張本集團老總嘅個人愛好?
說出來嚇死你。
就是把公司女員工送上合作對象嘅床你敢信麼?
於棠眨巴眨巴眼,說得比較含蓄:“可能是,喜歡美女吧。”
王總又是一臉深沉,他老喜歡裝得很深沉嘅樣子,說:“那這個投標專案,就你和老吳跟著我去辦。”
於棠:“……”
老吳是幹嘛嘅?
老吳是個技術人員,兼寫投標書,兼司機。
一頂三,真是多才多藝。
於是這段時間,於棠開始投入施工投標嘅工作,她對張本嘅這個專案可謂瞭若指掌,所以準備工作做起來,幾乎能契合到各個細節上。
一時大受讚賞。
沒幾天,王總不知道用了什麼令人髮指嘅高明手段,居然和楊其修搭上了線,請楊其修幫忙讓他和張昀生約個飯局。
他好孝敬孝敬張總。
為這次嘅投標工作打通關節。
這日開完會,王總愉快地通知於棠,說:“小於,我放你半天假,你去買一身好看點嘅衣服,今天晚上跟我出席一個飯局。”
自從跟張昱堯那次之後,於棠就對“飯局”“酒局”這類字眼痛恨非常。
於是她懷著痛恨嘅心情,回家換了一套衣服。
回到公司,王總對她這一身只是換了個稍淺嘅顏色嘅襯衫短裙,表示搖頭歎息:“朽木不可雕!”
好在也沒強求。
下午下了班,於棠坐王總嘅車,開車嘅就是多才多藝嘅技術人員老吳。
到了地方,是一家高級私人會所。
所以,諸位老闆們苟且嘅時候,總是偏好私人會所。
這是於棠嘅工作心得。
王總斥鉅資包了個清幽嘅大雅間。
為什麼說斥鉅資?
因為於棠發現王總脖子上那條大金鏈子不見了,估計另做用圖了。
老吳不知道出去安排些什麼,他總是很忙嘅樣子,畢竟是公司頂樑柱,什麼都得幹。
王總趁機提點於棠兩句,說:“一會兒張總來了以後,你機靈一點,該敬酒敬酒,使出渾身解數,必須把人拿下!”
於棠精神一震,“張總?哪個張總?”
王總嘿嘿笑,“還有哪個張總值得本王如此大費周章?”
於棠瞬間面帶菜色。
冤家路窄啊。
王總見她愛答不理,伸手推她一下,“聽到沒有!”
於棠點頭,“哦。”
她忽然有點心疼王總,他這些時日為了工程投標一事,頗費了一番功夫,估計等一下會因為她和張昀生嘅過節,而付諸東流。
這麼一想,她就有點內疚。
不過王總聘用她,不是欣賞她嘅才幹,而是另有所圖。
這麼一想,她又不內疚了。
在她內疚與不內疚嘅掙扎之間,張昀生一行人來了。
也沒有一行人,就來了兩個。
他和楊其修。
老吳出去這麼半天,原來是去恭迎聖駕了。
他一推門,王總聞風而動,立馬站了起來,於棠也跟著起身,望著門口。
王總迎了上去,“張總,見您一面真是不容易啊,久仰久仰。”
張昀生被恭維慣了嘅,一副寵辱不驚,閑待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嘅狗模樣,他只是笑,“王老闆客氣了,路上堵車,來遲了一些。”
王總通情達理,表示很理解:“堵車啊,那張總肯定餓了,咱們這就上菜。”
於棠由衷佩服,是真嘅佩服。
王總轉頭吩咐老吳時,見到於棠,趕緊把她推到身前,熱情地介紹:“張總,這是我們公司嘅工程師,業務能力十分出眾。”
張昀生:“……”
於棠上揚嘅嘴角一直顫抖。
楊其修詫異過後,瞄了自家老闆一眼,接著笑道:“於工,好久不見。”
於棠加深嘴角嘅上揚弧度,柔和許多,“楊經理。”
她沒看張昀生,無視他。
楊其修夾在這兩人中間,恨不得打死旁邊嘅老王。
王總也察覺到了異樣,不過他當是於棠木訥不會喊人,於是捅了一下於棠嘅腰,多此一舉地提醒道:“這位是張總。”
於棠這才不情願地開口:“張總。”
張昀生挑了一抹淡笑,“於小姐,有心了。”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8
第10章 魚與熊掌
陰陽怪氣嘅,於棠沒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也不想費心思去琢磨,完成任務以後就退到了一旁,當顆盆栽。
王總招呼張昀生入座,原本應該自己坐他身旁,他卻將於棠給拉了過來,塞到張昀生旁邊嘅位置。
而且他還有充分嘅理由:“我們這位於工,是搞工程設計嘅,讀書人,高學歷高素質人才,想必張總和這樣優秀嘅人,更有話聊。”
張昀生仍是笑笑,“於小姐嘅厲害之處,張某曾領教過一二。”
於棠聽他這番話,知道他意有所指,心想王總嘅如意算盤,算是撥反了。
王總打量張昀生嘅神色,發現他心情不錯,想是因為於棠嘅緣故,當下覺得自己實在英明,拍對馬屁了,於是笑呵呵地落座。
菜上齊,王總先敬了一回酒,還逼著於棠敬酒。
於棠見王總這麼大費心思,到底還是心軟,乖乖地舉著酒杯,“我敬張總一杯,您隨意。”她說完自己一氣喝下一杯。
“於小姐好酒量。”張昀生右手夾著煙,沒動自己那杯。
他不領情,於棠也沒法子,但王總著急啊,一直給她使眼色,讓她積極表現,於棠只好給自己再倒一杯。
“我……”她舉著酒杯絞盡腦汁,“為表誠意,我再敬您一杯。”
待她喝完,他依然沒動。
於棠基本可以確定,王總嘅投標大計,估計要泡湯了。
王總這著急嘅,恨不得魂穿到於棠身上,對張昀生投懷送抱,獻媚□□,他充滿渴望嘅眼神,把對面嘅楊其修驚嚇著了。
楊其修出來打圓場,“於小姐是個好員工,不管在哪個老闆手底下做事,忠誠度不在話下,當初給張總一杯杯地擋酒,那氣勢,我都自愧不如,來,我敬你。”
他這番話,不僅替張昀生念起她嘅好,也是給了張昀生一個臺階,
於棠十分感激地沖他笑笑。
張昀生果然端起自己眼前這杯酒,說:“於小姐是個聰明人,相信不管在哪,都會有一個好前途,我祝於小姐前程似錦。”
他願意領情就好,哪管他這杯酒是什麼用意。
他領了情,她嘅任務算完成了,也算對得起王總。
老王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為人豪氣幹雲,一個人喝起酒來能造出500個人嘅動靜,酒是一杯接著一杯,最後把自己給喝吐了。
在這期間,於棠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嘅路上就碰見了楊其修。
她沒多想,打聲招呼就走。
楊其修卻叫住了她,“於棠,這麼久沒見,聊兩句?”
於棠有些莫名,但沒拒絕,收住了腳步,問:“楊經理想說什麼?”
“其實,你那天嘅事我聽說了,也搞明白了。”楊其修背著手,很是閒適。
“我那天嘅事?”於棠一怔,反應過來以後反而沒出聲。
“副總做事,有時候確實不那麼……厚道,”楊其修笑了聲,覺得這話說得實在客氣,“張總對此並不苟同,也說過他幾次。”
於棠依然沒應。
楊其修接著說:“以我對他嘅瞭解,你那件事,張總大概率是並不知情嘅,所以這事怎麼也怪不到張總嘅頭上去。”
於棠說:“楊經理,張總怎麼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也只是猜測,他知不知情也是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
楊其修張張嘴,又閉上。
於棠看著他,“除非他親口否認,但我不覺得他是個會向誰解釋任何事嘅人。”
楊其修笑了笑,“你倒挺瞭解他。”
於棠不再繼續,轉身回了包廂。
話雖這麼說,但楊其修嘅一番解釋對她還是有影響嘅。
她不能全憑自己嘅懷疑就給事情定論,當然也不能因為楊其修嘅幾句話,就推翻她所有疑慮。
她剛推開包廂嘅門,趕巧王總從裏面出來,估計是絆了一跤,差一點兒一個猛子就紮她腳邊,幸好他身後嘅老吳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
於棠見王總面有豬肝色,有些不放心,“王總,您沒事吧?”
王總舌頭都喝麻了,嘰嘰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麼,還一邊擺擺手,眼看隨時要栽下去,於棠伸手去扶他。
老吳說:“你先進去吧,我帶王總去洗手間。”
於棠放開手,只是王總剛走出包廂兩步,她忽聞一陣幹嘔聲。
老吳估計是怕於棠又出來,撇下那位大老闆一個人在那不大好,於是沖裏邊兒喊:“沒事兒,我來處理!”
於棠乾脆就不過去,關了門,轉身就見整個屋子裏,就張昀生一個人坐在桌邊,她稍作猶豫,還是回到了原來嘅位置上。
不管怎麼樣,該做嘅事還是得盡力。
王總都喝成那副德行了,她總不能冷眼旁觀,什麼恩恩怨怨先放到一邊,正事要緊。
於棠給自己倒了一杯。
忽然聽見他說:“你跟王老闆嘅確適合共事。”
於棠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不好隨便搭腔。
張昀生往煙灰缸裏嗑掉煙灰:“酒是得喝,但喝到話都說不明白,有什麼意思?酒桌上談話為主,酒是助興,舌頭都捋不直,豈不是本末倒置?”
在張昀生跟前,於棠總有一種自己白活這麼些年嘅感覺,眼下她一時也拿捏不准他嘅心思。
她在他跟前遲鈍慣了,被他訓斥也成習慣,乾脆現在也不想再迂迴,她說:“張總,您管理那麼大嘅產業,肯定有旁人無法企及嘅過人之處,都說大人有大量……我們能不能公歸公,私歸私?”
張昀生指指茶壺,示意她倒茶,一邊說:“生意人,講利益嘅,你以為還在學堂上做學術交流?在這跟誰講道理?”
於棠將茶杯簡單清洗,給他倒了杯茶擱著。
“我只是覺得……”
“立場不同你不能各說各話,花點心思,摸清對方嘅訴求,才有可能實現價值交換。在商言商還不懂?畫圖把自己畫成了書呆子。”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生意場上嘅道理,張總比我懂。”她說。
張昀生沒吱聲。
於棠冷靜下來,又想起王總那副爛醉如泥嘅模樣,她只得厚著臉皮探探口風:“關於施工投標嘅事,希望您考慮一下……”
話說完她就知道自己心急了,免不了又被說一頓。
“對你講這麼多,一句沒聽進去。”張昀生想了想又說:“酒桌上忌談公事,你喝酒嘅時候就挺好,一開口就不好看了。”
“我知道自己不會說話。”她面皮薄,被明敲明打訓了一通,不能反駁,憋得滿腹委屈,情緒一旦波動,總是在臉上明擺著。
張昀生見她臉頰和鼻尖皆是暈染嘅紅,他忍不住稍緩語氣,“長氣性了,說你兩句還不樂意。”
她收拾起情緒,臉還是紅。
他又低聲說:“女人對付男人嘅辦法多了,哭是最沒用嘅一種。”
於棠聽得耳根癢癢,滿不自在,“我沒有這樣想。”
他一聲輕笑,似乎漫不經心,又似乎意味甚昧,亂她方寸。
沒多久,楊其修和老吳一起架著王總回來,“半路碰見王總,搭了把手,王總,今天就到這裏算了,您早點回去休息。”
王總本想說還能繼續,但看見張昀生抬手瞧腕錶,只得作罷,“想必張總還有其他事,那咱們改日再約。”
出來以後,兩撥人分別上自己嘅車。
今晚張昀生是沒碰多少酒嘅,整個人還很清醒,林伯問是直接回家,還是另擇去處,張昀生沉默半天,吩咐回家。
而於棠那邊,王總亟不可待地要瞭解張昀生嘅態度,於棠不能十分確定張昀生嘅意思,但他那些話,是不是表示這個專案,他們還有機會?
王總只得沉住氣,“做生意不能著急,一頓飯就能拿下,那張本嘅生意也太好做了,小於啊,你再努努力,我看張總很願意和你聊,你出馬嘅話,咱們嘅勝算還是很大嘅。”
於棠一直以為過了今晚這件事就任其聽天由命了,沒想到王總這人主張嘅是事在人為,更沒想到王總會直接把任務丟給她。
她慌了神,問:“還要怎麼做?”
王總說:“這個你自己看著辦,有什麼需要就跟公司申請,只要是為了工作,公司方面盡力滿足你嘅要求。”
於棠並不是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她只是本能地抗拒思考和張昀生相關嘅事情。
晚上,於棠躺在床上,顛來倒去地琢磨張昀生今晚跟她說過嘅話:摸清對方嘅訴求,才有可能實現價值交換。
訴求嘅話。
之前於棠剛進張本那會,找張昀生道歉嘅那晚,開車送他去了臨風會所,那群人聊到過字畫,她當時聽張昀生嘅話音,好像對書法有點興趣。
這天午休,於棠猶豫了半天該不該主動給張昀生打電話,心裏默默地斟詞酌句,還練習了好幾遍,把話理順了,剛拿出手機就有電話進來。
是陳韻嘅電話。
這段時間,陳韻時常公司和工地兩邊跑,為了方便展開工作,她幾乎待在工地裏,即便回公司也是開會,所以公司裏有什麼事,她都要晚一步知曉。
前兩天她知道於棠辭職,也是到現在才有空打電話過來。
這種事於棠在手機裏不好細說,只要約個時間出來見面再談。
她心裏還記掛著給張昀生打電話嘅事,所以沒有和陳韻多聊,匆匆兩句就掛了,通話一結束,她收斂神思,撥了張昀生嘅號碼。
趕巧張昀生準備去開會,看見來電顯示,少許猶豫之後還是接了起來。
於棠一早準備好腹稿,電話一接通就說:“張總,不知道這個時候打擾,有沒有耽誤您嘅時間。”
張昀生正好閑坐片刻,“於小姐有事?”
“我聽說,張總對書法似乎頗有研究。”於棠知道他時間有限,不是會議就是批文件,要麼趕著去哪裡應酬,所以單刀直入。
“這就對了。”張昀生難得贊許她一句,然後問:“於小姐有什麼指教?”
於棠說:“我認識一位老教授,愛好書法幾十年,寫得一手好字,不知道張總有沒有興趣前往拜訪?”
張昀生一時沉默下來,短短數秒,於棠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直到他問:“什麼時間?”
於棠暗暗松一口氣,“看您什麼時候方便。”
張昀生說:“這個周日你到我那去,你去過,知道地址。”她忽然沒了聲,他問道:“還有其他事麼?”
她問:“我幾點過去比較方便?”
他語調淡淡道:“你幾點過來,我都方便。”
於棠覺得他是故意把話說得這麼意味深長,她道了句:“週六見”。
一通電話過後,機身莫名發燙。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49
第11章 魚與熊掌
週六,於棠和陳韻吃了頓飯,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陳韻聽完直皺眉,沉默了打半晌,說:“是我做事欠妥,張昱堯嘅為人我也瞭解過一點,我剛到集團,急著做出成績,倒把你給疏忽了。”
於棠搖搖頭,“是我自己大意。”
陳韻幽幽說道:“幸好你沒事,要不然就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了。”
於棠說:“要是真出了事,我會報警。”
陳韻看著她,“於棠,我知道你這人性格好,但脾氣硬,可是出來社會,你得接受一些事實,比如錢財往往淩駕於道德和正義之上。小心保護好自己。”
陳韻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十幾年,於棠知道她很多話是經驗之談,細思之下,心裏發涼。
……
吃完飯,於棠也沒了心思逛街,回到家休息,第二天早早地起來,吃了早餐就往張昀生嘅住處去了。
前幾天,她跟公司申請了一輛車。
王總聽說這車是要去接張昀生嘅大駕,為了公司嘅臉面,他特意給於棠配了一輛還算有點檔次嘅座駕。
於棠有空就拿來練練手,用了幾天總算順手了些。
到張昀生住處是上午9點鐘,於棠下車摁門鈴,出來嘅是個中年婦人,詢問她嘅來意。
於棠說:“你好,我約了張總談點事情。”
婦人做事謹慎,不輕易放人進來,“你稍等一下,我進去問問。”
正巧林伯經過,見了門外嘅人就說:“這是張總嘅助理於小姐,可能是談工作嘅事情。”
顯然,這是他開車送於棠回家好幾次以後得出來嘅結論。
婦人這才放人進來。
於棠進了客廳,坐在沙發上很是拘謹。
林姨倒了杯牛奶給她,笑著說:“剛熱過,你試試。”
於棠道謝接過來,一邊問:“張總呢?”
“他在樓上嘅健身房,我上去通知他,你先坐一會兒。”林姨說著就往樓梯方向去。
“麻煩您了。”於棠坐回去。
於棠對面是一面落地窗,能看見花園,一塊敞亮清新嘅綠草地,一架白色嘅長吊椅,陽光幾許,四周是高深嘅圍牆,砌嘅青磚,爬著蔓藤。
很形象地詮釋了什麼是高牆大院。
等了一會兒,林姨下來了,說:“於小姐,張總讓你坐著等一會兒。”
於棠應了聲:“好,謝謝。”
接著林姨就去忙自己嘅事情了。
張昀生所謂嘅坐著等一會兒,和於棠理解嘅是兩個概念。
所以於棠一等就是半個小時過去,她都懷疑張昀生是不是故意刁難她,但有求於人,就這一點功夫她還是受得住嘅。
而且說不定他臨時有什麼檔需要處理。
接下來,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於棠看看時間,10點鐘了,她趁著林姨經過時喊住了她,“林姨,張總在上面待這麼久,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林姨有些遲疑,也是,說是等一會兒,這一會兒也太綿長了些,她說:“我去看看。”
人沒上去,樓上嘅人下來了。
林姨見了他,說:“終於下來了,讓人於小姐好等!”
張昀生在臺階上往客廳方向看過去,見她站著,一副恭敬嘅模樣,見著他招呼了一聲。
週末時間,他一派悠閒。
剛剛健完身,他洗了個澡,身上是休閒服,反觀於棠則要嚴肅正經許多,還是一身襯衫短裙,好在顏色淺淡,襯得她也鮮活清新。
於棠受冷落一個小時,終於耐不住,他剛坐下她就說:“張總現在方便出門麼?”
張昀生抽出茶几上被壓在幾本雜誌下麵嘅報紙,翻開時問:“你跟人約了什麼時間?”
“本來是上午。”她這語氣隱隱一股子不滿。
張昀生看她一眼。
於棠意識到自己嘅語氣不對,趕緊又討好似嘅說:“下午也可以。”
張昀生不緊不慢地扔出一句話:“那你就下午再過來。”
於棠一聽,氣血上湧,臉一紅就似乎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家,她生氣了,語言略嫌蒼白地控訴:“……你,你不能這樣。”
張昀生把報紙對折,視線越過橫在眼前嘅那條線,落在她細膩嘅紅臉上,他笑:“我哪樣?”
於棠端起茶几上嘅半杯牛奶一口氣灌下去,涼意入喉,她稍許冷靜,說:“其實,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嘅。”
正好可以趕上吃餃子。
張昀生仍是波瀾不驚,“自己做事,沒把時間安排好,你跟誰生氣?”
於棠忍不住反駁,“是你說什麼時間都方便,而且要不是你拖延……”
“我還得就你嘅時間?”張昀生扔下報紙,倚著沙發說:“如果今天坐你面前嘅是其他客戶,你也這麼跟他說話?”
“……”
於棠一下沒了聲。
張昀生嗓子沉又淡,“不肯吃虧,不願意受委屈,你以為我嘅生意這麼好做?”
於棠怕再說下去,她就真白忙活了,她沉住氣,說道:“您說得對,那您覺得……下午幾點合適?”
張昀生瞧她故作沉靜嘅神色,他靜坐一小會兒才起身,扔了句“等著”,就上樓去了。
於棠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麼,只得耐著性子再等著。
這回他下來時,已經換上筆挺西裝,灰冷嘅西裝讓他尤其挺拔,一手揣兜,清舉灑落,極為好看,連短髮都顯得俐落。
於棠站起來,有些不確定地望著他,直到張昀生示意她跟上,她心裏驚喜,馬不停蹄。
於棠把策劃停在別墅門口,她緊走兩步超前,勤快地給張昀生打開後座車門,張昀生這回看她,像換了一副眉眼,輕盈飛舞。
等他靠近時,她又正色。
這裏和教授家不在一個區,車程接近兩個小時。
於棠只管自己開車,沒想過大老闆在後面幹坐兩個小時可能會悶得發慌,所以一直沒去理他,大概後座嘅人瞭解她是個悶葫蘆,這會兒也懶得計較。
直到快到教授家,在一個紅綠燈路口,車子停下來等紅燈,於棠像是終於想起後面還有號人物,喊了聲:“張總?”
張昀生像被冷落了兩個小時,只是“嗯”一聲。
“快到午飯時間了,要不我們……”她瞥向後視鏡,兩人嘅目光在鏡子裏撞見,她心虛一般別開,“吃個飯?”
總不能真嘅把人帶過去吃餃子。
“你安排吧。”張昀生說。
於棠一邊開車找地方,一邊問:“西餐怎麼樣?”
張昀生想了想,“來點清淡嘅。”
“那吃午茶?這裏有一家酒樓嘅茶點不錯,您要不要試試?”
“那就試試。”
於棠把車開到那家酒樓附近,但由於時間接近12點,泊車位緊缺,她又開著車四處找停車位,轉了半天。
張昀生終於開腔:“找個乾淨嘅路邊停車。”
於棠猶猶豫豫,“……不太好吧,被查了怎麼辦?”
張昀生不大耐煩,“吃飯時間誰查你嘅車?”
於棠一直循規蹈矩,所以違規之類嘅事情幹起來心驚膽戰,她停了車以後走路都沒有底氣,吃東西嘅時候魂不守舍。
但好在沒忘記給張昀生添茶倒水。
做這種小事她倒是得心應手。
張昀生吃飯挺快,但茶點這東西跟吃飯不一樣,不能一口連著一口,於棠見他慢條斯理嘅,她兩只眼睛幾乎要噴火。
他舉一筷子,她就盯緊一眼。
張昀生被她攪得不得安寧,“你要幹什麼?”
於棠搖搖頭,想到什麼才說:“您還需要些什麼?”
45分鐘後,這頓午茶才結束。
還好,車沒事。
把車開到教授家,又花去半個小時。
於棠把車停在門前,這一帶都是些獨門獨戶嘅房屋,屋子自帶小花園,環境清幽舒適,挺適合修身養性。
“教授姓謝,平時喜歡料理花草,他還懂字畫,”於棠給他介紹:“教授嘅書法很厲害嘅,我以前跟他學習過一段時間。”
“你還會書法?”他問。
“寫一兩個字還行。”
“那就寫一兩個字讓我看看。”
“……”
來開門嘅是謝教授嘅太太,於棠嘅師娘。
於棠事前跟教授打過招呼,教授也願意配合她幫助她,畢竟老年生活一眼望到頭,久居平淡就很願意來點兒事,權當情趣。
謝教授吃過午飯就在客廳看書,見人來了,施施然起身,帶著讀書人那股不矜不伐笑著迎客,“張老闆,幸會。”
張昀生對長輩是客氣而疏離,“謝教授,久仰。”
謝教授讓人入座,傢俱基本是紅木,和人一般古樸清儒。
張昀生坐在一張方椅上。
於棠進去廚房幫師娘泡茶,出來時,兩人已經聊上。
“聽說張老闆喜歡書法字畫?”
“忙裏偷閒,附庸風雅,不能當回事。”
言辭之間聽似謙和,但那口氣多有矜傲之意。
於棠把茶端出來,遠看那人姿態閒雅,一派冷雋,走近看更能體會他生得俊朗。
張昀生和謝教授不冷不熱地聊著,最後謝教授把人領進書房,順便還把於棠一併給喊了過去,說是幫忙撲紙研磨。
謝教授握著毛筆,問:“張老闆想寫點什麼字?”
張昀生站在書架旁邊,聞言回頭,“您看著寫。”
說完才見到於棠立在案旁,拿一塊墨條,在硯臺裏細細研墨。
動作間慢條斯理,模樣很是清新雋秀,仿佛生下來就應該這麼樣,她嘅身段清瘦而勻稱,淺淡嘅衣衫襯得她別有一番風致。
謝教授揮毫提筆如雲煙,筆跡遊走似舞鶴遊天,單是動作,已有崩雲之勢。
紙上寫嘅是一句佛家偈語: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裏天。
張昀生見了卻是一笑置之,隨即又說:“教授不單字寫得好,原來也喜好研究佛理,多謝教授贈言,張某受教。”
於棠在裏面聽他這口氣就覺得他是在客氣,一幅字拿到了手裏,大概也是束之高閣。
告辭之時,謝教授親自把人送到門口,又語重心長地閒話了兩句:“張老闆器宇昭朗,如果沉斂心性,一定器業英遠。”
張昀生只是笑:“承您吉言。”
回程嘅路上,於棠頻頻望後視鏡,他神色淡然,於棠揣摩不透他嘅心境。
張昀生一下子截住她嘅視線,道:“有話就說。”
於棠只好問:“您覺得教授嘅字怎麼樣?”
“字不錯,就是人……”
“人怎麼了?”
“酸腐氣太重。也是正常,做了一輩子學問,這點精氣神還是要有嘅。”
於棠忍了忍,還是說道:“我猜,這世上大概是沒人能入得了您嘅眼。”
張昀生無意和她理論,不作回應。
於棠把他送到家。
他仍是態度不明,於棠看他頭也不回,走進家門。
她倚著車門苦思冥想,接下來該怎麼投其所好,討他歡心。
張昀生這人挑剔,她不能太殷勤,要恰到好處,錢財他多嘅是,獻筆墨搞文化好像很對他口味,但一個招數不能多用。
嗯……
字畫字畫,他不是對畫也感興趣麼?
或者,她給他畫一幅偉岸嘅素描?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0
第12章 魚與熊掌
於棠一時想不到別嘅招,乾脆把事情擱下來緩緩。
反正纏得太緊,他也不喜歡。
第二天,王總拎著公事包進了公司,猛一驚於棠坐在工位上,趕緊把人喊進了辦公室。
他批頭就問:“你怎麼在這兒?”
於棠有些莫名,“我上班。”
王總一手撐著大班桌,一手掐腰,叉著兩只腳問:“張總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於棠說:“他收了我嘅東西。”
王總點點頭,端起桌上嘅老年陶瓷杯,杯子裏盛嘅是秘書剛泡嘅碧螺春,他掀開蓋子,悠悠然地撥一撥茶葉,又問:“就是你說嘅一位老教授寫嘅字?”
於棠應:“嗯。”
“那你接下來嘅計畫是什麼?”他喝了一口茶。
“我計畫接下來,打算緩一緩。”於棠說。
“……”
王總脾氣急,捏著杯蓋嘅手指著她,“緩一緩是什麼計畫?你知道這個專案有多少家妖精企業爭著搶著要?他身邊現在指不定待著哪個妖精!”
於棠:“……”
王總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再緩它就涼了!必須趁熱打鐵!”
於棠依然不吭聲。
王總自個兒琢磨了一陣,問:“這個張總還有什麼興趣愛好?”
於棠說:“古董,名畫。”
王總摸摸腦門,有些尷尬地又問:“他就沒有俗氣點兒嘅愛好?比如好個色什麼嘅?”
於棠沉默了稍許,說:“有吧。”
她是見過他調笑嘅模樣是如何遊刃有餘,三十幾嘅成熟男人,自己有財有貌,即便不是風流成性,也不可能不近女色。
王總這才面露喜色,“對嘛,一個男人,尤其是這樣一個男人,少不了美人在側。”
於棠贊同地點點頭。
王總掐著腰,笑望著她。
於棠:“嗯?”
王總拿手指頭點點她,“小於啊,你可得加把勁啊!”
於棠依然不明,“加把勁,給他找個女人?”
王總臉色一正,“什麼給他找個女人?你自己不是女人?”
於棠也一臉正色,“不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你……”王總說著又開始著急了,“那晚我看張總對你還是蠻感興趣嘅,你何不趁機把人拿下?”
“他對我沒有興趣,有興趣我也不幹。”於棠站得端正。
“真是個榆木腦袋!”王總說得一腦袋汗,長籲短歎且憤憤不已,“可惜了我不是女人,我要是女人!我一早——”
趕巧辦公室嘅門被推開,老吳嘅臉出現在門口,聽見他這話,老實木訥嘅臉上露出幾分鄙夷,看著公事多年嘅老闆。
王總瞪他一眼,“看什麼?你有本事爬上人家嘅床麼?沒本事就閉嘴!”
“我沒說話。”老吳吭聲。
“閉嘴!”王總再次發威:“氣死我了你們兩個!”
在王總十萬火急嘅催促下,於棠挖空了心思,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見謝教授嘅那天,他不是說讓她也寫兩個字給他看看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時興起,隨口扯嘅玩笑話。
於棠拿著手機在茶水間慢慢地轉了轉,咬牙又給他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卻沒接。
她有心,他不一定有閑情。
晚上回到家,於棠洗完澡出來,進廚房打算煮個面。
她拿個鍋盛了一小半嘅水,放到電爐上時,忽然水面浮現出王總拿手指著她嘅一幕,她怔了怔,蓋上蓋子開了火,轉頭去客廳拿手機。
於棠撥了號碼,她赤著白淨嘅雙腳,抱著手臂,聽那撥號提示音,在茶几前來回踱步,神思逐漸渙散時,那邊終於接了電話。
低沉嗓子傳過來,她卻在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於棠沒個提防,一下子慌了,“張總,那個……我就是……我想……”
張昀生很有耐心地聽她支支吾吾,然後才出聲:“想什麼,說清楚。”
於棠一句完整嘅話還沒組織出來,就聽見手機裏一個女聲,似乎是問了句什麼,她一愣,不知道這通電話該不該繼續。
她莫名心虛,又抗拒。
半天之後,張昀生問:“想好了沒有?”
於棠清醒過來,她找他是為了正事,心虛什麼?她收斂心神,一副公事公辦嘅口吻,“張總,前幾日您說想看我寫嘅字,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興趣。”
這時廚房裏水開,發出細微嘅“滋滋”聲響。
於棠跑進廚房,一只手掀開鍋蓋,一沒留神讓蒸氣燙著了。
“於小姐嘅字,”他沉吟片刻,就聽得她輕微嘅細喊,他問:“你忙什麼?”
“……沒,您說。”於棠走到洗碗槽那裏,用涼水沖洗被燙到嘅部位。
他道:“過幾天吧,最近事情多。”
於棠見小臂沒什麼大礙,關了水龍頭,“好,過幾天我再給您電話。”
於棠拿著手機緩了一口氣,鍋裏嘅水一直翻滾,她搜出掛麵扔一小把下去,又煎上雞蛋和火腿腸,再切點蔥末。
一碗麵沒怎麼吃,小臂卻隱隱一陣火辣辣。
睡覺之前她抹了點薄荷膏。
距離投標日期越來越近,王總腦門上整天頂著一盆火,今天又火急火燎地問於棠事情嘅進展。
於棠一邊處理檔一邊回答:“他說這幾天事情多,等不忙嘅時候再說。”
“然後呢?”
“然後就掛電話了。”
“我問你接下來嘅計畫!”
“接下來,等過幾天再聯繫他。”
於棠見王總仍是一臉抑鬱之色,問:“王總,怎麼了?”
王總幽幽歎一口氣:“這樣嘅推託之詞,我以前幹銷售嘅時候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希望他是真忙吧。”
於棠動作一頓,說:“他說忙,那就真嘅忙,以前我在他手底下做事,一個星期都說不准能見他幾面。”
王總嘅臉色稍微好點,拍拍她嘅肩膀,拎著公事包回辦公室。
於棠不清楚張昀生所謂嘅“過幾天”具體是多少天,不過按照她以往嘅標準,至多三天,不能再拖延。
當晚,於棠拿出四寶,提筆寫了四個字:風鑒昭朗。
誇他嘅風度鑒識,昭明且朗達。
她把卷子收成卷軸放好,第二天帶去公司,特意等到午休時間,她跑到茶水間,這次沒想得太多,好乾脆地給張昀生電話。
大概是聯繫得多了,也就不那麼一驚一乍。
第一個沒接,她撥了第二個,還是沒有接通,她不再繼續,回到工位上做事。
到了下班時間,她拿著卷軸下班,走去地鐵嘅路上,又試著聯繫張昀生。
兩聲,他接了。
於棠松一口氣。
張昀生猜到她嘅用意,只說:“你來臨風會館。”說完就不再廢話,收了線。
於棠在路邊打車,直奔臨風會館。
於棠抵達臨風時,因為不知道張昀生嘅具體位置,所以只能再給他電話詢問清楚,她站在會館門口撥號,手機裏提示音響了半天。
遠處一輛車過來,她抬頭望一望,下車嘅正是張昀生。
還有一個陌生女人。
於棠猶豫片刻,還是朝他走過去。
張昀生等她走近了,問:“於小姐吃過飯沒有?”
於棠餘光裏注意到,那女人在車子嘅另一頭駐足,靜靜望著這邊,她壓力就上來了,回答說:“吃過了。”
“那可能要麻煩於小姐等待一點時間,”他沖會館門口輕抬下巴,道:“我有個飯局。”
“張總別客氣,應該嘅。”於棠勉強應付。
張昀生卻沒走開,從西褲嘅兜裏摸出一張卡,遞給她,“到1702房等我。”
於棠:“……”
那張房卡夾在他長指之間,張昀生就這麼抬著手,見她沒反應,他也不催促。
兩人靠得極近。
她垂首,彎彎兩道細眉,圓潤嘅小小鼻尖,她在他跟前總是習慣抵著頭,風一揚,耳邊一縷長髮迎風鬆懈,夜裏飄蕩,蕩往他胸口。
於棠稍許遲疑過後,伸手接了過來。
他轉身走,先一步進了會館。
女人隨即跟上。
於棠這才拿著房卡進入會館,在服務生嘅指引下,進電梯上7樓。
她找到房間,刷卡進屋,這間屋子十分寬敞,於棠下意識忽略裏面那張白色嘅雙人大床,視線往另一邊瞧,發現那裏有一副書臺。
臺上有筆架,碼著幾支毛筆,硯臺,水丞,總之文房四寶全了。
見到這些,於棠鬆了口氣,順便清掃疑慮。
虧她還提前把字給準備好。
於棠從水丞裏取了一勺子水,倒入硯臺,再從木盒裏拿出墨條,磨出了墨汁,她提筆點墨,想了一下,寫下八個字:
彼出於此,是亦因彼。
她另擇一張紙,胡亂書寫。
沒多久有人叩門,她愣一愣,聽見門外有人說:“您好,我來送餐。”
於棠擱下毛筆去開門,果然看見一個女服務生,邊上停放一輛餐車,於棠說:“是不是弄錯了?我沒叫餐。”
服務生一笑,“沒錯,張總讓我送餐過來。”
於棠滿腹疑慮,只能退到一旁讓餐車進來,她跟在服務生後頭問:“張總在樓下不是有個飯局麼?怎麼還叫餐上來?”
服務生擺好餐食,說:“這個我不清楚,他只讓我送餐,您請慢用。”
於棠見那桌上是幾份中式茶點,還有一壺茶水,想一想還是不好亂動,於是就把那些東西擱置在了那,重新跑回書臺寫字。
信馬由韁,落筆閑閑。
她沒吃飯,茶點嘅氣味誘人,她忍耐一時,跑過去只倒了茶來喝。
卻是越喝越餓。
她瞄一眼時間,只過去半個小時。
約摸又過一個鐘頭,於棠餓得筆都拿不穩,她發著呆,門外終於又有動靜,先是輕叩了兩下,再是一段沉默。
於棠擱下毛筆跑去開門,見到張昀生時,心裏一抹異樣。
這情境,莫名得很。
張昀生走進屋,一眼掃見桌上嘅東西沒動,他脫下西裝外衣,隨手扔到床上,扭頭見書臺上嘅白紙幾筆墨跡,他扯著領帶靠近去看。
於棠臨時醒悟一般,急急忙忙跑過去,搶在他前頭,利利索索地將桌上鋪展嘅紙張收起來,揉成一團。
但張昀生還是看清了紙上嘅內容。
她寫嘅是,打倒資本勢力張老賊。
“……”
張昀生面色如常,步履悠然地走上前,站在她身側。
他隨手翻了翻擱在一旁那一塌墨蹟,說:“用老話講,你這是起了異心,有叛亂嘅心思,是要被鎮壓嘅。”
你才被壓。
於棠腹誹。
這一個多小時裏,於棠胡寫亂畫地堆了好厚一塌。
他隨意地翻一翻看一看,又隨意地問了句:“怎麼不吃東西?”
煙味,酒氣,在燈下嘅清光裏纏綿,伴有一絲說不清嘅氣息,都來自他嘅身,但並不難聞。
於棠口是心非:“我不餓。”
兩人沉默須臾,她主動問:“張總,您看這些怎麼樣?”
張昀生翻完,似乎意猶未盡,說:“再寫。”
於棠微微仰著臉,“還要寫什麼?”
他垂眼與她對視,“隨你。”
於棠想想又問:“這些不夠麼?”
他帶上笑,“不夠。”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2
第13章 魚與熊掌
不夠……
這東西也不比報紙值錢,收起來都嫌占地方。
他到底想幹嘛?
於棠搜腸刮肚,把小學課本嘅古詩詞都給搜出來。
她原本想寫一首《鵝》。
但嫌“鵝”嘅比劃太多,一寫還三個,就給棄了。
可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幾首古詩默寫完,還是只能把《鵝》拎上場。
這期間,張昀生叫人把幾碟茶點收走,重新換了一桌,於棠原本餓過了頭,腸胃已經進入休眠狀態,沒想到讓熱乎乎嘅香味一勾引,又饑腸轆轆。
剛才到現在,她悶聲不吭地默寫古詩,也不問他要多少,自顧自地量產,忍耐力驚人。
張昀生心想,這女人確實是個做學問嘅好料子。
叫她寫幾個字,她居然豁出了寒窗十年嘅架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書呆子。這股悶勁放在科舉時期,花點功夫中個舉大概也就齊了。
不過就目前,學問不見得多少,老學究嘅派頭倒是十足。
張昀生坐在桌旁,望著書臺說:“過來吃點東西。”
於棠停頓一下,想起自己剛才中氣十足地對他說不餓,現在過去豈不是擺明剛才是在嘴硬,她抿抿唇,還是嘴硬:“我不餓。”
張昀生倒了杯茶,說:“你如果餓死在我屋裏,我一會兒出去不好解釋。”
於棠有一種,回到學生時代被老師罰抄古詩嘅錯覺,她甚至懷疑他在故意捉弄,忽然聽見他說風涼話,態度也就無法維持先前嘅熱絡。
她回一句:“不用你管。”
話說完才她意識到,短短四個字,蘊藏了多少怨懟嘅成分,加之她說話一直斯斯文文,一出口難免讓人誤以為在撒嬌。
她下意識抬眼,瞄向前面。
張昀生並沒有看過來,很是從容地喝茶。
他身後一盞落地燈,散開薄薄一層清光,那兩道俊眉,一張薄唇,好似瘦金筆法,形意清雋,淩厲之餘,但見雅逸。
大概是寫字太多糊塗了,什麼都要往書法靠近。
於棠暗松一口氣,整個人剛放鬆,又集中精神對付眼前,可惜她伏案太久,再寫幾個字就明顯感到腰身酸麻,脖子也酸,手腕更酸。
到底是年紀大了,不比年輕時候。
她放下筆支起身子,一只手撐著桌,小幅度地扭動脖子,又去揉腰……忽然才感覺這事沒完沒了,沒有到頭嘅時候。
於棠看過去,冷不丁和張昀生嘅視線對上,她心口哽著一口氣,沒餘力再胡思亂想,於棠走到張昀生身旁,說:“張總,咱們聊聊。”
張昀生指指她腳邊嘅椅子,示意她坐。
於棠坐下時,發現他嘅目光在她腰間轉了一眼,她渾身不自在,只當做沒發現,自認為淡定地說:“張總,您真嘅喜歡我嘅字麼?”
這話問得正經。
張昀生滴水不漏,安撫似嘅說:“於小姐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
於棠沒心思和他周旋,直言道:“如果您真嘅喜歡,那我正正經經地給您寫,如果不是,請您不要……不要捉弄人。”
張昀生卻答非所問,“於小姐在大晚上過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於棠知道他終於要進入主題,瞬間就打起精神來。
他不等她開口就說:“如果是為了工程投標嘅事,自然有評標委員會嘅人負責,中標人在多方投標者當中產生,哪家符合條件,由委員會嘅專家評估。”
各家企業投標時,自家優勢都會在標書上寫得清清楚楚,都儘量往招標方嘅要求靠近,這方面自然不必在他面前贅述。
況且,於棠之前在張本就是負責這項工程嘅各種設計方案,所以這次她為投標書提供嘅資訊,會比其他人更加契合這項工程嘅細節要求。
但大老闆們做生意,不但講利益,其中各種臺前幕後嘅交情也會考慮在內,所以張昀生願不願意考慮王總嘅公司,還真不好說。
於棠聽他打著官腔,也不和他迂迴,“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您私底下,能多考慮一下我們公司。”
張昀生說:“你該去討好政府部門嘅招標相關負責人。至於我這邊,你覺得你以什麼樣嘅條件讓我優先考慮你?憑謝教授那幅字?還是憑那些?”
他指嘅是今晚她大費周章寫嘅墨蹟。
“您不是說……”
“凡事別只聽誰說,多瞭解多分析,把分內嘅工作做好了比什麼都要緊。”
他一時一個意思,於棠摸不准,她沉默了半天,看著他道:“所以我做了這麼多,您是在看笑話?”
張昀生答非所問,“這世上,只要努力就能收穫成就嘅事,只有學習和考試。”
於棠沉默。
道理她明白,她不懂嘅依然是他嘅態度。
在這期間,張昀生又開口:“沒有哪個專業嘅銷售,是在萬分確定了必勝嘅結果以後才去行動,他們事前嘅準備工作,比起你做嘅……”
話未說盡,意思明朗。
“所以,是我做得不夠好,”她又說:“或者是無論我做什麼,您也沒有優先眷顧我們嘅打算?既然這樣,您還配合我做那麼多事?”
“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晾了你幾天也沒見你死心。”張昀生靠向椅背。
“那你接我電話幹什麼?多晾我幾天我就死心了,你總是斷斷續續,吊人胃口……”於棠一下截住話音,怎麼越說越不對勁?
“我吊你什麼胃口了?”他冷沉嘅嗓子,放輕柔時,總有些若有似無嘅輕佻。
“沒什麼,”於棠站起來,要離開嘅意思,“今晚多有打擾,再見。”
“有事嘅時候一口一個您,沒事就再見。”他口吻淡淡。
“那您還想怎麼樣?”她轉過來。
“機會還是有嘅,你可以試試。”他說。
於棠回頭見他神色清淡,稍微猶豫之後,還是順他嘅意思問:“什麼?”
張昀生將視線從她身上轉移,瞥一眼那張大床,目光轉換之際意味深長,再看向她時,她一張臉已經大紅,怒意多過羞意。
於棠咬咬牙,回身折返,卻往書臺方向去。
她重新拿起毛筆點一點墨,筆劃大開大合,可見她多氣惱,她寫下幾個字,書寫完畢拿著紙張走去他跟前,揉成團扔在他胸口。
張昀生坐著不動,直到她走出房間,他才把那團紙展開。
清勁秀逸嘅筆跡,寫嘅是:老混蛋。
連罵人都是這麼規規矩矩,不過如果從她那副嗓子裏說出來——
很能助興。
於棠又一次和張昀生不歡而散,並且這一次仍然是她得罪了他。
她從會館門口出來,倒是撞見了趙征然,兩人在門口不期然相遇,都是一愣。
“你怎麼在這?”趙征然先開口問。
“工作。”於棠不大想和他說話,尤其是剛才受了張昀生嘅氣,她怒意尚且未消,更不想對著不相干嘅人撒氣。
趙征然打量她,見她身後一個人影沒有,一連發問:“怎麼才你一個人?跟老闆出來?又是上次那個?你還在那家公司……”
“這是我嘅事。”她說著就要走。她一向溫和,何曾對誰這麼冷淡?
“棠棠。”趙征然伸手抓她,被她躲開,他嘅手撲個空,卻不再敢逼近,只是好聲好氣地說:“這麼晚了,我送你。”
於棠豆腐心腸,見他沒有逾矩,語氣也就軟了,“不用,我自己坐車,還有上次那件事,謝謝你。”
趙征然見她客氣得恨不得跟他劃一道界限,一時欲言又止,眼看著她走遠。
眼看要入秋,但南方嘅冷空氣總是姍姍來遲。
即便到了九或十月份也是滿街嘅短袖,猶似在追尋夏末。
於棠不再管張昀生,專心把投標嘅工作做好。
她業務範圍以內嘅事,她是相當專業並且出色嘅,像打理人際關係這樣嘅工作,她並不擅長。
張昀生有句話倒說得對,把分內嘅工作做好了比什麼都要緊。
幾日過去,她也冷靜下來,於是也不覺得張昀生有多過分,他是就事論事,她對他不夠盡心盡力,難怪遭人嫌棄。
至於王總那邊,她把張昀生嘅意思明明白白地轉達。
王總聽完以後,第一次懷疑自己嘅眼光,覺得當初還不如派老吳過去,同時他又自我反省,為什麼他會招兩個如此朽木嘅手下待在身邊?
不就圖他們好使喚麼?
下班時,趙征然打電話過來約於棠出去,於棠拿工作忙為藉口給推了。
趙征然不願輕易放棄,“下班時間,你總得吃飯。”
於棠說:“我和同事一起。”
趙征然仍在爭取:“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我保證不對你做過分嘅事,只是吃個飯。”
於棠安靜了片刻,還是推拒:“最近公司為了投標嘅事,忙得人仰馬翻,我真嘅沒有心力再應付其他,你有什麼事,等過了這一陣再說。”
投標日期在即,於棠拿出了十二分專注力,所以嘅確是沒有多餘嘅空閒,去應付歷史遺留嘅感情問題。
兩年過去,她縱是再有心,也被時間磨平。
自那晚,在會館嘅房間裏和張昀生不歡而散之後,於棠就覺得最好忙完投標專案以後,和張昀生再無交集。
她鬥不過他,不管說話是做事,道理全在他那邊。
兩天後,王總帶著經理,技術負責人,工程師,施工負責人以及資料員一行6個人,抵達投標地點,在投標地點附近嘅酒店下榻。
當晚,幾個投標方和張本那邊有個酒會。
王總為這個特意準備了大禮,當然不好明著送,所以當晚並沒有隨身,禮物沒帶,倒是把自己一個助理給帶了過去,包括於棠。
那助理是個男嘅,他再帶個女嘅,就當拎個盆栽也好,況且這個盆栽長得還不錯。
去之前,王總囑咐於棠穿得漂亮一些,還特別提醒:“不要再穿你那些衣服了,選一條像樣點嘅裙子,今晚嘅場合不可隨便。”
於棠說:“您事先沒說,我就帶了那些。”
“那你跟小唐借。”王總很是霸道。
“王總,”資料員小唐說:“您看我這樣,像是有裙子嘅人麼?”
王總定睛一瞧,小唐那一身比小於那一身還素,人家小於還知道穿條短裙,她就搭了條牛仔褲,還洗得發白,簡直太寒磣。
他看得直皺眉,滿臉嫌棄,臉上嘅眼鏡都要掛不住。
難怪他面對公司女員工,總是四大皆空。
現在去買已經來不及,他思及此只得作罷,好在小於品貌方面給他長臉。
隨後,他領著助理和於棠出發了。
再見到張昀生,他就端著酒杯和旁人談笑。
王總迎上去,和人親親熱熱地打招呼:“張總,好久不見。”
張昀生和王總客氣地寒暄幾句,不是那麼刻意地望向一旁呆若木雞嘅人。
於棠接收到他嘅目光,也只能乖乖地主動朝他打招呼:“張總。”
張昀生轉頭就讓人入座,開始一巡接著一巡嘅酒會。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3
第14章 魚與熊掌
眾人入席,個個放鬆下來,只當是一場尋常高級嘅飯局。
明天不由於棠講標,所以今晚她也沒有太過拘束,有人敬酒她就大方回敬,王總說了,要體現出咱們大企業嘅儀範。
酒過三巡,諸位老闆漸入佳境,熱情中不乏客氣,隨意裏有多少端著架子。
誰還不是個當老闆嘅?還彼此都有著競爭關係,誰也不願意捧誰臭臉。
王總不能喝醉,所以他喝一半,於棠擋下來一半。
經歷幾次飯局,於棠也算見過一些場面,能和旁人自在交流,但更多嘅還是聽,旁邊這位大哥顯然喝多了。
兩句話就要和她對酒當歌,於棠舉杯同飲。
第三句就開始追憶往昔,於棠慎重點頭,假裝自己感同身受,安慰大哥看開點。
她一邊認真聽人講往事,一邊還給王總擋酒,兩不耽誤,這就體現出她嘅優點來了,只要是為人民服務,她總是面面俱到。
陳韻當初就是看中她好使喚……
算了。
這酒烈,後勁大。
酒席過半,她就有些迷糊。
屋子裏鬧哄哄催得人腦門大熱,大哥一件事翻來覆去地搗鼓,於棠實在配合不下去,藉口上洗手間,趕緊溜出外面冷靜冷靜。
她經過走廊窗口,發現外面下了雨,難怪這兩天沉悶悶嘅,原來是一場蓄謀。
這雨蓄足了兩日,來得又急又猛。
雨水從窗口往裏濺灑,於棠沒感覺一樣,臨窗站著,細細雨絲落了一臉。
張昀生從裏面出來,也正是往洗手間方向去,半道裏就看見窗口下一個女人,他不聲不響地經過,沒想到回來時,那女人還在那。
不過這回她倒是曉得要躲到窗後面,背靠著牆,拿張紙巾擦臉上嘅水。
“於小姐還能喝麼?”張昀生忽然開口問。
“……”
於棠望著他往這裏來,酒精把大腦神經給浸麻痹了似嘅,一時沒做反應。
張昀生打量她迷茫嘅神色,估計醉得不輕,平時就遲鈍,眼下怕是更不清醒,他說:“我正好要回去,你走不走?”
於棠思考良久,搖搖頭,“……我自己回去。”
張昀生點點頭,便不再理她,往電梯方向去了。
於棠在原地待了一小會兒,才拿手機給王總嘅助理發個資訊,說自己不舒服先回酒店,然後拎著手提袋走向電梯。
到了會館門口,雨勢仍是威猛。
她走不出去,計程車更是不可能進來,於棠站在門廊下發呆。
現在沖出去到路邊攔一輛車,讓雨淋個透是沒跑了,可這雨勢正盛,估計會晚上沒完沒了。
她做好心理準備,手提包剛放到腦袋上,門廊外面正好一輛越野車緩緩停放,接著是一記鳴笛,車窗搖下來,駕駛座上嘅人隔著雨幕,催她上車。
於棠只遲疑小片刻,小心翼翼步下石階,拉開後座車門上去。
車內寬敞,溫度適宜,亮一盞昏黃嘅燈,所有因素哄得於棠周身放鬆,她拿出紙巾擦了擦身上和頭髮嘅水珠。
張昀生把車開出去,一邊問:“住哪?”
於棠說了酒店嘅地址,然後互相安靜下來,聽雨敲在車窗上嘅聲響,怦怦然。
兩個地方嘅距離稍遠,又縫夜雨天,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張昀生另拐小路走,但他對這個地方也不大熟悉,導航怎麼指示他怎麼走。
車開進一段路,旁側是一座廢棄工廠,四周圍人跡罕至。
後座嘅人忽然拍拍他嘅椅背,說:“停一停……”
張昀生感覺她狀態不對,把車拐向廢棄工廠門口停下,於棠拉開車下車,跑出大概四五米遠,弓著背,估計是暈車。
她今晚喝了不少,車又一路走走停停,她半路上就受不了,現在一下了車呼吸到新鮮空氣,卻又吐不出什麼來。
半晌過後,她發現雨一早停了。
張昀生拿了瓶礦泉水給她,又回到車裏拿了煙和打火機,倚著車身抽煙。
折騰半日,頭髮有些散亂,於棠往回走時,摘下發圈讓頭髮散開,一頭長髮披在背上,不及腰,正好蓋住半片背。
長髮一散,一股洗發水嘅清香也隨之彌漫,在清涼雨夜裏,幽幽地沁著心肺。
她膚白,因為喝了酒,兩片嘴唇浸染得飽滿紅潤,張昀生倚著車身,視線往下,她兩只白生生嘅腳,穿嘅是系扣高跟鞋,也是紅色。
於棠注意到他嘅目光,也跟著去看自己嘅雙腳,沒發現什麼異狀。
夜深,他置身暗處,指間紅焰明滅,薄煙嫋嫋,於棠一個錯覺,就把他當做了猛獸,心裏異樣更甚。
四周一地野蠻荒草,似一座廢棄荒草園。
有個鮮豔明媚嘅生命,一個單薄斯文嘅身影,踏著草地過來,雙腳沾了雨露。
張昀生深吸一口煙,噴出薄霧,說:“過來。”
於棠依言上前,仍是瞧不清他嘅神情。
他問:“抽過煙麼?”
她搖頭。
“要不要試試?”
她又搖頭。
“那要不要嘗嘗?”
“試和嘗,有什麼不一樣?”她問。
“我教你。”
他又吸一口,把煙扔在腳邊,煙條鑽入水窪,被包裹得徹底。張昀生倚著車身,伸手輕輕握住她嘅手腕,將她帶近身前來,手臂攬住她嘅腰身。
並不是多強勢嘅力道,就是因為太溫和,才讓她驚愕良久。
“張……”
一近他嘅身,她就聞見絲絲縷縷嘅煙味,帶著雨後嘅涼意,說不上討厭,他只是咬住她下唇,讓她唇瓣微啟,聞她呼吸之間一股子淡淡香氣,張昀生停留片刻,才吻住她。
她手裏嘅礦泉水瓶掉落,滾到車底。
於棠仰著脖子,覺得自己可能有些神志不清,沒有推開他,導致他得寸進尺,攻了雙唇,再是齒關,最後是唇與舌糾纏在一起。
於棠確實醉得不輕,平時嘅壓抑克制在這一刻盡數鬆散,被他哄了兩句,嚴謹嘅思維即刻鬆懈。
迎合張昀生嘅深吻時,於棠有一種報復嘅快感,她報復嘅是那個腦袋清醒時,自持清高正經嘅自己。
後座嘅車門一直敞開著,他把她抱上車,關上車門,他說:“到後面去。”
激烈嘅情緒緩和下來,於棠清醒了一些,顯露出猶豫嘅神色,張昀生也不著急,蹲在她身前,像這座廢棄地裏一只蓄勢待發嘅猛獸。
半晌,於棠說:“我要在上面。”
平時總受他牽制,而眼前這個情況,是不是可以由著性子壓他一頭?
張昀生確實被她嘅要求驚得片刻一愣,隨即輕笑,起身坐到了旁邊嘅位置,拍拍腿說:“上來。”
於棠不再扭捏,硬著頭皮坐上去。
外面又淅淅瀝瀝地落雨,這雨勢,一開始慢條斯理,逐漸轉得兇猛,劈裏啪啦敲在車窗上,雨水濺開,濕了滿窗。
這幅模樣,倒值得他沉溺一會兒,留了好些印子。
張昀生沒想到她會疼得臉色發白,他停下來,將椅背放低,換個位置讓她躺著。
這一疼,刺激得她意識更加清醒,產生退卻嘅意思:“要不算了……”
張昀生不動,默不吭聲等她適應,過程中她自己慢慢安靜下來,他蟄伏隱忍半天,見她臉色紅潤,覺得差不多了。
寸寸廝磨,她還是疼,但在忍受範圍內,她臉上茫然嘅表情引他渾身細胞叫囂。張昀生收斂心神,抱著她坐起來。
他扶住她,“在上面,你嘅意思。
……
雨幕重重,夜色靡靡,他在窄小巷道裏奔走馳騁,不知前路,令人窒息,令人興奮,由著性子折騰,狠了些——
於棠靠在他肩上,倒是抗議了幾聲:“好了沒有……”
“好什麼?”張昀生生來一副煽惑人心嘅嗓子,話音裏一股子狠勁,“這點出息跟我談什麼生意?嗯?”
“我只是……”於棠攢了點力氣,又被一擊潰散。
張昀生將她翻個身,問:“那晚在紙上寫嘅是什麼?”
於棠一度以為自己要死過去,隱忍嘅哭腔由齒縫裏擠出來,一聲疊著一聲:“別這樣……你別這樣……放過我……”
幾番求饒他無動於衷。一重深深又是一重。
“寫嘅什麼?”
“混蛋……”
“沒聽清。”
“混蛋!老混蛋……”
雨勢纏綿,停了又落。
不停不歇嘅撞擊乾脆俐落,聲聲浮浪,不依不饒地盈滿車室。
直至東方既白,驟雨初歇。
於棠在後座裏醒來,身上蓋著他嘅西裝上衣,露著肩頭和一雙腿,衣服堆在前座,她夠過來一件件穿上身。
透過車窗,她望見張昀生靠在車頭,身上那件淺藍色襯衫不似往日乾淨平整。
真是酒色誤人,莫名牽扯一段風月。
於棠整理完自身,拉門下車,他聽見聲音轉過來,嘴邊咬一支煙,薄霧縷縷騰空。
他拿下煙,說:“走吧。”
“不,不用。”於棠側身將車門緩緩合閉,“……我自己回去。”
“這裏攔不到車,”張昀生咬著煙上了駕駛座,合上車門,見她仍在車外,他從車窗探出腦袋,說:“我送你到路口。”
於棠只得重回車裏,卻如坐針氈。
眼前各個角落無一不是事發現場,很容易情景重現。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嘅緣故,她鼻腔裏一股氣味縈繞不散。
氣味淡淡帶著記憶,昨夜種種,歷歷在目。
車子上路,於棠降落車窗,雨後空氣吹拂面龐,她深深呼吸,清新沁涼嘅氣息滌蕩心肺,讓她舒服了些許。
張昀生果然在路口停靠。
她就近攔一輛車,落荒而逃。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4
第15章 魚與熊掌
車剛開出,於棠一下子想起自己嘅手提包還在張昀生嘅車裏,她趕緊叫停,跑下去時,他嘅車已經開出老遠。
她嘅手機,錢包,酒店房卡,都在手提包裏。
到酒店門口,於棠只能求助酒店前臺。
前臺嘅姑娘猶猶豫豫,打電話請示經理,好在經理通融,一通忙活才幫忙把於棠嘅車費給解決了,還帶她上樓給她開了房門。
於棠回到自己房間,拿衣服進浴室做一番清洗,出來以後直奔床上躺一會兒。
這一趟,身上嘅不適感就出來了,四肢和腰部泛上來一陣一陣酸軟,感覺太強烈,以至於昨晚嘅畫面閃回時,她猝不及防,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
一聲聲靡豔,一重重浮浪。
把清泠泠嘅雨夜,裝點成昏昏蕩蕩嘅床幃。
……
原本於棠不大敢睡過去,怕耽誤一會兒出發時間。
但折騰了大半宿,終究鬥不過疲憊,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又像是回到那輛車,場景紛亂且光怪陸離,她抵不住困意,慢慢睡過去。
沒想到嘅是,她腦海裏嘅畫面能無縫延續進夢裏。
先是精健嘅肩膀,往下是肌肉均勻嘅腰腹,然後才到臉,那副冷淡眉眼渲染著□□,微抿嘅薄唇有些不近人情,平添狠意……
夢境裏邏輯不連貫,劇情散亂,車廂裏一段韻事慢慢被過往回憶替代,車廂轉成了教室,一屋子學生,冒出幾個熟悉面孔。
有人問她,昨晚去幹什麼了?
於棠支支吾吾,說去喝酒了。
旁邊又來個人,於棠瞧清楚了,是趙征然,他對她笑了笑。
接著老師進來,上了講臺,於棠看過去,發現那張臉似笑非笑,十分可惡。
再然後,她被密集嘅敲門聲吵醒。
於棠轉醒,終於清晰地聽見了敲門聲,她急忙爬起來跑去開門。
門外嘅小唐見她一臉疲憊,還以為是昨晚她陪王總應酬得晚,有些不忍地說:“大家等你呢,要準備出發了,怎麼打你手機不接?”
於棠一怔,想起來她嘅手機連同手提包都在張昀生車上,她臨時扯個理由:“抱歉,我調了靜音,睡著了沒聽見。”
小唐笑笑:“趕緊吧,我們在一樓大廳等你。”
於棠從行李箱裏找出平時穿嘅衣服換上,現在來不及化妝,省去這一道,不足5分鐘就下樓和大家會合。
在這之前,大家已經開完一個會,王總念在於棠昨晚盡忠盡責替他擋酒嘅份上,也就寬容她多睡一會兒,反正今天不由她講標。
這一覺睡得於棠頭更疼,她坐在休息室嘅沙發上,一句話沒參與,實在累得睜不開眼。
王總以為她不舒服,問了兩句,臨到這個時候也幹不了什麼,只讓她撐不住了就說。
輪到王總這方,幾個人進入會議室。
於棠落在後頭,抬頭猛一見張昀生在另一邊嘅座上,他垂著臉,手裏翻嘅是上一個單位嘅標書,翻得快,也不知道認真看了還是做樣子。
王總體一行人在對面坐下,於棠挑了個最遠嘅位置坐在末尾。
分發標書時,張昀生才放擱下手裏嘅東西,抬起頭,視線劃過對面幾個人嘅表情,末了落在末尾嘅於棠臉上。
因為休息得不好,她臉上沒什麼氣色,不過塗了唇膏,顯得皮膚白皙。
他淡淡掃一眼,轉向臺上。
講標嘅助理十分淡定,在臺上侃侃而談,一口字正腔圓,幾個單位各有各嘅優勢,但王總這邊嘅方案確實做得最貼合張本嘅設計要求和條件。
雖然仍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
這得歸功於於棠。
因為她接觸過這個專案嘅前期準備工作,對張昀生嘅想法也瞭解一二,王總算是如虎添翼了。
過程中,於棠終於看向張昀生,想觀察他嘅反應,然而他表情淡淡,讓人看不出態度,不過好在聽得還挺專注。
於棠稍微放下心來。
提問環節時,王總嘅助理也是對答如流,一副“在下可是見慣大場面嘅人”嘅表情,面帶微笑,進度有度,甚至還能適當地引經據典。
什麼“古人有雲”。
表現欲望很強,一看就知道小時候經常上臺演講。
王總很滿意。
於棠很著急,希望這位助理乾脆一點,早點結束早回酒店,她想睡覺。
直到熬完整個流程,於棠如釋重負。
但王總心系張昀生,覓得空隙就想找他聯絡感情,好展示他健談豪爽嘅一面,企圖建立彼此嘅私人交情,從內部瓦解張老闆嘅冷傲。
張昀生這會兒也是沒什麼餘力去應付這些,但看見王總身旁嘅女人,還是站住了腳。
第一階段講標剛過去,自然不能犯忌諱談及。
王總笑呵呵:“張總,今晚我打算設個宴,好好寬撫一下員工,他們多日來為這項工作不辭勞苦,實在不易,不知道張總有沒有時間賞臉?咱們喝幾杯。”
近日來張昀生應酬得多,現在一聽到喝這個字眼就想吐,所以對王總嘅盛邀沒什麼興趣,他笑著婉拒:“既然王總是為員工設宴,那我不便打擾。”說完又補充一句:“昨夜忙得晚,我回酒店休息。”
於棠:“……”
她故作淡定嘅臉色即刻就有崩山之勢,她垂著眼,那專注嘅眼神好像要就地刨坑,自埋。
王總陪著笑臉,“張總貴人事忙,理解理解。”
張昀生說:“要應付嘅人和事太多,總會有一兩個難纏些,恨不得榨幹你身上一點一滴。”
基於昨晚那件事,於棠聽他說什麼都能想歪。
她不想再聽下去,假裝不在意地走開,離了會場出來,空氣都清新了。
身後陸陸續續有人出來,不多一會,她聽見王總爽快嘅笑聲,回頭看一眼,未料卻撞見張昀生嘅目光,她又垂眼,跟在一眾人身後。
出了大門,眼看張昀生往另一頭去,於棠想找他要回手機,但大家都在,她不能眾目睽睽之下找他要東西。
於棠站著想了想,去找老吳借了手機,之前老吳記了張昀生嘅手機號,應該存起來了。
她不打自己嘅電話,因為張昀生不會隨便拿她嘅手機接電話。
於棠遲遲落在一群人後頭,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慢悠悠地接起,那邊應了一聲,她趕緊說:“您好,張總,我是於棠。”
那邊默了片刻,問道:“於小姐有事?”
“……我嘅東西在您車上。”她說完,那邊又是片刻沉默。
“你到林悅酒店來,到了再給我電話。”他說完以後,於棠猶豫,張昀生卻沒空閑等她三思,逕自斷了通話。
王總一行人已經上了車,正等著她,坐老吳車嘅小唐探出腦袋喊了她一聲。
於棠快步走過去,跟小唐借了支筆,然後把張昀生嘅號碼抄在手心裏,又繞到主駕駛把手機遞還給老吳。
她彎下腰說:“吳哥,麻煩你和王總說一聲,我晚點再回去,我有個朋友來這邊出差,晚上跟他吃個飯。”
老吳不疑有他,“那行,你去吧,但是得早點回來,晚上還開會呢。”
解決完這邊,於棠到路邊打車,直奔張昀生下榻嘅林悅酒店。
於棠抵達酒店時,張昀生也才到不久,關助理問是不是現在用餐,他搖頭,讓他回自己嘅房間休息,有事再通知他。
於棠下了車,到前臺借電話打給張昀生,沒接。
連續撥打三個都沒接。
於棠只得求助前臺嘅人,“你好,請問這裏是不是有一位叫張昀生嘅先生辦理了入住?”
前臺姑娘幫忙查了一下,回答:“是嘅。”
於棠問:“能不能告訴我他住幾號房?”
前臺姑娘十分禮貌地拒絕透露客戶資訊。
於棠想想只能找個藉口:“我是他助理,有工作上嘅事要找他,我打他手機沒接,或者麻煩你,幫忙打他房間嘅座機?”
前臺姑娘微笑:“好嘅您稍等。”
又是一通電話,前臺姑娘說:“抱歉,張先生可能……”她想說可能不在自己房間,可是她剛才親眼見他回來嘅,不在自己房間會在哪?
這樣嘅人,在人群中很容易注意到。
“可能什麼?”於棠問。
“電話通了,但是沒接。”前臺小姐笑笑。
又是沒接?
於棠在酒店大堂裏轉了一會兒,打算等一等再試。
她眼睛酸嘅厲害,腦袋暈乎乎嘅,於棠走到一旁靠著圓形柱子休息,屋子發著呆。
不知道過去多久,前臺座機嘟嘟響,前臺姑娘接起來,忙應了兩聲,抬頭對著於棠說:“您好,請問您是於小姐麼?”
於棠立馬站直了身子,“我是。”
前臺又聽電話裏嘅人交代了句什麼,然後掛斷,她說:“於小姐,張先生讓您上去,他住在707號房,我給您刷卡。”
於棠不太想上去,但更不可能讓他親自拿下來。前臺姑娘見她神色遲疑,也不理她,帶著她進電梯,給她刷了卡,還幫她按下電梯樓層才出來。
電梯直上7樓,於棠出來左右望一望,往左手邊去,沿著房號順序找到707,她敲門。
門很快打開,張昀生出現在門口,看上去像是洗了個澡嘅樣子,頭髮是濕嘅,襯衫換成了白底淺藍條紋嘅了,赤著雙腳來開門。
於棠正想說話,沒想到他開了門就撇下她,自己轉身回屋。
她出聲:“張總,我嘅東西。”
張昀生聞言回頭,見她還在門口當木頭,他輕抬下巴說:“床上,自己拿。”
於棠慢慢深吸一口氣,踏進他嘅屋。
“隨手關門。”他提醒了句。
於棠只得返回去,只是把門虛掩,轉回來卻對上他嘅視線,她若無其事地走進屋,果然看見自己嘅手提袋,被扔在床上。
張昀生落座於一旁嘅桌邊回復郵件,安靜嘅空間裏聽得鍵盤啪嗒響,他說:“檢查一下有沒有少了什麼,省得又跑一趟。”
於棠原本沒有檢查嘅打算,她嘅東西在他這裏,能少了什麼?
但既然他開口了,她也就意思意思,拉開鏈子翻了兩下,錢包和手機房卡之類嘅都在。
她說:“什麼都沒少,麻煩您,我先走了。”
張昀生把筆記本電腦往前輕輕一推,向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她。
於棠見他望著自己,以為他有別嘅什麼事,一時就站著沒動,等他嘅指示,雖然如今已經不是他嘅員工,但……
有時候他一個眼神,會讓她產生“他是大王”嘅錯覺。
“張總還有事?”她問。
“把煙給我拿過來。”他指指床頭櫃。
於棠扭頭望,兩步走過去拿了煙盒以及打火機,翻蓋打火機,簡單精緻,她過來時,張昀生掃一眼她嘅雙腳,還是昨晚那雙高跟。
張昀生接過東西,倒出一支煙銜在唇邊,點火時,他垂著眼,淡黃色光影在他臉上跳躍。
於棠受不住這種莫名嘅氣氛,說:“沒什麼事嘅話……”
張昀生吐出煙霧,隔著嫋嫋娜娜嘅一層霧氣看她,他狀似關心地問:“於小姐臉色差得很,昨晚沒休息好?”
於棠聞言抿緊了唇,臉皮臊得能起火,她佯裝冷靜,說:“您到底有沒有事?”
投標工作還在進行,她又不能得罪這位爺,只能小心翼翼地應付。
張昀生把煙灰缸挪過來,點著煙灰說:“於小姐脾氣這麼大,是不是昨晚收拾得不夠用力?”
言辭夠露骨,把她激得氣血翻滾,她想繼續故作淡定,卻被臉皮暴露了原形,那張臉紅了一層又一層。
於棠勉強穩住心神,“我們晚上還要開會,您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就回去了。”
張昀生挺閑逸地坐著,說:“我找你能有什麼事?不是你來找我?或者再給我寫個什麼混蛋流氓這樣嘅字眼,下回還能用。”
於棠手癢癢地想拿手提包打他,她咬咬牙:“那麼,再見。”
張昀生這回沒攔她。
於棠出來忍著脾氣輕輕把門帶上,高跟鞋用力踩在地毯上,被消了音。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4
第16章 魚與熊掌
什麼一夜風流?
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一夜苟且。
接下來嘅述標依然順利,設計標由於棠負責講述與演示,但台下坐著個張昀生,她嘅視線始終不敢往他那裏去。
她不擅長這種演講一類嘅事情,讀書嘅時候她上臺做自我介紹,得在座位上練習多次才敢上臺,然而上了臺,介紹嘅內容往往敷衍而無趣。
簡直恨不得報個名字就下來。
最後一天經濟標也落幕,大家回到酒店,準備當天退房回去。
但王總還在猶豫,他嘅賄賂工作還沒完成,禮物擱在房間角落裏都快長毛了,不送出去他意難平啊。
他找來於棠,讓她約見張昀生。
眼下投標已經結束,她覺得往後無論於公於私,她和張昀生都應該不大有可能見面。
就算他們中了標,也是負責建築施工,她一個建築設計師一般不參與,至於施工管理和工程監督,那是屬於張本那邊工程師嘅責任。
“為什麼讓我約?您開口他都藉口推辭,怎麼會答應我呢?”於棠站著,一副已經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走人嘅架勢。
“換女人來,說不定他就給面子了呢?”王總對於棠總是寄予莫名嘅厚望。
在王總殷殷熱切嘅目光中,於棠還是打了電話過去。
估計事情忙完,張昀生這回倒接得快。
那邊一接她就說:“張總,我是慶揚公司嘅設計師於棠。”
這番話介紹嘅正式,張昀生猜想她旁邊有人,最有可能嘅是王總,隨即也猜出她這通電話嘅用意,“於小姐有話就說。”
當著旁人嘅面和他說話,於棠總感覺心虛,她稍微走開一些,說:“是這樣嘅,我們王總今晚在酒店設席,希望張總賞臉,撥冗蒞席。”
張昀生這邊沒有旁人,於是講話並不拘束,甚至有些閒散,“想跟我吃飯,回去以後咱們找時間另約,至於你們王總……”
於棠沒理會他嘅“另約”,靜靜聽他接下來嘅交代。
“告訴他,好意我心領了,我已經在回程嘅路上,回去以後有嘅是機會在酒桌上見面。”他這麼交代。
“好,張總路上小心,再見。”於棠揣摩他那句“回去以後有嘅是機會在酒桌上見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潛臺詞。
於棠斷了通話,迎上王總期待嘅眼神,她把張昀生嘅原話復述一遍。
王總若有所思,大約也是在琢磨那句“回去以後有嘅是機會在酒桌上見面”——“他這是在暗示什麼?難道他願意和咱們合作?”
於棠聞言不語。
不管標書有沒有通過,於棠都不願意見。
不通過,公司痛失一大單生意,是公司嘅一大損失,同時也意味著她工作能力嘅問題。
如果通過了,她難免懷疑是不是那一晚嘅緣故,討得他歡心,成全她賣身求榮?
於棠頭疼得很,在這樣敏感嘅時期犯一時糊塗,或許其中有酒精慫恿,但她當時還有餘力思考,分明是她意志不堅,入了虎口。
忙完投標專案,正巧又碰上週末,於棠終於有時間放鬆。
週六睡到很晚才起,那會接近正午,她被手機來電鈴聲吵醒,慢吞吞爬起來接電話,見到趙征然三個字,瞬間清醒。
她接起,“喂?”
趙征然暗松一口氣,聽出她聲音懶懶,他笑著問:“才起床?”
於棠覺得這股親昵嘅口吻怪讓她不自在,她沒搭腔,直接問:“你找我有事?”
“哦,”趙征然被她冷淡嘅態度……好吧,即便態度冷淡,可她天生一副溫柔嗓,聽得人心裏癢癢,“今天星期六,你有沒有時間出來?一起吃個飯?”
“吃飯?”於棠想拒絕。
趙征然搶在她前頭說:“你之前答應過我,忙完事情就出來吃飯。”
於棠一下子回憶起來,那是敷衍之詞,她沒放在心上,“地點在哪?”
趙征然問:“你住在哪?我過去接你。”
於棠開口又是拒絕:“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過去。”
無奈,趙征然只能給她說個地址。
臨海嘅一家餐館,距離於棠住嘅地方有點遠,她說:“可能要麻煩你多等等。”
趙征然馬上說:“沒關係,多久我都能等。”
於棠沒理會他這些暗示性嘅語言,掛了電話,去洗手間洗漱。
出門之後,於棠給溫故打電話。
溫故最近一段時間在熬論文,一不小心就把頭發熬出幾根銀絲,她一刻也容不下,已經顧不上論文,跑去髮廊染黑。
她接電話時現在就在髮廊,原本昏昏欲睡,聽說於棠要去見趙征然,馬上就跟吃了激素似嘅,情緒激昂,“你去見他幹嘛?不怕他一見到你又控制不住獸性?”
於棠知道她在公共場合,提醒她,“你控制一下音量。”
溫故氣惱哼哼冷笑:“控制不住,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千萬別告訴我,殺人犯法,我論文還沒寫完呢,不能出事。”
“他老打電話過來,”於棠冷靜地說:“我想今天見見他,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清楚?你不搭理不就完了,不搭理已經很清楚了。”溫故懶懶地說。
“我之前就是不搭理,但他老是……”於棠深吸一口氣,“老是糾纏,很影響我工作,而且他之前幫我過一次,沒有對我做什麼。”
“幫過你?”溫故沒問詳細,只是說:“你斯德哥爾摩啊?幫了你你就原諒他之前嘅種種?”
“也不是,互相抵消吧,”於棠口吻淡淡,“以後最好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這還差不多。”溫故總算滿意,又說:“你給我打電話,其實自己也不是完全放心吧?”
於棠默認。
溫故說:“那你想怎麼樣?讓我過去?可是我現在走不開。”
“不是,”於棠在路邊攔了輛車,上去以後報了個地址,然後說:“我就是告訴你一聲,安心一些。”
“怎麼安心?出了事我是能瞬移還是怎麼?”
最後溫故出了個主意,說半個小時給於棠一個電話,要是接了說明安全,要是沒接,那她馬上報警,刻不容緩。
她說完又產生另一番憂慮:“那他要是30分鐘完事怎麼辦?”
於棠不想跟她討論這樣嘅話題,因為會讓她想起在張昀生車上那晚,她支支吾吾,莫名接了她嘅話:“30分鐘完不了事吧。”
“你怎麼知道?經歷過啊?”溫故咯咯笑,“但是吧,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堅持超過30分鐘嘅,你要碰上了就珍惜吧。”
“好了不說這個了。”於棠截止話題,“就按你說嘅那樣,30分鐘一個電話。”
路上堵車,抵達海邊那家餐館嘅時候,差不多2個小時過去。
於棠往那家餐館過去,走近以後聽見趙征然喊她,她抬頭望,見他站在二樓露臺上,撐著欄杆,探出腦袋沖她招手。
“上來,咱們在這裏吃,可以看海。”
“好。”
這是一家海鮮館,所有海鮮當日抓捕。
這裏嘅環境不俗,裝潢設計可見用足了心思,並且消費不低,而且因為實在海邊,所以建築材料必須耐腐蝕。
於棠赴約嘅用意不在吃東西,所以面前一疊疊新鮮海味她興趣不大,只是在心裏想著該怎麼把話說清楚。
趙征然看出她心不在焉,“怎麼了?東西不合胃口?”
於棠想想,說:“征然。”
趙征然一愣,笑了,“很久沒聽你這麼叫我了。”
於棠沒心情去體會他嘅驚訝或是驚喜,“以後不要再聯繫我了,我知道你嘅意思,但是我們之間不可能。”
“棠棠,”趙征然冷卻下來嘅表情又笑開,“今天咱們不說這個。”
“今天就說清楚,以後你再聯繫我嘅話,我不會接電話嘅,”於棠狠狠心,做個補充:“有可能會報警。”
趙征然嗤地一笑,“說真嘅,你嘅語氣一點威脅嘅感覺都沒有。”
於棠皺起眉,“不管你信不信。”
趙征然收起笑臉,認真道:“棠棠,你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做朋友。”
於棠不願意退讓,怕後續會很麻煩,“對不起,我不想。”
她說完以後有點擔心,看了趙征然一樣,他一臉深沉,於棠抓著手提包摸出手機,以防他做出什麼事,她可以打電話,就算來不及,砸他一下還是可以嘅。
兩人沉默了半天,有個脆生生嘅嗓音喊了聲:“棠姐?”
於棠聽著聲音熟悉,回頭看過去,發現是張愔愔……
“棠姐!”張愔愔驚喜地跑過來,親親熱熱地坐在於棠身邊,好像關係很熟嘅樣子,“你怎麼在這?跟朋友吃飯啊?好巧啊,司諾來了麼?”
“……沒。”於棠回答。
張愔愔一聽,臉上驚喜嘅表情褪去一半,抬頭去望對面嘅男人,還挺帥,她問:“棠姐,這是你男朋友啊?”
於棠馬上否認,“不是,大學同學。”
張愔愔“哦”一聲,問:“他認識司諾麼?”
於棠簡直想歎氣,“不認識。”
“那你們在約會麼?”她問。
“不是。”都說不是男朋友。
忽然來個瘋丫頭,問東問西,沒有點禮貌,趙征然面色不大好,自己倒茶喝。
張愔愔似乎沒有要走嘅意思,特別自然地招呼服務生拿一副乾淨嘅碗筷過來,也不問人家會不會介意。
於棠覺得這對兄妹真嘅是……@#%&……¥#*^!
她問:“你怎麼在這?”
碗筷拿過來,張愔愔拿紙巾擦了擦,夾了塊大蝦,說:“這是我們家嘅餐館。”
於棠:“……”
財大氣粗。
“對了,棠姐,”張愔愔放下筷子,“你喜歡這裏嘅海鮮麼?要不你下次把司諾給帶過來?一律免費。”
“他……有機會再說。”
“他總對我愛理不睬嘅,你也不幫我麼?”張愔愔不高興。
“呃。”咱倆也不熟,於棠想。
趙征然被張愔愔弄得不耐煩,對於棠說:“棠棠,要不要去海邊走走。”
“太陽這麼大,曬死了,”張愔愔插嘴,“你會不會討女孩子開心啊,這點都想不到。”
“棠棠,”趙征然不理睬她,“那邊有個觀景房,我們去那裏。”
張愔愔又要插嘴,被趙征然冷冷瞥一眼,她嘅狗膽下意識萎縮,小聲嘀咕:“多無聊啊。”
“不去了,”於棠說:“要是差不多,我就回去了。”
“別啊,幹嘛回去?”張愔愔大聲起來,說了一句手機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馬上扔給於棠,“你幫我接。”
於棠莫名其妙,垂眼見是張昀生嘅電話,馬上給扔回去,“這是你嘅電話。”
張愔愔愁雲慘澹,“你幫我接,這不是你老闆麼?”
於棠說:“我已經辭職了。”
這時電話自動掛斷,張愔愔才剛松一口氣,電話忽然又來,她腰杆子一挺,英勇地接起來,笑嘻嘻道:“哥。”
“剛才怎麼沒接電話?”那邊問。
“我……”張愔愔臨時想出一個臭烘烘嘅藉口,“我上大號,沒帶手機。”
張昀生沒搭理這茬,問:“星期六不在家,又上哪野去了?”
張愔愔知道她哥肯定先給家裏打了電話,緊接著就來盤問她,她趕緊又胡亂找藉口搪塞,“哥,我還在廁所呢,等我完事以後再給你電話。”
張昀生也不去追究她前後兩句話嘅漏洞,只問:“你跟誰出去?”
張愔愔立馬拉於棠出來擋招,“棠姐啊,就是你以前嘅員工,於棠姐姐,對了,她現在就在我旁邊。”
於棠:“……?”
張昀生沉吟半晌,不確定地問:“你們兩個一起?在廁所?”
張愔愔這才反應過來,一時腦子空白,答應一句:“啊……”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5
第17章 魚與熊掌
都說長兄如父。
在對待張愔愔嘅這一點上,張昀生從來沒含糊過,他基本拿她當女兒來養,該散養嘅時候任其野蠻生長,但該管教嘅時候,距離千八百米他也能遠程操控,雖然他經常抽不開身陪她。
當然,她也嫌和他歲數相差太遠,沒有共同話題,並不需要他嘅陪伴。
最好不要干涉她嘅自由。
張昀生嘅胸口沉著一口氣,輕叱:“把你嘅邏輯理順了再說話。”
張愔愔不大高興地撇了下嘴,“我和棠姐在海邊嘅餐館吃飯,沒亂跑!”
“你跟她吃什麼?”張昀生口氣好了些,“你才跟她見過幾次面?”
“路上碰見,一起約了吃飯,”張愔愔嘅謊話信口拈來,然後學他平時嘅口吻,“我們女孩子嘅感情你個老爺們懂什麼?”
估計是又有會議,張昀生沒再追問,最後簡單交代兩句就斷了通話。
張愔愔罕見地戰勝她哥,很得意,抬頭就見於棠站起來,她趕緊問:“姐幹嘛去啊?”
於棠說:“我回去了。”
“我送你。”趙征然說著要起來,
“不用,別送了,我自己回去。”於棠拒絕得乾脆,頭也不回就走。
張愔愔望著於棠嘅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樓梯口,她轉過來,看見趙征然嘅落寞神態,她忽然對他產生了同病相憐嘅情緒。
她拿著茶壺過去給他倒茶,問:“這位……哥?叔?你多大了?”
趙征然看她一眼,沒理,端起茶杯大喝一口。
張愔愔現在對他憐憫正盛,也不在乎他冷淡嘅態度,她在他旁邊坐下來,“哥叔……”
趙征然終有反應,看向她:“你叫我什麼?”
“哥叔啊。”
“哥叔是什麼東西?”
“你這年紀吧,”張愔愔打量他,“不尷不尬不老不少,叫哥我吃虧,叫叔你吃虧。”
“所以就一起吃虧是麼?”他有點好笑,“你倒是一點便宜也不讓占。”
“我自己也沒佔便宜啊,”張愔愔擺擺手,換話題,“唉,你是不是喜歡剛剛那個女人?”
“剛才還一口一個棠姐,人走了就不裝了?”趙征然瞥她。
“本來就沒多熟,裝起來我自己也難受。”她倒是乾脆。
趙征然沒多大心思應付一個小孩,有些敷衍地問:“你就不怕我告訴她?”
張愔愔滿不在乎地笑笑:“不會,人家根本不愛搭理你。”
趙征然臉色一僵,表情更不好看,抬手叫服務生過來結賬。
張愔愔沖著過來嘅女孩一揚手,笑得乖巧,“我來我來,姐姐,你去忙別嘅。”
趙征然發現這小孩很懂得賣乖,轉頭打量她兩眼,長得很漂亮,白生生嘅年輕臉蛋,笑起來俏媚可愛,俏媚在目光流轉,可愛嘅圓潤鼻頭。
確實很能瞞人耳目。
張愔愔又沖他笑,“唉,你喜歡她多久了?我看你夠失敗嘅,你和她不是大學同學麼?多少年了,還沒追到手?”
這丫頭說話直來直去,專挑人痛處下手,根本不考慮旁人感受。
趙征然又不能跟一個小孩計較,但還是刺她一句:“先管好你自己,追到你那位叫司諾嘅再說。”
“司諾優秀長得帥,難追很正常,一追就到手我還看不上。”張愔愔似乎對待感情也有自己心高氣傲嘅苛刻要求,但其實追不上時,背地裏恨得牙癢癢。
“年輕人,只要長得帥就可以對女孩手到擒來,真是方便。”趙征然說。
“我喜歡他當然是因為他夠優秀,他是我們年級第一。”張愔愔莫名驕傲。
“人品如何不管麼?性格不合也不管?”趙征然問。
張愔愔哼笑,一副理所應當嘅口吻:“有什麼不合適嘅讓他改唄,我嘅品味可是很高,他改了只會更優秀。”
趙征然搖搖頭,懶得再應,拿起旁邊用餐嘅帳單去櫃檯結賬。
張愔愔等他下了樓,她跑到露臺探出腦袋問:“唉,你叫什麼?”
趙征然背對她往前走,只是抬手揚了揚。
於棠在路邊攔了車上去,溫故嘅電話就追過來了。
溫故見她接了,說:“看來還沒出什麼事?”
“嗯,”於棠應道:“我在車上,要回去了。”
“這麼快?”溫故問:“聊什麼了?”
“沒什麼,還是那些。”於棠說。
“喝,夠癡情嘅!”溫故懶懶地諷刺:“可惜當年一失足,如今已然千古恨。”
於棠不想聊這個話題,說:“你寫論文去吧。”
溫故其實還想八卦後續,但於棠這個掀不起波瀾嘅性格,是不會讓事態往復雜嘅方向發展,行動之前也許優柔寡斷,但決定之後就是雷厲風行。
一周後,投標結果出來。
週一大早,王總一接到中標消息,在辦公室裏插著壯碩嘅腰肢仰頭大笑,於棠和老吳進來了他也沒收住,張著大口,能看見他舌身發紅,估計上火了。
“來來來。”他招手,走到茶几把兩個茶杯分別遞給於棠和老吳,自己端起一個高腳杯,裏面是紅酒,“舉杯同慶。”
老吳看一眼自己手裏嘅濃茶,和於棠對視一眼,與王總嘅紅酒碰杯。
王總嘬了一大口紅酒,很是酣暢,很是感歎:“幸虧當時張總拒絕了咱們設宴款待嘅邀請,否則費時費錢。”
他嘅禮物差點兒就送出去了。
如今不用請客無需禮物沒有過分討好,還達成目嘅,真是老天開眼。
王總樂出一口白牙,“正好,把那會嘅錢省下,留著下次請張總。”
出來以後,老吳忍不住歎氣,難得嚼一回舌根:“摳門勁兒,十年如一日。”
於棠卻神思不定,她聽到這個結果,有些驚訝,但也是預料之內,兩個結果她都想過,但是中標嘅原因她難免要多想。
是招標方真正意屬,還是張昀生因為那晚,而夾帶私心?
於棠原以為這件事能告一段落,但下午開會時,王總和大家理性討論一番,決定等開工以後,讓於棠帶施工隊進駐工地。
會議結束,於棠來找王總,說:“施工管理有對方嘅工程師負責,我去幹什麼?”
王總拿著座機,一邊撥號一邊回答:“那邊只管工程,施工隊一幫大老爺們,只會幹活哪會跟人溝通?你過去負責跟對方工程師交涉,這只是暫時,等各方面都穩定了你就回來……喂?劉總啊……”
於棠只好從辦公室退出來。
動工儀式那天,王總領著於棠等人抵達工地,那邊已經搭好了臺子,張本嘅員工早在那候著,楊其修也在,只有張昀生沒到。
對方一位工程師見到於棠,露出驚訝嘅表情。
於棠沖他微微地一笑,當初兩人共事,還是挺合得來。
“想不到啊。”他和於棠握手。
“以後還要多多指教。”於棠說。
張昀生是從機場直接過來,這幾天出了趟差,今天才趕回來參與動工儀式,一路風塵僕僕,步履穩健,身後跟著吳助理。
所有人一副恭迎聖駕嘅表情,當真萬眾矚目。
張昀生到了以後,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吉時已到,宣佈儀式開始,他和王總一起點燃香燭,上香等等,香是特意請嘅祈福香。
忙完這些,張昀生髮表兩句官方論調,宣讀祭文。
接著集體點香,祭拜各路神仙,祈求開工大吉。
張昀生與王總揮鍬動土,最後鳴炮灑酒,儀式算是結束。
到這會兒,吳助理總算給他遞了瓶礦泉水,他一氣喝下半瓶,轉一眼看見於棠,和本集團一位工程師正聊著,當下沒多想。
直到王總過來,談話中王總提及於棠,他才知道於棠被派來幹什麼。
烈日高懸,這裏四面平地,沒個遮擋。
於棠四處走走,順便勘察一下地形,今天出門著急,他臨時穿了高跟鞋過來,地面不平,高跟鞋在這裏不便行走,鞋跟總踩錯地方,她一不留神就踩中一顆石頭,身體晃了一下。
“小心。”
燥熱和土腥味翻卷彌漫嘅空氣中,一道冷沉嘅嗓子過來,於棠回頭望,見到張昀生跟王總在後頭,估計是邊走邊聊。
張昀生看她一眼,轉而又和王總聊起來。
兩人聊了一陣,王總就走開了,於棠往回走,和還在原地嘅他碰上。
她沒打傘,強烈嘅光線直接照在臉上,豔陽晃眼,她蹙著眉尖,看見他時一陣躊躇,動動雙腳要走不走,一副欲言又止嘅模樣。
“有話要說?”他倒先開口問。
“嗯。”她乾脆停下,離他一米左右。
有個事,她原本不想再糾結,但如今和他又碰面,她還是忍不住想問問。
於棠拿手擋住太陽,說:“這次中標,為什麼是我們公司?”
朗朗乾坤下,張昀生更顯身形修長挺拔,“於小姐這一問,牽連可就大了。”
於棠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張昀生走近兩步,她後退,他也不介意,低聲說道:“你既懷疑自己嘅能力,還低估了我嘅人格。”
於棠無以反駁。
他挑著笑,“你們這些人,重氣節,氣節比命重要,但我是生意人,沒這麼多講究。就算是你想嘅那樣,你能怎麼辦?”
張昀生再進一步,於棠晃神,後知後覺想起來要推退開,被他一只手攬住了腰,於棠嚇得臉色發白,四處張望,發現周圍嘅人差不多都已離開,只有遠處嘅吳助理,守在車旁。
王總呢?
張昀生低沉嘅嗓音又起,“你要是沒那麼多亂七八糟嘅條條框框,咱們也許能好好相處。”
他嘅氣息若即若離地浮在她鼻尖,待得久了怕是要入心入肺。
她推不開,兩只手隔在兩人之間,“張總好像很擅長調戲女人。”
他若有似無地揉著她嘅腰,“普通聊天,想多了或想少了嘅才會認為是調戲。”
太陽曬得於棠臉上發燙,她眼睛盯著他胸前嘅領帶,淺藍襯衫乾淨整潔,堪稱衣冠楚楚,她說:“也包括把女人抱在懷裏麼?”
張昀生俯身過來,兩人貼得更緊,他附到耳她耳邊,“但不包括和女人上床。”
於棠費力推著他,臉外一邊別開,“聽您嘅意思,好像是要我對此感恩戴德。”
他不動,說:“口齒越來越伶俐,還算有點生氣。”
“那我知道了,張總喜歡找罵。”
“罵人也挑嗓子,更挑時候,各方面挑對了,很能助興。”
於棠聽出他言外之意,覺得這人簡直沒皮沒臉,她裝著鎮定嘅口吻:“張總說盡興了麼?我可以走了麼?”
張昀生立即鬆開她。
車上嘅楊其修從副駕往後座看去,說:“老總這段時間是不是有點修身養性了?”
李秘書微思片刻,回答:“老闆才出差回來,分身乏術。”
楊其修從窗口探出腦袋,“難怪,看見人家小姑娘腰細細嘅就獸性大發,上手就摟,人家前腳離開了公司,後腳就方便了他。”
車外面嘅吳遠聽見這話,冷冷瞥他一眼。
楊其修沖他嬉皮笑臉,“吳助理跟在老總身邊這麼久,怎麼還跟個雛鴨一樣假正經?”
吳遠臉色一沉,“神經病!”
於棠經過那輛車,沒好意思看那邊嘅人,只管埋頭走。
張昀生還在原地,正在接電話,他轉過來掃一眼於棠匆匆離開嘅背影,望著別處,說道:“我這麼跟你說,久居高位者會誤以為自己生來既在高位,世襲觀念就是這麼來嘅,而最接近高位嘅外人不得不慎始敬終,否則哪天替人做了嫁衣都不自知。”
手機那邊嘅人沉默半天,說了句什麼。
張昀生一邊往停車位置走,一邊收起手機,上了車,他閑著無事,給張愔愔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
張愔愔說在姑姑家,等吃晚飯。
張昀生嘴巴癢癢,正缺個教訓嘅對象,一聽她今天居然這麼安分乖巧,一時無從下嘴,正想掛了電話時,想起什麼來,又問:“月考成績出來了?怎麼樣?”
張愔愔果然一下噤若寒蟬。
在挨罵這方面,張愔愔從來沒讓張昀生失望過,她甚至還能花樣作死,提供各種讓他展示中華文字博大精深嘅機會。
她忽然靈光一閃,說:“正常發揮。”
張昀生哼笑一聲,“行啊,學會跟我耍心眼了?你正常水準多丟人現眼當我不知道?”
張愔愔:“……”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5
第18章 魚與熊掌
說是帶領施工隊,其實於棠在工地嘅任務並沒有多繁重,不至於要到入駐工地嘅程度,像是部門協調,工程施工管理等事宜都有對方工程師負責。
她不參與工程管理,但參與工程會議。
這期間會有各種討論各種會議,她嘅作用,估計就是做好旁聽與會議記錄,並出面與對方做好溝通協調工作。
工地基本情況是五通一平,唯一嘅建築物是週邊嘅幾排工棚,提供住宿用,
而工程師則在另外嘅辦公用房入駐。
這幾日天天放晴,烈日當空,於棠很久沒有這樣,在太陽底下曬這麼久,她閑下來時會給幾位工程師和施工隊嘅人遞水。
“怎麼樣?能習慣麼?”說話嘅是那日動工儀式上,認出於棠嘅工程師,姓於,曾經開玩笑,說於和於,一個簡寫一個繁體,正好湊齊。
“還行,”於棠也給他遞了瓶水,“我以前也進過工地,算有點經驗。”
以前於棠剛剛成為建築師時,也曾被上級臨時派去跑工地,當時什麼都不懂,整天跟著一幫工程師,聽,看,觀察,學習。
一有時間就拿著總平面圖和用地紅線圖,對照每個樁點,辨認清楚紅線圖嘅拐點與工地樁點嘅對應關係,實地裏學習了不少東西。
於橋把安全帽拿下來,一腦袋汗,他想喝水,於是把安全帽夾在腋下,但夾不穩,於棠伸手,他明白意思,把安全帽給她拿著。
下午4點多,太陽收斂鋒芒,周圍甚至起了些許風。
於棠放眼望去,看見遠處一輛車停下,車上下來個熟悉嘅身影,襯衫西褲,他走近一段以後,於棠注意到一個不重要嘅細節,他沒打領帶。
於橋倒是沒有發現前面嘅人,因為他側對著那個方向,他喝完半瓶水,逕自說:“工地這種地方,不適合女人待。”
於棠一晃神嘅功夫,沒聽清,“什麼?”
於橋笑了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沒什麼精神,這段時間整天風吹日曬,把好好一個姑娘給操勞成什麼樣了?”
於棠也笑笑,“在這挺好嘅,以前一直待在辦公室,經常加班熬夜製圖,還不如風吹日曬,就當是鍛煉。”
她看著前面,幾個工程師跟在張昀生周圍,在檢查施工進度。
於棠說:“你們張總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於橋回頭望一眼,剛要走時腳下一頓,說:“你也一起吧。”
於棠只好一同前往。
但他們到了以後,差不多視察完進度。
有個工程師轉過來,看見於橋就說:“於工,你安全帽怎麼不戴上?”
於橋這才反應過來,扭頭看向於棠。
於棠一時愣著,也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拎著人家嘅帽子,她挺不好意思地遞了過去。
周圍人發笑,帶幾分揶揄,“帽子怎麼落人家女孩手裏了?”
還有人說:“剛就看見你倆站在那聊半天,這麼久聊什麼呢?”
面對一群大老爺們嘅調侃,於棠有些尷尬,她面上倒是平靜,說:“聊工程。”
於橋緊接著也解釋:“同事之間聊個天能聊什麼?你們別瞎說!”他心虛地瞟了大老闆一眼,怕人家怪罪他上班時間不幹正經事。
張昀生只是抬手看腕錶,說:“還有半個小時,要開會趕緊。”
老闆在場,大家也不敢起鬨地得太厲害,見好就收,所有人收起玩笑臉,負責人召集需要參與會議嘅人馬,魚貫進入辦公樓。
專案負責人介紹施工進度,下周進度計畫,而在講述施工中遇到嘅各類問題時,對方多次提及施工過程中有可能發生嘅影響品質嘅問題。
這給於棠這一方施加了不少壓力。
旁邊嘅施工負責人聽了不大高興,原本就黝黑嘅臉看上去陰沉得能直接滴出墨水。
但這類事情無法避免,明明彼此是合作關係,卻又生怕自己給對方坑了,各自存著心思,不能坦誠相交,互相較著勁。
於棠抿著唇,站起來說:“我理解您嘅顧慮,我方負責施工,貴方進行監督管理,咱們分工協作,有任何問題都應該互相提出來,互相防止出現錯誤,您心系著工程,我們對自己也是要求嚴格,何況工程量這麼大,我們只會更加盡心盡力。”
話說得平和,但語氣篤定。
那位工程師也不好再刻意施加壓力,笑笑地兩句話帶過。
期間,張昀生不發表任何意見,他只瞭解工程進度和專案流程,知道手底下嘅人都在幹什麼就行,小問題自己解決,大問題他給指導方針。
會議結束後,基本到下班時間。
出來嘅時候,陳韻打了電話過來,讓於棠晚上過去喝湯。
這會兒沒什麼事,於棠就答應了,她先回自己住嘅辦公用房洗了個澡,花不了多少時間,然後才打車過去,到了以後差不多就能吃上。
陳思諾晚上要去補習班,吃完飯匆匆出門。
於棠和陳韻聊些工作上嘅事。
陳韻一直想讓於棠回張本,“你現在待嘅建築公司,搞承建嘅,不重建築設計這一塊,你在那裏能有什麼發展?你去了工地,也沒你嘅用武之地,至於張昱堯那邊,你不用擔心,你是我嘅人,我有心護著,他不會難為你,只是你以後得存多個心眼。”
於棠不置可否,對這件事心裏有個顧慮,但她顧慮嘅不是張昱堯,如果以後能每天膈應到他,她很願意回張本。
可是現在嘅情況有點複雜,尤其是她和張昀生髮生了那樣嘅關係,若再回到上下屬關係,公司裏經常碰面,就不太合適了。
於棠吃完飯就打算回去,陳韻碗筷來不及收拾,先要送她,於棠拒絕了,打算自己坐車,陳韻也沒堅持,讓她到地方給個電話過來。
她出了社區,沿著馬路牙子走,到路口攔了輛車,直奔工地。
車一路平穩行駛,於棠昏昏欲睡,忽然一個猛剎,於棠撞上前座椅嘅椅背,一下撞得清醒,司機馬上開門下車。
於棠不知道怎麼回事,在車上等了一會,司機大哥過來跟她道歉,說汽車追尾,她下了車,被追尾嘅那輛車也下來個人。
於棠覺得那人眼熟,走近了看才認出來,“林伯?”
林伯見是她,原本皺眉嘅臉一下笑開,“唉,於小姐?”
“林伯,您怎麼在這?”她問。
“我送張總回去。”林伯指著後頭不遠嘅地方,說:“今晚張總在那邊嘅酒店應酬,喝了點酒,我過來接他,但是你看這……”
對眼前嘅追尾事件,林伯很無奈,很耽誤他送張總回家嘅時間。
司機大哥愁眉苦臉,一勁兒地賠不是。
林伯對他說:“咱們啊,該走嘅程式還得走。”
張昀生降下車窗,眉頭皺得老高,問怎麼回事。
林伯過來給他解釋了一下情況,然後說:“要不讓於小姐送你?這裏我來處理。”
“於小姐?”張昀生問:“哪個於小姐?”
“就是您嘅助理,於棠小姐。”林伯說。
於棠站在車後面,見張昀生下來,像是喝了不少嘅樣子,林伯還得扶他一把。
林伯沖她說:“於小姐,真嘅麻煩你,幫忙送張總回去,他喝醉了。”
於棠點點頭,就地另外攔了輛車,扶著張昀生上去。
張昀生似乎難受得厲害,尤其剛才在車上一個衝擊,差點兒就吐了,他一上車就問:“你住嘅地方離這裏遠不遠?”
於棠在副駕,回過頭回答:“不算太遠,車程半個小時吧。”
“去你那。”
“……”
司機大哥看了她一眼。
於棠被這一眼看得渾身怪不自在,還是報了自己租屋嘅地址。
到了社區門口,於棠付錢下車,去後座給張昀生開車門,扶他下來。
她一會兒還得趕回工地,所以她打算把人送到屋裏,讓他在那休息一晚,鑰匙都不需要留,因為她嘅屋子關上門自動落鎖。
他明早直接走人即可。
張昀生走路還算穩當,只是上樓梯嘅時候有些不滿,嫌她住嘅樓層太高,他要爬到5樓,繞來繞去,轉都轉暈了。
於棠不想跟個醉鬼頂嘴,專心扶著他上樓,她都沒嫌他麻煩,他倒一堆意見。
終於折騰到屋子門口,於棠開門扶他進屋,腳一勾把門帶上,把他放上沙發。
張昀生仰靠著沙發背,依然皺著眉。
於棠進廚房倒一杯熱水給他,他接過來喝了兩口遞回給她,慢慢扯下領導扔在一旁,再去脫西裝上衣,隨手又是一扔。
“會不會做飯?”他摁幾下眉心。
“只會煮麵。”於棠如實回答。
“那就煮麵。”他側著臉,發現剛才喝嘅水還在她手裏,直接拿過來又喝。
“……”
於棠沒法,去廚房給他煮麵。
她煮嘅面很簡單,材料只有雞蛋和火腿,再撒一小把蔥末,她自己很喜歡這個味道,就是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慣這麼素淡嘅東西。
於棠把一碗麵端出來,發現張昀生沒在客廳,她轉去陽臺也沒看見,第一反應是他可能走了,接著“砰”嘅一聲響,來自洗手間。
她馬上跑過去,洗手間亮著燈關著門,她叫道:“張總?”
裏面沒有聲音。
她趕緊敲兩下門,“你沒事吧?”
裏面還是沒有聲音。
於棠猶豫一下,乾脆擰門把推開門,赫然就見張昀生裸著上身,扶著盥洗臺,臉色不大好,她背過身,問:“您沒事吧?”
他這才回答:“腳崴了一下。”
“嚴重麼?”可別在她這裏出了什麼事。
“過來扶我一把。”他說。
於棠剛轉身又背過去,“衣服穿上。”
他卻說:“你沒看過?”
於棠不言語。
張昀生取了擱在盥洗臺嘅襯衫套上,“好了。”
他只是把衣服套上,紐扣卻是散著,於棠將他一只手臂搭在肩膀上,小心翼翼扶著到客廳嘅沙發,讓他坐下。
但他重,坐下時她支撐不住摔他身上,於棠懷疑他是故意嘅,他明明可以用另一只手撐住,卻非得這麼樣。
她手忙腳亂地起來,果然又被他拽過去。
張昀生把她抱上沙發,隨即欺身,上去就吻。
動作不那麼溫柔,她越掙扎他吻得越重,抓著她兩只手腕摁在上頭,屁股被他一掌托住,托起來往自己身上按壓。
他鬆開她嘅嘴,專注按壓……
“你別——”
才喊完,於棠嘅手機忽然響起來,就在茶几上,她撐著沙發伸手夠了半天,張昀生聽得不耐煩,幫她拿過來。
是陳韻嘅電話,問她到了沒有。
她一邊回答,一邊想要坐起來,他卻不願意半路收山,沒想到他嘅手機也來了電話,只能停下來,到陽臺去接。
於棠和陳韻聊了兩句,怕他又要亂來,遲遲不肯掛電話。
張昀生簡單應了兩聲就收線,轉過來見她還舉著手機沒完沒了,他也不管,系上襯衣紐扣,直接問:“有沒有電腦?”
屋子裏安靜,他嘅聲音直接穿過手機,到了陳韻那裏。
不過陳韻沒聽出這是大老闆嘅聲音,只試探性地問:“有朋友在?”
於棠含含糊糊地應:“嗯……”
“那不說了,我給司諾做宵夜。”
“好吧。”
她放下手機,見張昀生還站在陽臺門口望著她,她說:“我嘅筆記本拿去工地了。”
張昀生沉默須臾,往門口去,離開之前說了句“早點睡”。
茶几上嘅面沒動過一筷子,放得太久已經沱成一團,於棠拿到廚房倒了,洗乾淨碗放好,拎著垃圾出門,抬頭卻發現他嘅西裝和領帶還扔在沙發上。
她想了想,暫時沒空管這些,放著吧。
出了社區,她打車去往工地。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6
第19章 魚與熊掌
張昀生在路口攔車,上去以後拿手機登錄郵箱,打開最新一封郵件,內容涉及股權抵押貸款嘅資訊,外加兩個附件需要下載……這車上路不穩,才看幾行嘅功夫,張昀生胃裏又是一陣翻攪,他皺著眉收起手機,靠著椅背閉眼假寐。
剛才崴到嘅部位不嚴重,痛過一陣慢慢見好,現在基本沒有感覺。
——
工地裏就於棠一個女孩子,所以她一個人佔據一間房,屋子裏有一張尺寸較大嘅辦公桌,堆放了許多圖紙,還有她嘅一台筆記本。
她現在基本和大家同吃同住,工地裏包中午晚上兩餐,伙食很一般。
不過她一個女孩子,食量不大,倒還能湊合應付過去。
吃飯時她通常回自己嘅屋子,一邊吃,一邊研究平面圖和樁基圖。
其實她以前也不經常跑工地,搞設計嘅,重點在畫圖,除非有需要,領導才會安排你下工地,不過以前陳韻說過,跑工地對建築師大有好處,讓她有機會就多跟著工程師見識見識。
而這次她能下工地,其實她有些懷疑,是王總暫時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她,於是乾脆將她派出來,名曰管理施工隊。
其實每天嘅事情也不多,這倒方便她長點見識。
於棠每一個星期就會去陳韻家裏吃頓飯,改善伙食。
週六她在陳韻那裏吃完飯,回到自己嘅租屋,看見沙發上一件西裝,沙發扶手還搭著一條領帶,這兩樣東西在她這裏閒置了幾日,她差點兒忘了。
於棠把西裝拿起來,聞了聞,倒是不臭,酒味也散盡了,就是隱隱有一股髒衣服放久了嘅悶潮嘅氣味。
她想了想,將衣服和領帶一起裝進袋子,拿到樓下乾洗店。
周日那天她回工地,順便去乾洗店把衣服拿了。
她想,張昀生偶爾會去一趟工地做做視察,到時候直接還給他。
只是這次等嘅時間有點長,半個月過去,他都沒來一趟,簡直比皇帝還忙,那個袋子擱在桌子腳下,都落灰了。
這日打樁出現了廢樁嘅情況,好在發現得及時,做出設計修改,轉個角度選好位置,進行補樁施工。
天氣陰沉,眼看要下雨。
這裏四處空曠,時不時吹起一陣風,帶起土腥味。
大家正忙時,張昀生來了。
當時於棠就混在一群工程師裏,和監理正討論挖基坑,是否追加工程量。
專案負責人眼尖發現了大老闆,趕緊地迎上去,“您要來怎麼不說一聲,也沒個安排。”
“路過,來轉轉。”張昀生看著前面施工嘅地方,問:“那怎麼了?”
“哦,補樁呢。”負責任人回答。
“嚴重麼?”
“不礙事,很快就好。”
張昀生象徵性視察了一圈,象徵性指導了一下工作,來到某個獨立工棚開會。眾人散時,於棠知道他馬上就得走,怕他這一走,桌子腳下嘅衣服又得落一層灰。
她有些著急,看他一眼。
正好他也瞧了過來,一看就知道她有事。
負責人見他不起身,自己也不好走人,琢磨著說點什麼。
張昀生翻著進度記錄表,頭也不抬就說:“你忙你嘅,我坐會兒。”
負責人這才起來,說有事喊一聲,然後就跟隨人群出去了,於棠落在後面到了門口,返身回來。
張昀生抬頭瞥她一眼,繼續翻閱,“扭扭捏捏瞻前顧後,教再多也是浪費。”
旁邊還站著吳助理,他和於棠對視,沖她點點頭,然後很有眼力見地走出去了。
於棠這次乾脆直接,“你嘅衣服還在我這。”
他頗意外,“什麼衣服?”
明顯不記得這件事了。
那晚那麼個情況,於棠也不好提醒他,只說:“您等我一下。”
說完跑出去。
辦公用房和這裏隔著幾排工棚,有點距離。
於棠來回奔走,這時又刮起大風,她跑出來時安全帽沒戴,鬢角兩簇發絲半長不短,紮不上去,被吹得胡亂飛。
她回到開會嘅工棚,發現人沒在,趕緊轉身出來,看見張昀生聽著電話才往停車嘅方向走,估計有什麼急事,一時半會兒等不了。
於棠拎著東西追上去,看見他上車,更著急。
好在吳助理在主駕上看見她了,有意等她一會兒。
於棠跑到後座,喘著氣敲敲車窗,車窗降下來,她直接把袋子塞進去,話都不說轉身走人。
張昀生還在聽電話,馬上握住她嘅手腕,於棠被拽回去。
他對手機那頭嘅人說:“現在過去估計遲個十幾分鐘,今天嘅主角是秦家那位,拍東西嘅另外有人,我就是捧場嘅,到時候鏡頭前給足面子,慈善家嘅名目就有了。”
於棠站直了身體,小心翼翼四處環顧,生怕有人發現這一幕,她一邊努力地想把手抽回來,掙扎幾下無果,有些生氣。
他講完電話,捏捏她嘅手腕,沒幾寸肉,他問:“這是什麼?”
於棠沒彎腰,和他隔著車頂,“衣服。”
張昀生還是沒鬆開她,另一只手去翻,果然是他嘅衣服,半天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忽然帶著笑,說:“這點東西給我打電話完事,你搞那麼複雜?大半個月,你睹物思人啊?”
前頭還坐著個吳助理,於棠不想和他糾纏,“衣服還給你,可以放手了。”
“曬黑了。”他說了句無關要緊嘅話。
於棠沒吱聲。
“又黑又瘦,工地裏少了你吃嘅?”
於棠使勁抽著手腕,“你到底有沒有事?”
“行了,”他說:“別用力,一會兒摔了我不管。”
她安靜下來時,張昀生輕輕鬆開她,於棠趕緊往回跑。
主駕嘅吳助理幹坐了半天,見後頭嘅人沒什麼動靜,只好驅車離開。
秦家這次給基金會捐了一套瓷器,還有兩錠古墨,據說是乾隆時期嘅石鼓文古墨,另外還有一些字畫之類。
活動在一家會所舉行,裏頭燈火輝煌,名流薈聚,不乏助陣明星,個個戴著胸花,走過紅地毯,簽名拍照。
一群記者見了誰都蜂擁而至,競相採訪。
張昀生進場比較低調,不應付記者,不走紅地毯,不簽名,直接進入會場落座。
倒是遠處慈善專案嘅負責人發現了他,過來打聲招呼,也就是剛才和他打電話嘅女人,十分高挑惹眼。
她過來在旁邊坐下,問:“張總怎麼這樣就來了?”
張昀生翹著二郎腿,聞言笑著反問:“不這樣,還要哪樣?”
她指指後邊,說:“那邊都在接受採訪,張總不過去露個臉?”
“免了吧,說了來捧場,搶人風頭容易得罪人。”
“張總還怕得罪人?”
“面子能給就給,與人方便,於己有利。”
又聊了一陣,女人走開了。
因為拍賣會開場了,燈光暗,音樂起,先是一個短篇,畫面是一片山區,到處破落得厲害,這是這次慈善專案嘅用意。
目嘅是幫助偏遠地區嘅孩子。
接下來拍賣開始,主席臺上列舉各樣拍賣品,大大小小,陸陸續續都有人競價,到了後半段,終於輪到那塊古墨上次。
有人舉牌,好幾個人競價。
拍賣師高昂著嗓子喊出一個個數字,在最激烈嘅時刻,張昀生舉牌了,舉了就沒放下來過,直到把古墨拍走。
接著是一副名畫,仕女圖。
張昀生原本無意,但瞧見那幅仕女圖大概嘅面貌以後,他又舉牌。
拍走嘅兩樣東西,都不在他原本嘅計畫之內。
週六早上,陳韻打電話給於棠,讓她幫忙帶陳司諾去醫院掛號,“咳嗽都半個月了,吃藥也不見好,我週末兩天都走不開,你幫個忙。”
於棠答應下來。
下午就去學校,給陳司諾請假,帶他去看醫院。
車上,陳司諾埋怨了兩句:“我自己可以去,我媽非得讓你來,你怎麼老替她辦這種事啊?”說完又咳嗽。
於棠給他順順氣,說:“你媽幫我嘅也不少,替她辦這點事不算什麼。”
因為是週六,到了醫院掛號,兩人排了好久嘅隊,隊輪到陳司諾進去,醫生聽完大概情況,再聽一回診,直接就開單子。
“去驗個血,今天吃飯了沒有?”醫生問完,估計也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無語地挑了下眉。
“吃了。”陳司諾回答。
“去跟護士預約時間,明天一早過來。”
忙完這些,於棠帶陳司諾去吃飯,出了醫院以後,陳司諾就一直沉默。
於棠知道他擔心什麼,只能安慰兩句:“不要想太多,你就是有點咳嗽,只是咳嘅日子長,沒有其他不適,問題應該不大。”
陳司諾低聲說:“我怕影響高考,身體有問題,學校可能會讓休學。”
於棠這會兒也不知道再該安慰些什麼,事情不在自己身上,說什麼都是風涼話,索性吃完飯,帶他回家。
第二天一早,於棠和陳司諾一起去醫院,陪他驗血,因為來得早,省去一些排隊嘅時間,出來兩人吃了早餐,她送陳司諾去補習班。
陳司諾下午放學,他出來見到於棠在外面,跑過去說:“姐你怎麼又來了?”
於棠說:“怕你想太多,走吧,帶你去吃飯。”
忽然有個脆生生嘅女音喊:“司諾!”
於棠抬頭望,發現是張愔愔。
她跑過來,問:“司諾,你咳嗽怎麼還沒好啊?”
陳司諾還是不大願意理她,說了句:“跟你沒關係。”
張愔愔追上去,“怎麼沒關係?我關心你啊,醫生怎麼說?”
陳司諾原本就為了這件事無法集中精神上課,聽她沒完沒了地就更煩躁,直接回:“死不了!”
於棠覺得這話有些過分,“司諾,怎麼這麼說話?”
沒想到張愔愔壓根沒往心裏去,甚至想得很開,“死不了就好,你活著我才能繼續喜歡你。”
陳司諾一聽,臉色更陰鬱。
張愔愔轉而對於棠說:“棠姐,你們去哪?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不回家?”
“回家也是我一個人,那麼大一張桌子,你想想,多可憐。”
於棠知道她故意誇張,但也沒拆穿,點頭答應。
陳司諾皺著眉,不大樂意。
三個人選了家餐廳,張愔愔話多,一頓飯吃得還算活躍。
期間,張愔愔接到她哥日常盤問嘅電話,這回她很坦蕩地告訴他,自己和於棠一起吃飯。
張昀生沒再問她怎麼就和於棠關係好成這樣,只說:“在哪吃飯?我讓林伯去接你,順便一起送人家回去。”
她問:“送人家?你這麼好心?”
他說:“這是你該有嘅禮數。”
張愔愔想想也是,她哥還是替她著想嘅,於是就報了地址。
林伯開車過來得花點時間,張愔愔好說歹說才把兩人留下,於棠以為她是想和陳司諾多待一會兒,覺得這丫頭癡心不改,也就順了她嘅意思,
陳司諾也是這麼想,所以不給張愔愔和自己說話嘅機會,拿出試卷來做。
張愔愔不敢打擾他學習,於是也不敢找於棠說話,怕影響他。
好不容易林伯到了,張愔愔反倒松一口氣,這一個小時憋得她渾身不對勁。
林伯先把陳司諾送回去,然後才是於棠。
於棠下車進社區大門,沒多久聽見後頭有人喊她,她回頭見是林伯追上來了,趕緊返回去,問:“林伯,怎麼了?”
林伯把手裏一個紙袋給她,“上次多謝你幫我送張總回去,這個你拿著。”
那天她沒送張昀生回去,她當然不能接受這份禮,即便是送了她也不好意思接,“舉手之勞而已,您別客氣。”
林伯卻很堅持,“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是大事,你拿著吧,一件小禮物。”
考慮到這大晚上嘅,人家還刻意親自送來,而且好歹是長輩嘅一點心意,於棠沉吟片刻,也就不推辭,“那謝謝您了。”
林伯笑了笑,說:“這個是我老鄉送我嘅兩塊墨,不值什麼錢,給我也用不著,我聽說於小姐會書法,送你正好。”
聽說?
聽誰說?
這件事他也只能聽張昀生說。
於棠把裏面嘅錦盒拿出來,翻開蓋子,是兩錠墨,上面都有幾行鑲金刻字。她以前只是一時興起,跟著教授學過幾年嘅字,對墨錠沒有研究。
但耳濡目染嘅,大體還是分得清貴賤嘅。
她狐疑地看向林伯,說道:“這個看起來不像尋常嘅新墨。”
林伯一臉茫然,“新嘅舊嘅我也不懂,我那老鄉說就是一塊普通嘅墨,他手裏這樣嘅東西多,扔了可惜,索性給我,說我不要了也可以送人。”
現在仿古墨嘅也有,大概是仿製品。
這麼想,她也就收下了,“謝謝您。”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7
第20章 魚與熊掌
等紅燈時,林伯瞄了眼後視鏡,那丫頭一路上安安靜靜,望著車窗發呆。
林伯看著張愔愔長大嘅,小嘅時候特別乖巧,如今長大了老愛鬧騰,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鬧騰,還是故意這麼個樣。
從小沒爹沒娘,長大了就沒心沒肺,家境優越,哥哥是強大穩固嘅靠山,她無需理會世故。
“林伯?”
“唉。”
“我哥呢?”張愔愔問。
“在臨風會館。”林伯又從後視鏡看她,她垂著臉不知道想什麼。
半晌時間,張愔愔說:“那咱們也去那裏。”
林伯張張嘴,“愔愔,你明天還得上學呢。”
張愔愔重新轉向車窗,“我都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沒回都只會打電話,問這個問那個嘅……誰要他多管閒事啊?”
林伯歎著氣,在前面路口掉頭。
到會館門口,林伯交代她,“我在這裏等你,別待太久。”
張愔愔應著,拿著手機就下車,只是她剛進會館大廳,看見前面有個高挑嘅男人出來,拎著西裝外套,身旁沒其他人。
她跑過去,“嘿!”
趙征然沒注意到她,被她這麼一喝,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張愔愔臉上有了笑意。
“我在這很正常,工作應酬,你一個小丫頭在這幹嘛?”趙征然皺起眉。
張愔愔笑道:“這地方我家開嘅。”
趙征然:“……”
他點點頭,繼續朝外走。
張愔愔跟上去,“唉,你經常來這裏麼?”
趙征然停下腳步,“你跟著我幹什麼?”
“聊個天嘛。”
“你跟我聊什麼天?找你嘅小同學去。”
“我哪有小同學。”
“就那個什麼什麼諾。”
張愔愔垂著臉不語。
趙征然戳她腦門,“幹什麼呢?裝什麼憂鬱?少跟我來這套。”
張愔愔抬起臉來又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趙征然。”
“哪個zheng?”
“萬里長征。”
“長征啊?我叫張愔愔,豎心旁嘅愔。”
趙征然想了想,說:“愔愔琴德,不可測兮。跟你一點也不像,你這名字是偷嘅吧?”
張愔愔問:“你剛才說嘅那句,是什麼意思?”
趙征然舔舔唇,有些不耐煩,“自己上網查。”
張愔愔撇嘴,“有什麼了不起嘅?”然後拿出手機,問:“那句怎麼說?”
趙征然被她氣笑,“形容你安靜和悅,滿意麼?”
張愔愔瞧著他彎彎嘴角,手機壓著心口,笑盈盈地問:“是這個樣子麼?”
趙征然眯眼打量,“你這樣,騙騙小男同學夠格了,怎麼還垂頭喪氣嘅?”
張愔愔嘅笑容一下子垮下來,“老男人,一個德行。”她覺得自己對陳司諾嘅喜歡是很純粹嘅,純粹到她自己偶爾有一瞬覺得茫然。
趙征然看著甩著臉子離開嘅小丫頭,嘀咕道:“這脾氣,怎麼陰晴不定?”
張愔愔給她哥打電話。
張昀生瞄見來電顯示,出了包廂接,“你怎麼了?”剛才林伯給過他電話,說愔愔來了,他只當這丫頭沒鬧夠。
“我肚子餓了?”
“我在三樓。”
張昀生沒讓她進包廂,裏面烏煙瘴氣嘅,小丫頭片子不適合待,他讓她到旁邊嘅小休息室,給她叫了幾分點心。
最後回去,張昀生去小休息室找她,發現她在沙發上睡著了,點心沒動多少。
張昀生抱著她下樓來,林伯遠遠瞧見他,趕緊下車開門,他讓張愔愔躺在後座,自己坐副駕。
林伯上了車,說:“那東西,我已經給於小姐了。”
張昀生良久,才“嗯”一聲,一會兒又問:“怎麼說嘅?”
林伯想起來就笑,“一直強調那東西不值錢,這才肯要。”
張昀生也笑了下,沒答話。
路程長,車子晃到家門口時,張愔愔已經醒了。
張昀生進了屋先去書房,又忙到半夜才出來,他在書房門口駐足片刻,拐去了張愔愔嘅屋子,到她房門口輕輕推開門。
裏面點著一盞昏濛濛嘅白燈,助眠用嘅,他見床上嘅人睡得安穩,關上門回自己房間。
今天董事例會,張昀生提出嘅兩項投資決策,幾位董事以市場走向尚不明朗為由給否決了。
市場走向不明朗?
等人家明朗嘅時候還有你摻和嘅餘地?
一幫老糊塗蛋!
老太婆嘴上說不理事,自嘲在其位謀不其政,賦著閒職,拿著股份不幹正事。
卻為了給她寶貝兒子鋪路,背地裏籠絡人心耍盡花招,她深知自己兒子爛泥扶不上牆,沒有主持朝綱嘅本領,須得有一個替他抗事嘅,但又怕這個抗事嘅功高震主,哪天要上位輕而易舉,於是凡事都要壓他一壓。
沒他不行,留著他又擔心是個禍患,老太婆真心閑都閒不住。
除非張昱堯現在給她生個孫子出來,她再玩命撐個20年,把孫子培養成接班人,當然,還得刨去那孩子沒有遺傳到張昱堯強大嘅敗家基因。
所以她得催張昱堯給她多下幾顆蛋,浪裏淘沙,指不定摸到一塊臭石頭。
張昀生坐在大班椅上,一言不發,指間雲霧嫋嫋騰空,直到煙快燒盡時,他似有所察覺,長指動一動,把煙蒂丟進煙灰缸。
……
華燈初上,今晚又有應酬,張昀生給推了,開著車在街上四處晃蕩,腦袋放空,思緒縹緲,一路開到海邊,遠處餐館燈火明晰。
他開門下車,往餐館走。
“姐,你吃這個。”
張昀生上到二樓,一眼就見近欄杆那一桌,坐著兩個女嘅。
他走過去,把手裏嘅車鑰匙往桌上一放,噹啷一響,他挪凳子坐下。
旁邊張愔愔嚇了一跳,筷子上嘅一只蝦給嚇得掉回盤子裏,她愣一下暗吃一驚,“你怎麼在這……”
對面嘅於棠也拿著筷子愣住。
“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晚自習麼?”張昀生靠著椅背,淡淡嘅口吻透著一股子嚴肅。
“我……陪棠姐來吃飯,她說喜歡咱們海邊餐館嘅海鮮,我就……”張愔愔在他越發冷淡嘅目光中,噤了聲。
“你到底想幹什麼?”張昀生沉著氣息,厲聲說道:“你看看你身上有哪一點像樣嘅東西?”
張愔愔眼眶逼得發紅,卻又倔強地咬緊牙根,垂著臉不說話。
張昀生大概也是氣得不輕,要不是張愔愔是個女孩,他估計一早動手了,罵不醒還打不醒麼?
張愔愔忽然抬起頭,哽著嗓子說:“我不像樣,你管我幹什麼!”
她說完跑了。
後面嘅餐廳經理站在那兀自尷尬,他聽說老闆來了,想過來打聲招呼,沒想到撞上這檔子事,一時又不敢上來打擾。
張昀生回頭對他說:“跟著她,順便送她回去。”
經理點點頭,趕緊追上去。
張昀生轉回來,看見對面嘅女人一聲不吭,心裏一股莫名火又起。
於棠:“……”
他冷著臉說:“你整天跟她瞎混什麼?她胡鬧你也胡鬧?你當自己還小?”
於棠:“……”
好好講道理,扯什麼年紀?
於棠起身,越過他。
他問:“幹什麼去?”
“結賬,回家。”
“……”
這件事說起來也怪她,她今天陪陳司諾去醫院幫拿驗血報告,給醫生看完以後說是肺炎,支原體輕微感染,不嚴重,開了點藥吃著。
她把陳司諾送回學校,自己往公交站走,就這麼在路上碰見了張愔愔。
於棠以為她又是因為陳司諾嘅事來找她,沒想到不是,她說今天是她生日,想找個人慶祝一下。
然後,兩人就來到了這裏。
於棠買了單,餘光裏發現他往這邊來。
她轉身往樓梯方向走。
在她嘅印象裏,張昀生跟張愔愔就沒好好說過話,一點也不像兄妹,更像父女,他以後當了爹,一定也是嚴父。
嚇都嚇死了,誰敢跟他生小孩?
餐館出來有個斜坡,於棠走了一段轉身,沒看見他,她站在路邊打算攔車回去。
有輛計程車過來停在她旁邊,她剛要打開車門,後面一輛車鳴笛,她回頭望過去,認出那是張昀生嘅車,她猶豫一下,去了他那裏。
還是把今天嘅事解釋一句,省得兄妹倆矛盾越鬧越大。
她走到副駕,敲敲車窗,等車窗降下來,她彎腰說:“今天是……”
“上來,這裏不能停車。”他道。
後面又有兩輛車靠近,被擋了去路。
“今天是愔愔嘅生日,我陪她過來吃飯。”她一句話就解釋完,沒打算上去。
“上來,有話問你。”張昀生又說。
無奈之下,她只能依言上了副駕。
車往前開,半路上拐了道,開去海邊停下。
張昀生停好車,一手搭著方向盤,側著身對她,“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感情這麼好了?因為什麼?”
於棠沒回答他嘅問題,而是說:“你連你妹想什麼都不知道,今天她生日你也不關心。”
張昀生哼了一笑,“生日是她蹺課嘅理由,那我生日是不是生意都不做了?”
於棠被噎得無話,片刻後說:“你這樣嘅人,可以不用過生日。”
“我什麼樣嘅人?”他看著她。
“……”於棠回答不出來,她就是不過腦子亂說嘅。
“有些人,看起來老實好欺負,但要哄好了可不容易,非得讓人拐彎抹角就著她嘅意思,”他問:“扭扭捏捏,有什麼意思?”
“你在說什麼?”於棠聽得明白他在暗指她,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話,“我扭扭捏捏跟你有什麼關係?”
張昀生冷笑,心想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他媽瞎費什麼勁!
於棠伸手開車門,但車門上了鎖,她冷靜了一會,對他說:“對不起,今天我不該跟著她胡鬧,但是……你別總罵她行不行?”
她以為又要被他訓兩句,但他聽完卻沒吭聲,於棠乾脆多說一句:“她那樣嘅性格,又是青春期,吃軟不吃硬。”
張昀生下車之前說了句:“你們兩個,沒一個讓我省心嘅。”
於棠莫名其妙,心想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昀生走到欄杆前,隔著海灘望著陰沉沉嘅海面,夜裏風大,吹得他領帶高高揚起,他扯下來繞成一團,開了車門丟進車座。
這時見她下車來,她身上穿嘅不是在工地嘅那套工服,而是換了平時在辦公室穿嘅襯衣。
他隨口問道:“今天怎麼換衣服了?”
風一陣一陣鑽過來,把她前額兩簇發絲吹得飛揚,她垂著臉,忙著整理。
她這副樣子,讓他想起之前拍下嘅那幅仕女圖。
於棠抬頭發現他盯著自己看,那樣嘅眼神幾乎與他身後深邃海面融為一體,她不敢直視他,站在原地說:“下午請假了。”
她請假陪陳司諾去醫院,總不能穿著工服過去。
張昀生和她隔著車身,一時無話。
於棠感覺他今天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因為張愔愔,這個妹妹確實讓人頭疼,但她覺得這孩子需要耐心溝通,像他這樣嘅教育方式,誰受得住?
不是每個人都像陳思諾,雖然是單親,但是很獨立,很少讓他媽媽操心。
於棠有點冷,她抱著胳膊,“回去吧。”
張昀生笑,“冷啊?我這兒暖。”
於棠沒理他,四處望瞭望,這裏沒車可以坐,得走出去,有一段不算遠嘅距離,她回車裏拿了手提袋,說:“我先回去了。”
張昀生一手撐著車頂,氣到想笑,他快步走過去扯住她嘅胳膊,於棠被他拽得往他懷裏撞,下巴讓他抬起來。
聽他恨恨說了句:“你怎麼這麼費勁?”
於棠嘅下巴被他揉得發疼,她掰著他嘅手指說:“你幹什麼?你不高興折騰我幹什麼?”
他笑,“我看你挺喜歡被我折騰。”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7
第21章 魚與熊掌
張昀生單手將她抱起,走回車旁拉開後座車門,三兩下就將她塞進去,然後關門落鎖。
於棠爬起來,拍拍車窗,對站在外面嘅人說:“你鎖著我幹什麼?”
張昀生沒理她,拿著手機走開幾步,給餐館經理打電話,那邊很快接起,他問:“她怎麼樣?”
那一頭很安靜,經理說:“沒事了,我現在開車送她回去。”
張昀生默了須臾,說:“讓她接電話。”
經理只好把車停靠路邊,回頭把手機遞過去,張愔愔不願意搭理,扭頭看窗外風景,經理看出她也不是真嘅不願意,就是堵著氣,他耐心勸了兩句。
小姑娘好面子,給個臺階,她就聽話了。
張愔愔伸手拿過來,繃著個臉聽電話,“有事就說,我困得很!”
張昀生一只手滑入西裝褲嘅兜裏,望著浪滾滾嘅海面,說:“今天你生日?”
張愔愔氣未消,一時嘴硬,“不是。”
夜越深,風越勁,張昀生抬起手解開襯衣領襟嘅兩顆紐扣,“以前沒見你過生日,怎麼不跟我說?”
“憑什麼跟你說?我嘅生日跟你有什麼關係?”張愔愔嘅語氣又沖又酸。
張昀生深吸一口氣,“要什麼禮物?出差給你買。”
“不需要,不要你嘅東西。”張愔愔說:“這些花招你拿去糊弄那些女人就行,對我不管用,我已經看透你了!不用假惺惺來關心我,以後咱們只談學習,其他嘅別廢話。”
張昀生聽得好笑,“談學習?你嘅成績能見人麼?”
張愔愔不說話。
張昀生說:“行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別再蹺課,晚自習也不行。”
剛解決完張愔愔,他嘅手機又有電話過來,這回是公事,公事談起來通常短時間完不了,怕她悶壞,他把車窗降下來半格。
如此又用去30分鐘。
張昀生倚著欄杆,拿著手機回復郵件,時不時抬頭看車窗,裏面沒有動靜,他收起手機,解鎖拉開車門,彎腰見她歪著身子睡著了。
在車上嘅座椅裏睡覺,手腳無法舒展,於棠睡得不怎麼安穩,敲擊鍵盤嘅動靜一直在擾夢,她擰著眉醒過來,一睜眼就是筆記本嘅顯示幕。
她撐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靠在了張昀生身上。
他腿上擱著一台筆記本,敲鍵盤嘅聲響是他弄出來嘅,張昀生似乎很忙,這會子也沒空理會她。
於棠動了下腳,感覺踩到什麼,彎腰發現是他嘅西裝外套,她拿起來對折放好,又試著去開車門,仍是鎖著。
她翻出手機看時間,這才晚上十二點,她以為淩晨兩三點鐘。
“你能不能回去再做這些?”於棠問。
“嗯?”張昀生應一聲,又笑,“回去做?那現在做什麼?”
於棠知道他故意曲解,“你讓我下車,我要回去。”
張昀生坐久了不舒服,動了動身軀,注意力還在眼前螢幕上,說:“你等等,我這就來。”
於棠氣得咬牙,“誰要你來!”
他笑笑,把筆記本合攏,放到扶手箱上面,看向她時,她扭著脖子望著窗外,一副不想搭理嘅樣子。
張昀生沉吟著,忽然伸手將她抱到身上,於棠力氣不敵,除了嚇一跳,沒來得及做反應,人已經被他扣在懷裏,側著身橫陳在他身前。
於棠怕自己摔下去,不太敢用力掙扎,“你讓我回去吧。”
張昀生忙了一晚上,忍了一晚上,不做點什麼大概今晚是過不去,他把她攬在懷裏,一手摸上她嘅後頸,拇指摩挲她耳根一處細膩嘅皮膚。
於棠耳根癢,去拉他嘅手,他卻俯身吻她。
耳根那處被他摩挲得癢癢,唇舌相抵時,她一聲輕微嚶嚀,張昀生托住她後腦勺深深地吻,於棠嘅鼻腔裏唇齒間,乃至心肺,全是他嘅氣息。
他沿著她小腿去脫她嘅鞋,他鬆開她嘅嘴,低聲問:“這回還在我上面?”
她一條腿搭不住,滑到了座椅底下。
她搖頭,他又湊上前親吻,於棠往後退,上身從他手臂滑下,脫離他以後說:“我不是……”
他收攏手臂,再次吻住她,舌頭探入到底。
手摸到她腳踝,輕輕揉她腳心,意味甚尤,於棠一條腿軟了。
於棠伸手摟住他嘅脖頸,有了支撐,她趕緊讓自己坐起來,再推開他,張昀生臉上渲染幾許浮浪色彩,他垂著眼,將她往身上壓過來。
她雙手抵住,“我有話……”
“有話明天再說。”他沉冷嘅嗓,輕柔嘅調,話音一落還要親。
“現在說。”她避開,從他身上起來。
張昀生沒攔著她,只是懷裏倏忽一空,讓絲絲涼意鑽了空子,他悻悻地往後倚著,側眼看她在一旁整理衣服。
於棠彎腰穿鞋,想起剛才被他握在掌心把弄嘅右腳,那份觸感若隱若現,她抖著雙手把鞋穿上。
張昀生煩躁地深吸一口氣,降下半扇車窗,空氣流通,總算好受了些。
於棠轉頭看他,見他側著臉望著外頭,她說:“可能對你來說,這種事並不意味著什麼。”
他回過頭,問:“哪種事?”
於棠沒管他真不明白還是故意這麼問,她繼續說:“我也談過戀愛,就算是那時候,我也沒有想過隨隨便便就……就做這些。”
她原本想讓自己顯得老練一些,但一開口,還是那麼拘謹。
她家教傳統,父親當老師,雖然思想開明,但為人父母者,通常主張和教育無法做到一致,主張上開明,卻對自己兒女依然貫徹傳統教育。
第一次嘅那晚,喝了點酒,思維邏輯鬆散,很容易就掙脫了枷鎖,事後冷靜下來,她並沒有產生後悔嘅情緒,但清醒時再來做這種事,還是放不開。
於棠說:“我只是一個很普通嘅人,出來工作賺錢,求個安穩,也讓父母安心,您不能因為一時興起,就去打亂別人嘅生活,您有興趣,我也應付不起。”
張昀生不動聲色,沉默半晌。
於棠不知道這些話能不能說動他,但她句句肺腑,雖然他時常一時一個意思,但她還是認為,這人多少是講道理嘅。
張昀生忽然推開車門,回到主駕,扣上安全帶,問:“你回哪邊?”
於棠趕緊回答:“我住嘅地方。”
回程嘅路上,車子裏安靜得能催眠,於棠實在撐不住,靠著車窗休息,這車十分穩當,她一路睡得無知無覺,等一覺醒過來,早已經到了地方,只是他一直沒喊她。
於棠趕緊道聲謝,然後下車,小跑著進社區。
車直接往前開走。
於棠洗了澡再睡覺,折騰這半宿,無力再思考其他,一躺上床即睡過去。
她感覺才剛進入睡眠,鬧鈴就響。
……
冷空氣來得突然,這座城市一夜入深秋,樁基工程還在繼續,只是天冷時幹活比天熱時要折磨人,尤其在戶外,起寒風時待不住人。
大概是天氣太冷燥,而且這裏嘅空氣也不算好,灰塵漫天飛,於棠這兩日開始咳嗽,她沒時間去醫院,只在藥店冒了咳特靈,平時也注意喝水,但效果甚微。
但咳歸咳,好在沒有加重,一直這麼溫溫吞吞地咳著,她也就沒太著急。
倒是於橋,聽她持續咳了一個多星期也不見好,比她還急些,“去醫院看看,咳嗽嘅事可大可小,小病不醫後患無窮,工作在健康面前,不值一提。”
於棠笑了笑,“等週末再去,反正都拖了一個星期,再等幾天。”
到了這會兒,她懷疑可能也是肺炎,這裏空氣不大好,加之她體質偏弱。
週六到醫院掛號,醫生照例詢問兩句,就讓她去驗血了,和陳司諾嘅處理方式一樣,好在她有了先見,來時沒有吃早餐,當下拿了單子就去排隊驗血。
周日下午拿結果,果然是支原體感染,也是輕微。
醫生給開嘅藥和陳司諾嘅一樣,三天一療程,吃完停四日,再來看情況,於棠覺得麻煩,忙起來不一定能來,於是跟醫生商量了一下,直接開兩個療程。
當晚她去陳韻家吃飯,陳韻問她醫生怎麼說,於棠說也是肺炎。
陳司諾在一旁聽著,抬起頭問:“肺炎好像會傳染,不會是我傳染給你嘅吧?”
於棠擱下碗,笑說:“要傳染也是先傳染給你媽媽,我就陪你去了兩趟醫院,再說了輕微肺炎,要傳染給別人也沒那麼容易。”
陳司諾想想,也覺得有道理。
陳司諾嘅病已見好,但於棠嘅卻是斷斷續續。
她吃完一個療程,原本見了效,停嘅這四天又咳嗽,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個療程,效果卻慢下來,有好轉,卻沒斷乾淨。
吃著藥,咳著嗽。
於橋給她遞水,“我看你要不請假算了,你這病得養著,每天這麼操勞,吸進肺裏嘅都是灰塵,能好才見怪。”
於棠想了想,“過兩天我再去一趟醫院。”
於橋背著手,垂著臉沉思一會兒,說:“我陪你去吧。”
於棠原本要喝水,聽了這話愣一下,正要拒絕。
“我有個朋友住院了,順道去看看。”他笑著解釋,挺坦蕩自然嘅模樣。
“哦。”於棠鬆口氣。
又是週六,上午。
於橋在於棠那邊嘅社區門口等她,她穿一件休閒齊腰毛衣和窄身牛仔褲,紮著馬尾跑出來,出來以後發現她毛衣嘅顏色和他身上風衣嘅顏色一深一淺。
他笑了一下,似乎很是愉悅。
於棠也發現了這個,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於是硬邦邦來了句:“走吧,週六人多,一會兒還得排隊呢。”
於橋邊跟上邊問:“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我……”於棠怪不好意思嘅,“在家裏吃過了,你沒吃早餐麼?”
“我吃完才出來嘅。”他尷尬地繞了繞眉心。
於棠看出來他這是掩飾嘅藉口,指指前面說:“要不吃餃子吧,一起吃。”
於橋意外地挑了下眉,樂得一笑,“好。”
最後兩人趕到醫院,上了內科樓層,果然見到一條問診大隊。
於棠掛號排隊,對他說:“你要不要先去看你朋友?別陪我等了。”
於橋點點頭,“那一會兒你……一會兒我給你電話。”
於棠答應一聲。
半個小時以後,於橋來電話,於棠還在排隊,不過隊伍短了大半,他往這裏來,陪她一起,兩人一面聊一面等,時間過得快,一下就輪到她。
醫生聽完她嘅情況,接過她嘅研究報告,說:“還有貧血。”然後給她把脈,收回手時,說:“體虛,得補補身子,你體質差,吃了藥治標不治本,所以病情反復,我給你開中藥調理。”
醫生開嘅是中藥顆粒,囑咐她注意休息,多多鍛煉,多多喝水,然後利利索索地在電腦上開藥方,再通知下一個。
於棠出來付了費,拿著單據到一樓中藥窗口取藥。
出來已經接近正午,於橋順勢說:“一起吃個飯吧。”
於棠答應得乾脆,人家陪了她大半天,吃個飯無可厚非。
中午飯,於橋想講究一些,問她吃什麼。
於棠一時想不到,就選了茶點,來到這座城市以後,她對這裏嘅茶點挺鍾情,以前讀大學,她就經常和溫故出來吃這個。
原本於棠就想找家小酒樓裹腹就行,但接近正午,走了兩家中小酒樓都是客滿,於橋帶她到另外一家,這裏倒是有空位。
只是這家嘅門面看起來實在不俗,裏面處處有講究。
兩人挑了個臨窗嘅位置,外頭是一條林蔭大道,清淨舒適。
於橋站起來隔著桌子給於棠倒茶,忽然前面一個熟悉嘅人影過來,他一抬眼,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頭皮發麻,喊了聲:“張總?”
於棠一個激靈,坐著不動,等身後嘅人靠近,餘光裏見他一身筆挺西裝,張昀生在桌子旁略微停步,視線輕飄飄掠過一眼。
於橋扶著桌沿,“張總,要不要坐下來一起,我們也才剛來。”
張昀生只是一笑,“不了,我裏頭約了人,你們慢慢吃。”
他走開以後,於棠感覺自己半邊身子都僵麻了。
餐過半,張昀生從包廂裏出來,看見前面那女人一路咳嗽一路往這裏來,他站著等了一會兒,她抬頭發現他時,跟見了鬼似嘅。
但又不能不和鬼一道,因為兩人都是去洗手間。
她跟在他身旁,有意克制咳嗽,但越克制就咳得越厲害,不讓咳卻偏要咳,她咳完一個回合,深深歎一口氣。
張昀生聽得皺眉,“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出來亂跑什麼?”
於棠沒應聲,拐進洗手間。
距離上次海邊那晚過去,有半個月不止了。
於棠從洗手間出來,看見他在站在那抽煙,旁邊一個垃圾桶。
張昀生掃她一眼,撣一下煙灰,問:“去過醫院沒有?”
她點頭,“嗯。”
“醫生怎麼說?”
“肺炎。”
見他皺起眉,她趕緊說:“不嚴重,吃點藥調理一下就好。”
張昀生沒再說其他,撚滅煙,隨手丟進垃圾桶,轉身走了。
回到位置上,於棠心不在焉,於橋只當她不舒服,兩人不緊不慢地吃完一頓茶點,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週一,於棠去公司請假,王總很是體諒她,開口讓她儘管休息,身體要緊。
晚上,於棠去了陳韻那裏,陳韻又問起她是否回來張本,於棠一時拿不定主意,咬咬牙,把她和張昀生嘅事說出來,只說是酒後亂了分寸。
陳韻聽完詫異了半天,冷靜下來以後又笑了,“我倒覺得,你要是識相一點,這也是你嘅機會。”
於棠不語,她不識相,她一直都不太識相。
陳韻瞭解她,知道她顧慮什麼,搖搖頭說:“死腦筋,你這麼想,這人有樣貌有身價,難得他看得上,你跟了他,指不定誰吃虧呢,怎麼算都是你賺了,他怎麼看不重要,你自己正經對待這段關係,無愧於心不就可以了。人家正常戀愛嘅都有分手嘅時候,你和他在一起,該結束嘅時候,這樣嘅人虧待不了你,凡事看開一點,萬事大吉。”
於棠還是不說話,只顧自己喝湯。
陳韻又道:“算了,跟你說正經嘅。你哪怕回來集團,只要待在工程部,和他碰不到一起,先前部門裏人手不夠才臨時調你上去,現在有我頂著,你安心吧。”
於棠說:“其實半個月前,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
陳韻定了數秒,問:“說清楚什麼?”
於棠說:“讓他以後別打擾我嘅生活。”
陳韻一邊眉毛高高躥起,久久放不下來,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於棠沒有重複,只說:“我覺得我做得沒錯。”
陳韻吸一口氣,長長歎出來,“豈止是沒錯,你簡直太牛了。”
於棠知道她說反話,悶著沒吭聲。
其實當時哪有她剛才說嘅那麼有底氣,在他跟前,即使是在合理地表達自己嘅意願,她也是不自覺地讓自己處於下風。
好在他確實講理。
而且張昀生這人,骨子裏矜傲,說得不好聽就是愛面子。
何況,成年人之間你情我願,強迫就沒意思了,他又不是原始蠻夷,他自有他身為富家公子哥嘅一份驕傲,做不來死皮賴臉這等事。
於棠也就是看清他這點,才料定他不會糾纏。
只是這話說出去,更加斷了她回張本嘅路。
一來,老闆大概是容不下一個曾經拒絕過自己嘅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在快活。二來,她把人給拒絕了,轉頭就跑去人家跟前亂晃,未免有欲擒故縱之嫌,
雖然在她看來,覺得事情應該公私分明,她去那裏是工作嘅,根本礙不著事他什麼事,但他嘅心裏卻不一定這麼想。
他心裏究竟怎麼想,她哪裡清楚。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8
第22章 魚與熊掌
於棠請假休息,在家賦閑了幾日。
早晚中藥調理,配合多維片,差不多一個星期見好。
她和公司請了一個星期嘅假,臨到上班時間,她開始認真考慮陳韻嘅話,現在她所待嘅慶揚是個承建單位,不重設計這一塊,對她嘅發展似乎沒有什麼幫助。
她當初著急找一份工作,而且王總開出嘅薪資條件很優越,彼時沒多想,入職以後又恰好碰上投標一事,夠她忙活。
然而中標以後,就沒有多少她可以發揮嘅餘地了。
又縫週末,溫故約於棠出門,兩人在商場女裝品牌嘅各個店面之間來回換,跟竄門似嘅。
溫故挑裙子時,問起了趙征然,“之前你說他幫過你,他做了什麼?”
於棠不願意細說當時嘅情況,於是避重就輕地敷衍:“有一晚上和老闆出去應酬,我喝多了,有些人手腳不大安分,當時他也在……也幸好他在。”
溫故聽了回頭看她一眼,忽然笑笑,“那還真是……”
她話未完,於棠也沒問。
溫故拿了條裙子比劃自身,“不過說起應酬,你當個建築師也負責這個?”
於棠走到旁邊嘅沙發坐下,“老闆點名,不得不去。”
“你趕緊挑兩件,”溫故見她一副興致缺缺嘅模樣,替她著急,“你看你整天穿嘅都是什麼?老氣橫秋嘅。”
“我覺得挺好嘅。”於棠伸手拿茶几上嘅雜誌,“這叫端莊,給人穩重感。”
“我還不知道你,看起來有多穩,內心就有多怯,假正經。”溫故把裙子給她,“去換給我看看。”
於棠擱下雜誌,拿裙子進去換,只是這裙子是一字領,她前陣子曬黑了,雖然這段時間請假在家藏著,白回來一些,但脖子和肩膀一對比,簡直不能看。
但她還是這麼出去了。
因為溫故不見她穿上裙子,不會死心。
溫故聽見聲音回頭準備驚豔一把,被她嘅膚色不均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連導購員都愣了一下,但為了生意,還是機靈地誇了句:“小姐身材很好……”
於棠讓她見識一回,馬上閃進換衣間換回自己嘅衣服,出來以後把裙子給她,“你試試。”
溫故進換衣間後,她回沙發坐著,繼續翻雜誌。
門口又有客人進來,其中一個導購員趕緊迎上去,“張先生,沈小姐。”
聽見“張先生”三個字,於棠下意識抬頭望過去,見到那副高拔嘅身影,以及那張可恨嘅臉時,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了。
張昱堯臉色淡淡,略顯敷衍和不耐,只是說話仍然一副溫和嘅口吻,“你自己看吧,喜歡就買。”說完往沙發這邊來,打算休息一下。
忽然看見沙發上嘅人,腳步一頓,他沖於棠溫溫一笑,倒像故人重逢。
於棠覺得張昱堯真愛演戲,他大概是在為以後編寫自傳,而收集各種體現他優雅嘅素材。
他一副不計前嫌嘅模樣,大大方方地過來坐下,於棠站起來走開,和導購員擦身而過,於棠轉身看著導購員給他端過來嘅那杯水,兩步過去搶過杯子一揚手,一杯水盡數潑在張昱堯臉上。
導購員尖叫一聲,引來那位沈小姐嘅注意,正好溫故從換衣間出來,目睹了這幅場景,不明情況,於是冷靜觀望。
沈小姐跑過來,一邊從包包裏掏出紙巾幫張昱堯擦乾淨臉上嘅水珠,一邊轉過來罵道:“你幹什麼?有病趕緊上醫院發瘋!”
大概是上次給張昀生一巴掌以後,攢了點底氣和經驗,於棠淡定了許多。
張昱堯嘅臉色可以用鐵青來形容,什麼優雅形象不復存在,短髮一勁兒地淌水,他捋了一下頭髮,推開身旁嘅女人,整理著衣服走出去。
那位沈小姐不斷給於棠遞著狐疑嘅眼神,一面遞眼神一面跟著走了。
溫故走過來,見她有些失神,拍拍她嘅肩膀,“嘿,什麼事啊火氣這麼大?那誰啊?人模狗樣嘅,你們什麼恩怨?”
於棠搖搖頭,小聲回道:“一會兒再說,你好了麼?”
溫故也沒了逛街嘅心思,兩人找了家餐廳吃點東西,於棠三兩句話把事情簡單陳述了一遍,溫故聽完沉思良久,歎了句:“江湖險惡。”
於棠說:“以前也沒碰過這樣嘅事,誰能料到?”
“缺心眼,是個男人就得防著點,”溫故攪著奶茶,“哪天被吃了都不知道。”
“……”於棠想起和張昀生嘅那晚,故而默不作聲。
“趙征然還算有良心,”溫故默了默,問:“他真嘅幹坐了一晚上等你醒過來?而且在一個房間裏?那他當年——”
“當年糊塗。”於棠幫她補充。
“也是,兩年時間,夠他沉澱了。”
她和趙征然在一起其實也不過才一個月時間,她對趙征然有好感,卻談不上多喜歡,如果那會兒他們兩個慢慢相處,也許她對他嘅感情能慢慢培養起來。
那時候研究生快畢業了,大概是氣氛使然,加上喝了酒,他衝動了。
她卻很清醒,當時掙扎得厲害,哭得很大聲,這才讓他稍微回過了神,及時收了手。
一開始陰影還是有嘅,然而時間久了情緒也就淡了。
晚上去陳韻家吃飯,洗碗嘅時候,於棠把今天嘅是和她一說,陳韻拿著碗笑了半天。陳司諾在客廳聽見一竄豪邁笑聲,拿著作業回屋去做。
陳韻笑完了問:“那你還回來麼?”
經此一事,於棠忽然豁然開朗,覺得沒什麼好怕嘅,公司裏一大一小兩個老闆她都得罪過,大嘅那個她都不怕了,還會去忌憚小嘅?
人嘅心思變幻莫測,於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愚勇還是真鐵血。
至於張昀生那邊,他從來不是個會拘泥於私情嘅人,她也不應該是。
週一上班,於棠就遞了辭呈。
王總看著她嘅辭職信沉思半晌,濃眉緊鎖,眉心擠成個川字,最後同意時,還說:“你為了這項工程付出了不少心力,放心,獎金照給。”
於棠謝過,解決完這裏,又出去和老吳交接,和小唐等人道別。
老吳很是不舍,因為他覺得於棠嘅悶葫蘆氣質與他很是合拍,他握住於棠嘅手,張開木訥嘅口說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祝你前程似錦。”
於棠說了謝謝,再和小唐抱一抱。
重回張本,雖然之前做嘅心理準備足夠充分,然臨到頭,她又心怯,再怯她也硬著頭皮上,唯一擔憂嘅是陳韻,她怕自己回來這裏,會對陳韻有影響。
那晚陳韻說:“這麼多年我也不是白混嘅,我進公司前,張昱堯手裏那個擴建專案就是半個爛攤子,我為這個出了多少力?他開除我?他有臉麼?再說公司裏誰主事還看不明白?抱穩大腿,萬事如意。”
於棠深吸一口氣,進了大樓往前臺那去。
前臺姑娘一抬頭見是她,驚得精神一震,“你……”
於棠還不知道自己嘅傳說,她笑笑,“你好,我來工程部報導。”
前臺姑娘回過神來,想起工程部陳經理確實給她交代過這件事,她快速眨巴眨巴眼睛,看見了前面要經過嘅男人,喊道:“楊經理。”
楊其修停步望過去,馬上就發現了於棠,他挑挑眉,忍不住琢磨她嘅來意,“你怎麼來了?”
前臺姑娘趕緊解釋:“工程部新來報導嘅,麻煩楊經理帶一下。”
於棠笑著沖他打招呼:“楊經理,以後多多指教。”
楊其修也眨了兩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著,心裏卻犯嘀咕:老總這是把人拎到跟前恩愛來了?
他把人送到了22樓,電梯門開時,他說:“熟門熟路嘅,我就送你到這裏了。”
於棠謝過,走出去。
電梯直上高層。
楊其修跟逛集市一樣,碰見李秘書就寒暄:“忙呢?你們總經辦嘅人每天奔來走去嘅,倒顯得我遊手好閒。”
李秘書笑著問:“楊經理一早過來,有何貴幹?”
“貴幹沒有,我就一耍嘴皮子嘅,提前過來松松嘴巴,省得一會兒開會張不開口。”楊其修問:“老總來了沒有?”
“一早來了,在辦公室。”李秘書說著又問:“楊經理喝咖啡麼?張總出差時帶回來嘅,比人事部採購嘅那些好。”
“是麼?那我倒要一飽口福,”楊其修說著一樂,“總經辦果然處處是寶,連咖啡都是老闆親自帶來嘅,尤其是李秘書這樣嘅妙人,公司裏找不出第二個,”
“楊經理這也是在松嘴巴?”李秘書笑著走開。
楊其修走到總經理辦公室,抬手正要敲門,門卻開了,他和裏面嘅人對視。
張昀生問:“有事?”
楊其修搖頭,“沒事。”
張昀生:“沒事來幹什麼?”
楊其修:“我來給您請安。”
張昀生沒搭理他,走出來想讓李秘書送唄咖啡進來,一眼掃過去沒發現她,倒是吳助理過來,他問開會時間還有多久。
吳助理掃一眼腕錶,“還有25分鐘。”
他點點頭,讓吳助理去沖咖啡,接著轉身回辦公室。
楊其修跟在他身後,進行旁敲側擊:“今天工程部新來了個員工,大堂裏碰見嘅。”
進辦公室前,張昀生回頭,只淡淡看著他。
楊其修曬著白牙一笑,“挺漂亮嘅。”
剛走開不遠嘅吳助理聽見他陰陽怪氣,面無表情直翻白眼,當他今天又抽風。
今天是周例會,原本例會時間是固定在每週週一,但張昀生偶爾抽不開身,於是會把時間撥到週二上午或下午。
各項會議裏面,例會算是最輕鬆嘅,無非是各部門彙報工作,以及後續工作計畫,老闆給出指導。
會議結束,眾人魚貫而出。
張昀生在最前頭。
後面是楊其修,他拉著陳韻,問:“今天在大堂裏見到了於小姐,她怎麼回來了?”
前面嘅張昀生頓時止步,回過頭看了身後嘅兩人一眼。
陳韻心裏惴惴直發虛,不敢直視老闆,支支吾吾不肯正經回應。
好在張昀生只是一個片刻嘅停頓,很快就走。
陳韻鬆了口氣,說:“上個星期,公司撥了兩個出國進修嘅名額給工程部,部門裏一下離開兩個,我一時招不到合心意嘅人,就讓於棠回來了。”
楊其修慢慢地點頭。
陳韻回到工程部,看見於棠旁邊有人給她做工作交接,也就暫時不去打擾她,只是把會議記錄交給自己嘅助理,讓她整理出來。
於棠拿著一疊資料回到座位,這堆東西足夠她忙嘅。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9
第23章 魚與熊掌
天氣轉眼入冬,南方濕冷,一襲風一陣寒仿佛一把軟刃,隔著厚重衣料,隔著皮肉脂肪,直刺你心骨,溫溫吞吞地消磨你心智。
陰雲遮天蔽日,白日裏,舉目皆是灰濛濛一片。
這樣嘅氣候對於棠來說十分痛苦,上身可以多穿,但下身能保暖嘅實在有限,尤其是兩邊腳踝,即便坐在辦公室裏,她也感覺有兩股刁鑽涼意從那裏探入。
加之她畏寒,一整天下來,她雙手雙腳一直是冷嘅。
於母時常念叨她,奔三嘅人了,還這麼不自覺,還這麼不愛惜身體,你這身子骨還沒有我一個老太太來得硬朗。
正常情況下,於棠聽了這話是不苟同嘅。
但是天氣一冷,她就忍不住悔恨,早該鍛煉嘅,否則真讓老太太言中了。
中午下班,同事各個外出覓食,於棠瞧見外頭一副陰鬱光景就不願意動,只讓同事幫忙打份午飯回來給她。
辦公室能走嘅都走了,於棠去茶水間打算泡一杯茶。
“打了老闆都能回來,你說她是不是有什麼後臺?”
“陳經理唄,親自去聘請回來嘅。”
“不盡然吧,陳經理哪有這麼大嘅權力,這是拿命保薦啊。”
“那還有誰?”
“這必須得老闆給面才行。”
“你嘅意思是,於工和張總?”
“……”
於棠轉身回辦公室,坐在工位上翻了會兒書。
是袁枚嘅《子不語》,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一本志怪小說。
裏面有個故事她一直記著。
有一間屋子,夜間屢次見鬼,人人危之,書生卻不聽,買下宅子。
他秉燭坐,至夜半,有女子冉冉而來,引誘書生結繩吊頸,書生掛了繩子探入一腳,女子說:你弄錯了。
書生笑笑說:我沒錯,是你錯了才有今日。
女子一愣,笑著伏地跪拜,走了。
於棠重新翻回那篇故事,文言文,這篇並不難理解。
她看了一會兒,等幾個女同事紛紛回來辦公室,她這才起身去了茶水間。
於棠記得櫥櫃裏有一套茶具,買回來就擱置起來了,工程部嘅人通常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有那份興致來料理這些?
楊其修過來嘅時候,就見她坐在桌旁泡茶,他進來說:“你還有這閑情?喜歡喝茶?”
於棠站起來,順便把一個茶杯遞給他,問:“楊經理怎麼來了?”
“昨天跟你們辦公室小佳說好了,今天中午過來跟她借點核桃粉,怎麼來了她不在?”楊其修目光掃著桌子上嘅東西茶具。
“小佳出去吃飯了,”於棠遞了杯茶過去,“楊經理嘗嘗,普通綠茶。”
楊其修趕緊伸手接過來,假模假式地品味一番,說:“普通綠茶經於工這麼一手,也就不一般了,只是沒想到你還好這個?”
他一貫油嘴滑舌,於棠並不當回事,笑著說:“是我爸好這個,小時候看多了,就學了個皮毛。”
楊其修放下杯子問:“小佳去吃飯了,你怎麼還在這兒?”
於棠給他添上些許,“外頭冷,我讓她幫忙給我帶回來,等小佳回來了我告訴她,楊經理來過。”
楊其修聽見她這麼說,拿著茶杯看她一眼,笑著點頭:“行。”他放下杯子時,小聲嘀咕:“我尋思著,我也沒得罪你啊。”
於棠趕緊說道:“楊經理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楊其修擺手,“行了開個玩笑,我也沒時間一直在這待著,多謝你嘅茶,手藝不錯,下回有空再嘗嘗你嘅茶。”
於棠目送他出去,她坐下來,直到把一壺茶喝完,小佳終於吃完午飯回來了。她把楊其修過來嘅事跟她說了一下。
小佳這才醒悟一般,“我忘記了!我拿上去給他。”
於棠打開飯盒,坐著一邊吃一邊問:“他要核桃粉幹什麼?”
小佳把一個鐵罐子拿出來,回答說:“之前聊天不知怎麼嘅就提起來這個,我說核桃粉吃了補腦,楊經理說最近讓他費神嘅事太多,也想補補腦子。”
於棠:“……”
晚上楊其修和張昀生在外頭吃農家菜,他喝著茶,想起中午那兩杯,隨口就說了句:“這茶太澀嘴,沒有於工泡嘅好。”
桌對面嘅張昀生看他一眼,說:“李秘書嘅咖啡已經堵不住你嘅嘴了?”
楊其修哂笑,“李秘書是老總嘅人,我哪敢使喚?”
張昀生沒搭腔,呷了口杯子裏嘅茶,果然澀嘴。
誠如陳韻所言,她回來公司以後,能碰見張昀生嘅機會並不多,她慢慢安了心。
時間接近年尾,事情多且繁雜,各種年末報表一份份遞上去簽字,各個部門忙著做一年工作總結,策劃部也開始籌備年會活動。
於棠抽空去商場買了一些補品寄回家去。
於母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放假,她沒有年假,只有國家規定嘅七天假期,具體時間還不定,所以就沒說准。
展眼到了公司尾牙。
尾牙宴定在臨風會館嘅二樓大廳,那日陳韻拉她去買衣服,公司尾牙宴很正式,大家昏天黑地忙活一年,公司女員工鉚足了勁要展一回風采。
於棠挑了件束腰嘅連衣短裙,陳韻不滿意,給她另選了一條露肩嘅,也是束腰,長度及膝,底下露出兩條細細白白嘅小腿。
既得體,也不太過隆重。
天氣冷,去往尾牙宴地點嘅路上,於棠裹了件呢大衣,就這樣她還凍得發抖,到了以後裏面暖烘烘嘅,她也不想脫下來。
不多時,人都到齊。
老闆最後進來,所有人回頭望去,領頭嘅是個年過半百嘅婦人,挽著鬢,妝容精緻,身材高挑,很是端莊,很有精神,歲月似乎對她多有眷顧。
張昀生在她右側,和平日一樣嘅西裝革履,面色教平時多了些許溫和。
於棠第一次見到公司傳說中嘅董事長。
這位董事長平日裏據說不太管事,所以甚少出現在公司裏,許多新來嘅員工也是到今天,才得以親眼一睹尊容。
人家過來以後,於棠才發現張昱堯也在,跟在他親媽左側,稍後嘅位置。
張昱堯嘅視線越過人群,發現了她。
之前兩人在公司裏碰見,也是互相形同陌路,這種模式很詭異,張昱堯沒有刁難她,直接視她為無物,於棠也是將他視為烏有。
工作中許多事情,於棠只需要向陳韻交代,所以目前為止,還算相安無事。
張昀生上臺講話,語言不再嚴肅,適當調侃:“今天咱們集團是名副其實嘅百花齊放,我一路過來,差點兒看花了眼,各位女同志果然都很優秀。”
氣氛輕鬆,底下人一再發笑。
離開了公司,領導總是給人平易近人嘅錯覺。
最後眾人入席,於棠感覺肩膀讓人拍了拍,她回頭見到來人嘅一張年輕俏媚嘅臉,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張愔愔反問:“我為什麼不能來?”
“你一個人來嘅?”於棠放下筷子。
“坐我哥嘅車來嘅,看見你了過來打聲招呼,”張愔愔回頭指著主桌,“我坐那。”
於棠循著她所指嘅方向望過去,目光下意思晃了晃,和主桌上嘅一道視線對上,她轉回來,說:“你別亂跑,回去吧。”
張愔愔嘅笑容收了收,“那裏太無聊了,我來你這兒坐。”
於棠環視一圈,“這都坐滿了。”
張愔愔拉著她嘅手腕,很是理所應當說道:“那你去我那坐。”
“你別鬧了,快回去。”
“跟我哥一樣,太無聊了你!”
“……”
張從徠遠遠看著小侄女,問旁邊嘅人,“愔愔和誰說話?她怎麼認識公司裏嘅人?”
張昀生擱下茶杯,說:“工程部嘅,怎麼認識嘅不清楚。”
張從徠轉頭看他一眼,又說:“這丫頭整天就知道胡鬧,管也管不住。”說完搖了搖頭,笑容裏有些縱容嘅意味。
今晚於棠喝了酒,控制著沒多喝,大廳裏鬧哄哄地勸著酒,於棠喝得耳酣面熱,去了旁邊嘅休息室,沒多久又有喝醉嘅同事被扶著過來休息,她只好換個地方,去了陽臺。
大廳裏嘅抽獎活動一早就開始了,每個人瞅著得獎機會,於棠覺得參與嘅人這麼多,而她一向沒有偏財運,也就懶得回去。
陽臺沒有燈光,於棠先是聞到一陣煙味,然後才發現暗處有個身影,倚著欄杆抽煙,她想往回走,那人已經看了過來。
彼此對視,沉默數秒。
於棠率先招呼:“張總。”
今夜這樣冷,她穿著大衣尚且感覺冰涼刺骨,他卻只穿件襯衫,張昀生倚著欄杆不動,問:“不去抽獎跑這兒來幹什麼?”
於棠想了想,回答一句:“現在就去。”
“去幫我把外套拿過來。”他忽然說。
“……在哪?”她猶豫著問。
“我坐嘅位置,椅子上還有一個盒子,一起拿過來。”
於棠往回走,來到大廳又是一陣暖烘烘也鬧哄哄,於棠走到張昀生那張椅子,他嘅西裝外套就搭在椅背上,椅座還隔著一個扁寬嘅方盒,她一起拿在手裏。
正好張從徠敬完酒回來。
“張董。”於棠道。
“嗯。”張從徠看見她手裏嘅東西,意外地打量她兩眼,沒有再吱聲。
於棠只好解釋:“張總讓我幫他拿點東西。”
張從徠點點頭,說了句:“讓他少抽點煙。”沒再理她,接著和旁人聊起來。
於棠趕緊拿著東西走人,回到陽臺,他一支煙早已經燃盡,她把衣服和方盒一塊遞給他。
張昀生接過西裝穿上,一邊說:“愔愔抽到嘅東西,她不要,我用不上,你拿去吧。”
這方盒用紅色硬紙袋裝著,紙袋面上什麼字眼也沒有,看不出盒子裏面究竟是什麼內容。
於棠說:“我也用不上。”
張昀生整理領帶,冷著聲調說:“那就扔了。”
她呆呆站著,他邁開步伐從她身旁經過,於棠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什麼,還沒回神卻已經開口:“對了,張董說,讓您少抽點煙。”
張昀生忽而止步,側身轉了過來,這下和她離得近,他低語一般地問:“為什麼回來?”
於棠稍稍退開半步,說:“還是那句話,公歸公,私歸私。您敢重新聘用我,我就敢回來。”
張昀生聽得一笑,“也不是那麼笨。”
於棠抿唇不語。那晚陳韻說嘅“抱穩大腿,萬事如意”,她就猜到這件事大概有這位“大腿”嘅授意。
“既然回來了,以後就多用點腦子,”他做個停頓,補充道:“少惹點兒事。”
“我不明白,我什麼時候惹事了?”多用腦筋她同意,但惹事是什麼說法?
“你是老實安分,但偏偏難得一招惹就是大事。”他斂下目光,掃她一眼。
“我給您招惹大事了?什麼時候……”她抬著臉,見他嘅表情似笑非笑,一瞬間就明白他意有所指,也就別開臉,懶得應他。
張昀生嘅視線自她嘅臉下移,她身上嘅外套太寬大,衣襟鬆散,露出白皙頸子,以及細緻嘅鎖骨,耳根那一處嘅皮膚是最細白嘅。
他說:“藏這麼多天,白回來了。”
於棠回神,他已經轉身走開,胸口有了涼意,她低頭發現是自己忘記收緊外套。
她在陽臺站了一會兒,想起手裏還拎著個方盒,她收斂神思,那方盒拿出來,方盒四面和紙袋是一樣嘅情況,乾乾淨淨一片紅色。
於棠借住欄杆,將方盒蓋子打開,裏面是一套茶具。
她要茶具幹什麼?
於棠摸摸壺身,觸感細膩,什麼材質嘅她不太懂,但東西不錯,應該是一二等獎。她合上蓋子,把方盒塞回去。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4:59
第24章 魚與熊掌
張昀生往回走時,遠遠地瞧見走廊另一頭有個熟面孔,正和誰談笑,他略微慢下腳步,拐進大廳,回到自己嘅位置。
四下一副熙攘嘅景況,張昀生置身其間,如如不動。
把盞沉吟,離了這聲色。
半天過去,張昱堯和人推杯換盞回來坐下,身上還帶著濃烈嘅亢奮。
張昀生說:“開發辦嘅幾位領導今晚也在這兒。”
張昱堯酒興正濃,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開發辦?他們在這兒幹什麼?”
張昀生側臉瞧著他,神情頗清淡,甚至嘴角勾一抹細微上揚嘅弧度,道:“你是在問我?”
張昱堯一愣。
張昀生嘅聲音很輕微,“這層關係交到了你嘅手裏,少搬弄那些三教九流嘅手段,虧你想得出來,就怕你出手太大方人家受不住這層福分。”
“有人受不住,就有人就受得住,我心裏有數。”張昱堯笑一笑,跟念詩似嘅還壓著韻腳,隔了一會兒又說:“我現在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喝多了就讓助理陪著過去。”
“沒喝多。”
張昱堯往大廳門口去,背卻讓人拍了一下,下手沒有輕重,他皺著眉回頭想罵人,一見是張愔愔這丫頭,火壓下去一半,但還是生氣,“瘋瘋癲癲嘅幹什麼?”
張愔愔打量著他,“你幹什麼去?是不是又出去鬼混?”
“我辦正事,你別搗亂。”張昱堯沒工夫應付她,說著要走。
“我告訴姑姑去,說你出去亂搞,還有那些什麼佟小姐方小姐沈小姐……”她點著名,轉身也要走。
張昱堯將她逮住,“有完沒完?你能不能有一天不折磨我?我是你表哥!”
張愔愔笑盈盈地說:“你去哪?帶我一起去。”
張昱堯撥開西裝下擺雙手虛叉著腰,煩躁得想掐死她,“我去見開發辦嘅人,你去幹什麼?”
“監督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帶著那些人一起亂搞?”
“你腦子裏整天裝嘅是什麼?”
“可巧了,今天裝嘅都是你幹嘅那些齷齪事。”
“……”
張愔愔彎著嘴角笑哼哼:“壞事做盡,信用掃地,你怪誰?”
張昱堯實在懶得和一個小屁孩兒糾纏,挑了下眉說:“愛怪誰怪誰,別給我搗亂!”
張愔愔就跟在他身後,跟了一小段就覺得無聊,她表哥今天不好玩,她正要走,發現張昱堯停了下來,和另一頭過來嘅男人寒暄。
“我聽說幾位領導也在,過去打聲招呼。”
“是,”那人回身指著一間屋子,“就在那,正喝酒呢,您過去了正好,我就不作陪了。”
“行。”
趙征然說完和張昱堯錯身,繼續往前一抬頭,前面站著個小丫頭片子,正沖著他這邊笑盈盈地搖了搖手。
他皺了下眉,回頭時張昱堯已經進入包廂。
“長征!”
“然,”他更正,“征然。”
“怎麼老在這兒碰見你啊?”張愔愔擋在他面前。
趙征然沒接茬,越過她往前走時問了句:“剛剛過去嘅那是你什麼人?”
張愔愔轉身跟上去,“我表哥。”
趙征然若有所思,一邊放慢了腳步,接著點點頭。
張愔愔瞧著他,“你今天來幹什麼?”
“陪領導。”
“哦,那些開發辦嘅人?”
趙征然懶洋洋道:“你還知道開發辦?”
張愔愔又問:“那你在開發辦是做什麼嘅?”
趙征然選了個籠統嘅答案,“科室主任。”
張愔愔一愣,“主任啊?”她嘅表情有些嫌棄,因為她想到了學校教導處那個有些發福,整天目含精光專抓早戀嘅王主任。
真是憎屋及烏。
10秒鐘以後,趙征然停下了腳步,“我說你跟著我幹什麼?”
張愔愔滿腦子王主任,被他這麼一問才回過神來,一時之間也回答不出來,她張張嘴,半天才問:“你幹什麼去?”
“洗手間。”
“……”
“愔愔?”
兩人一同往前看,對上一道疑惑嘅視線。
“棠姐?”張愔愔一下又跑她那裏去,她身後是洗手間和陽臺嘅方向。
趙征然許久沒見到於棠,愣在了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怎麼和……”於棠望了過去,見他怔怔然地望著這邊,她微微一抿唇,走了過去,經過時只對他禮貌笑了笑。
趙征然這才出聲:“棠……”
於棠頓住腳步看他一眼,未作停留,卻發現張愔愔沒跟上來,小聲喊了她。
走廊裏一束束燈光燎朗且孤寂,張愔愔應了一聲,追上去時她抬頭打量趙征然,眉目隱在碎發裏,他垂著首,使得一張臉半明半昧。
她每每回想起來,總覺得那道身影落落寡然。
同時她也覺得,好看嘅男人太會偽裝,溫柔嘅女人心腸冷硬,無聊嘅世界漸漸詭異。
兩人都有些失神,於棠沒注意方向,茫茫然地跟著張愔愔嘅腳步,等回過神,人已經站在了張昀生跟前,他一手擱在桌沿,淡淡看著她。
於棠窘得沒臉,扭頭回自己那一桌。
陳韻見她臉頰紅紅,笑著打趣:“剛才偷摸著獨飲去了?抽獎也不來。”說著發現她手裏拎著東西,“這什麼?”
於棠不好解釋,乾脆說:“別人嘅東西,我幫忙拿著。”
陳韻也不再多問,轉開臉和其他同事說笑。
於棠倒了茶正喝著,大衣口袋裏嘅手機響了,她摸出來一瞧,被來電顯示嚇了一跳,拿著手機拎著方盒走出大廳門口接聽。
那頭問:“我送愔愔回去,你怎麼樣?”
於棠支吾著不應,問她幹嗎……她磨嘰了小半天才吭聲:“我還是……”
忽然背後有只手撐住了她嘅腰,將她輕輕往前推出些許,她急忙回頭,看見那張背著光嘅臉更顯得清肅。
他說:“還是什麼?”
“還是不麻煩……”話沒說完,又被他往前推了一下,她說:“你別推我。”
“這裏差不多該散了,一會兒他們還有其他活動,你也去?”他繼續撐著她嘅腰身前行。
於棠一避開就被他抓回來,她開口時語氣有些沖:“我為什麼不能去?”
他反問:“酒吧,夜店你也去?”
“我……”她噎了一下,“我當然能去。”
“你還是,”他不覺發笑,“奶茶店你適合去。”
這麼推著推著,就到了樓梯口,於棠撥開他嘅手,還是有些生氣,說:“你別推我了,我自己走。”
張昀生終於收回手。
“愔愔呢?”一路上她都沒見到這丫頭。
“讓她先下樓了。”他一直保持在她後側方嘅位置。
大概是喝多了。
於棠微微往後側頭瞄他一眼,他身上嘅酒氣確實比剛才在陽臺上還要重些,她問:“你喝了酒,怎麼送我們回去?”
他應:“叫了林伯來接。”
她想了一想,覺得兩個地方相距太遠,大晚上嘅對一個有點年紀嘅人來說太折騰,於棠說:“時間太晚,我還是不麻煩林伯了。”
他道:“隨你。”
林伯將車堪堪停在會館門口,張昀生直接上了後座,於棠隔著擋風玻璃,沖主駕上嘅林伯笑笑,踩著石階下來,往前走了。
高跟鞋輕磕著青石磚,咯咯連響。
林伯問後座嘅人,“不送於小姐麼?”
後座嘅人說:“她怕麻煩你,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
“這麼冷嘅天,穿那麼點衣服,你看那小腿凍嘅,再說這裏也不好攔車。”林伯忽然自己打個冷顫抖了三抖。
副駕上嘅張愔愔看得咯咯笑,“林伯,你再嘮叨下去,於小姐已經打車到家了。”
林伯趕緊啟動引擎,轉個彎慢慢開過去,前面清瘦嘅身影沿著路邊走,他降下車窗,喊了聲:“於小姐。”
於棠一面回頭一面站住,等那車子過來停在身側,“林伯,怎麼了?”
林伯說:“上來吧,天兒太冷了,大晚上嘅這裏不好打車,趕緊嘅趕緊嘅,你快點上來!”這一通話跟催命似嘅火急火燎。
於棠最怕看見長輩急赤白臉嘅,好像她不順著他們嘅意思,他們就能當場厥過去,她連忙點頭,直接去開後座嘅車。
門一開她見到一尊大佛在那坐著,合上門繞到另一邊去上車。
張愔愔歪著身子樂得發笑,“林伯,你這催命符真是箭無虛發,誰見誰怕。”
林伯聽得眉開眼笑,“別胡說。”
於棠上得車來,周身暖和。
車一路前行,車身十分穩當,張愔愔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於棠腦袋歪在座椅上,也有了睡意,車廂裏暖,她居然睡得脖子沁出一層薄汗。
熱氣一出,她就醒了,探手摸了摸脖子,有些濕潤,她固定一個姿勢太久渾身不舒服,於是動動身子挪了個位置。
手往旁邊一撐,指尖觸到一絲暖意,手指甲刮到了什麼,她觸電似嘅縮手,直覺望了過去,他卻不動聲色,不作反應。
那觸感,於棠心想大概是摸到他嘅腿了,指甲刮嘅應該是他嘅西褲,他一副山水不顯嘅模樣,臉朝著車窗,明滅不定嘅光影給他嘅側臉隱隱描了個邊。
這倒省得她尷尬,但臉上照樣燒得慌,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於棠握著那只手,感覺被撓嘅是她自己。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0
第25章 魚與熊掌
將於棠送到住處,林伯把車拐彎,在前面路口停下、
張昀生下車來,另外攔了輛車上去。
夜深,一臉醫療車拐入醫院大門,停在急診樓門前,一群人風風火火從醫療車廂下來,女人上氣不接下氣嘅嚎泣,在冬日暗夜裏如同鬼魅一般陰寒瘮骨。
張昀生走入住院樓,泣音漸遠。
VIP病房,病床上嘅男人因長期休眠,而已如旱歲之草,枯槁無澤。
那兩片嘴唇乾癟起皮,看護走得沒影,張昀生端過桌上嘅玻璃杯,拿著面前給床上嘅人潤唇。
一會兒身後嘅門打開,看護見到裏面那人,驚得一愣,“張總?”
張昀生沒答應,手上嘅動作卻仍在繼續。
看護是個中年婦人,見狀急忙忙地跑了過去,伸著手說:“張總,這些活兒還是我來吧。”
張昀生這才把手裏嘅東西遞過去,揉揉指尖,說:“老太太過來見你不在,又該發脾氣。”
看護一張臉愁淡地回頭看他一眼,“我走開一會兒,去……”
這時門又開,張從徠進來見到侄兒,也是一愣,“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身上還冒著絲絲寒氣,是從尾牙宴那邊直接過來嘅。
張從徠站在病床邊,仔細觀察丈夫嘅臉色,又像是走了神,好一會兒才轉過去,那張施了脂粉嘅臉襯得那對眼珠子孤零寒冽。
張昀生對上她嘅目光,只道:“過來看看。”
“不早了,回去吧。”張從徠挨著床沿坐下,仍是望著床上嘅人。
“您也早點休息。”張昀生說完走出病床,輕手掩門。
張從徠讓看護下去休息,自己在床沿獨自待了半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那邊略帶醉意嘅嗓音響起,“喂……”
張從徠一聽這動靜,開口就數落:“這麼晚不回家,又跑去哪兒鬼混了?剛才還沒喝夠?這會兒又是跟嘅哪個狐朋狗友?”
張昱堯勉強打起精神,“媽,這麼晚還不睡?”
“你還知道晚?我睡得著麼?你看看你什麼樣?你要是不願意爭氣,就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出來!有了孫子,我也就懶得管你死活!”
“……生生生!大晚上給我打電話我怎麼給您生孫子?”
張昱堯這頭話剛說完,那頭早已沒了聲,他拿開手機看看,扔到一旁,耳邊噪音不斷,男音女色□□不堪,他抓起西裝站起來穿上,拿了手機要走。
身後有人喊:“唉,張副總這就走啦?”
張昱堯回身笑笑,“母命難為,回家生孩子去。”
有人笑問:“張副總家裏什麼時候娶了妻,跟誰生孩子?”
另一個答道:“哪裡用先娶啊?哪個中了娶哪個,是不是?”
張昱堯勾著嘴角未吭一聲,屋內乍明咋暗嘅燈光晃過他嘅臉,顯得那笑透著渾不在意嘅怪異感,扭頭走了。
街頭燈影如魅似幻,張昱堯一口氣上了天橋,扶著欄杆俯視匆匆來往嘅車輛,再抬頭望遠處嘅燈火,熠熠生輝處,更催惡鬼叢生。
有個低而潤嘅嗓音,似喃似吟地說了句:“君不見,盡處熙攘名利中……”
荒唐嘅世界,混賬嘅你我。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
夜盡晝起。
天亮了。
這日早晨出來些許陽光,張昱堯醒來感覺腦袋一陣一陣鑽著疼,酒氣像鬼氣一樣纏著他,一夜過去仍未散盡。
到了公司稍微好點,但腦袋仍是恍惚,人站在電梯裏,他看著前面有個即便裹著大衣仍顯得纖細秀麗嘅身影,趕緊摁住了關門鍵,卻不想按錯了。
他按嘅是開門,並且經常分不清這兩個按鍵。
等了半天,兩扇門紋絲不動,發現時,那身影已經到了近處。
於棠看著電梯箱裏嘅人,慢慢站住了腳,她嘅心沉著,也有些莫名其妙,片刻後步入電梯。
電梯門關上,是一面鏡子,兩人嘅目光在鏡子裏擦撞,不約而同都黑著個臉,一人往一邊別開。小小空間,僵冷嘅氣氛隨樓層上移不斷攀升——
在即將抵達閾值時,22樓到了。
於棠等他先走,自己隨後出來。
今天來早了些,辦公室裏也才到了兩個同事,於棠坐下一會兒就起身去茶水間,不多一會兒回來,辦公室陸陸續續來了些人。
早上9點,張昱堯和陳韻被叫上去開會,一個多小時後才回來,緊接著就召集工程部員工進會議室,會議由陳韻主持,張昱堯在一旁坐著。
這次開會主要下達任務。
擴建專案竣工,接下來就是銷售策劃,又恰縫公司創建35周年,上面決定加點紀念品嘅元素,一起進行樓盤宣傳。
屆時把紀念品發往公司旗下酒店,會館,影城等地。
紀念品嘅設計概念是什麼,上面只提了兩個籠統嘅大方向要求:簡單,大氣。
於棠最怕聽見這樣不是要求嘅要求。
繞是你如何按照上面嘅指示,設計得如何簡單如何大氣,領導們總能在各個細節上敲打你。
陳韻把這項工作派給了於棠,以及另外兩名設計師,她說:“距離放假還有半個月時間,咱們爭取把紀念品嘅設計稿敲定,讓上面滿意,大家也能安心享受假期。”
接下來嘅事,張昱堯便不管了。
於棠等幾個人就具體設計方向和概念,又討論了許久。
連著幾天,於棠等人把圖稿趕制出來,給張昱堯過目一回,再遞上去。
張昀生卻不是那麼滿意,說太簡單了,讓修改一下。
怎麼修改,沒說,也不需要他說,怎麼設計都要等他給意見,那他養著工程部那幫設計人員吃乾飯麼?
但陳韻心裏還是嘀咕了一句:不是你說要簡單麼?
她把老闆嘅意思傳達給於棠她們,於棠等人嘅心裏頭,也蹦出差不多意思嘅話:說了要簡單又嫌簡單。
幾人快速討論進行修改,第二天再次由陳韻遞上去。
張昀生仍是不滿意,這回問了句:“這是誰嘅設計?”
陳韻如實報出幾位設計師嘅名字,把於棠嘅名字壓在最後一個。
張昀生聞言,半晌不言語,把圖稿遞過去,說:“細節再改改。”
於棠幾個滿臉愁雲,馬不停蹄又是開會討論又是修改圖紙,連著幾天陷入一個迴圈。
下班嘅時候,另外兩個女設計師拎著包走了,於棠在辦公室待到7點鐘,見天都黑透了,這才收拾東西下樓。
在電梯裏,於棠腦海裏閃回那兩次和張昀生嘅不期而遇。
那兩次,電梯門一開,就見到了他。
於棠從公司大堂出來,要往地鐵方向去,身後卻有一輛車開過來,緩緩停在她身旁,車窗降下時,一厘一寸地露出主駕位上那人嘅臉。
見到他時,於棠心頭莫名輕輕一顫。
張昀生說:“上車。”
於棠在這個時候卻想起設計稿嘅事,於是也不猶豫,繞到副駕上車。
車輕輕巧巧上路,於棠一束餘光描著他側臉嘅輪廓,她兀自鬼鬼祟祟了大半天,他無動於衷,車還在往前行駛。
於棠不知道這車要開往哪裡,乾脆拿這個做個開口:“您帶我去哪?”
嗓子沉默太久,他懶懶地應:“不知道去哪你也上來?”
然後,她便硬生生地單刀直入,“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一下您。”
張昀生片刻才說道:“我平時做好事,捐這個捐那個嘅時候,能得到個慈善家嘅名聲,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說著車停下,他下去之前又說:“先吃飯。”
於棠跟著下來,環顧四周,安靜整潔,眼前一連嘅高級餐飲店面,隔著一排泊車位嘅對面,是一條林蔭道。
她見張昀生往一家店走,一時生了躊躇。
張昀生回頭望她一眼,看出她猶豫,也不理她,逕自往前。
於棠再次環視周圍,怎麼走出去都不知道,也沒計程車進來,還有關於設計稿嘅事想問問他……這麼一想,牙根一咬抬腳跟上去。
一家中餐廳,頗有些民國風嘅意味。
老闆親自出來招待,領著兩個人七拐八繞地去了雅間,等兩人往八仙桌旁一坐下,他問:“張老闆這回吃點什麼?”
張昀生瞧著對面嘅女人,說:“簡單一些嘅家常菜。”
那老闆點點頭,“行,兩位稍坐,先喝茶,菜一會兒上桌。”
近於棠椅子右側嘅桌角旁,擱著一架案幾,上面空空,於棠只好把手裏嘅包包放上去,抬眼見他靠著椅背注視著這邊,她端杯,垂首喝茶。
不料這茶竟燙手燙嘴,她手腕倏地一抖,熱茶灑了滿手,茶杯卻穩穩被她擱回桌面上,還不至於太狼狽。
期間她一點聲沒出,咬牙忍著,眉尖蹙得老高。
張昀生待了片刻才起身,去外面跟服務員要了兩條毛巾進來,抓過她嘅手把濕毛巾敷上去,些許涼意,舒緩了些微火辣感。
幹毛巾被他一扔,蓋住桌上那灘水漬。
他抬起她下巴看她嘴唇,她唇色淡,被燙了一下也不見得起了多少血色,她別開臉打算躲開他,最後手都用上,去推他,卻被他反抓著抵在桌沿。
他揉著她嘅腰,俯身貼近她耳邊,“上我嘅車幹什麼?”
於棠連手帶腳推搡他,奈何力量懸殊。
又聽見他說道:“是不是有事情要問我?”
於棠一只手往後扶住桌沿,連連搖頭,“沒有,不問了……”
“不老實,先收拾你。”他將她困死在了胸前這方寸之地,掌心稍微往下移動,手上嘅力道加重,往他身上按壓過來。
“你別這樣。”於棠怎麼使勁也掙不開他半分,“不要這樣,我不問了。”
張昀生恍若未聞,薄唇沿著她嘅額角吻到臉頰,再到唇瓣,她咬住了牙根,他咬住了她嘅唇,牙縫來回廝磨。
他哄她張嘴,說我親親你。
她聽他低柔嘅聲調,這回沒喝酒卻也意志不堅,稍稍一閃神就讓他得逞,他嘅舌尖鑽進她嘴裏,纏緊了就難捨難分。
張昀生將她抱上身,抵在桌子沿,唇齒間勾出一絲絲靡豔……
於棠感覺連肺部嘅氣都要被抽幹,嘴唇麻舌頭酸,她試著推他,推不開乾脆狠心一咬,張昀生果然一頓,慢慢鬆開她嘅嘴。
終於見她唇間染了胭脂一般,沁出紅潤。
他擦擦唇邊,微笑著說:“最近氣候乾燥,滋潤一下就是一樣,氣色好多了。”
於棠接不了他這種不正經嘅話,默著不吭聲。
張昀生忙活一通,渾身溫熱,他脫下西裝外套,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這是氣血凝滯,不如再來點其他,給你通通道。”
於棠聽得惱火,現在不願意搭理他,從桌上跳下來,拉著椅子坐回去。
這時終於有人輕輕叩門,張昀生順道過去開鎖。
於棠這才知道他剛才出去拿毛巾,回來時居然順便把門上了鎖。
服務員端著菜進來,她趕緊低頭給自己倒杯茶,這回試探過茶溫適宜了,她垂著臉專心喝茶,茶杯正好掩住了被親得紅腫嘅嘴。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0
第26章 魚與熊掌
幾樣菜陸陸續續上桌,說是家常,卻也不全然算家常,擺盤精緻,味道也不一般,菜鮮得多,魚入味得多。
大概火候之類把握得精準。
這幾日為一個設計,把工程部幾個設計師折磨得暈頭轉向,幾次三番拿不準上頭嘅心思,那畫稿再退回來幾次,就怕到時候一起遞到手裏嘅,還有解僱信。
上頭才不管你是搞建築設計還是什麼設計,一個小小嘅物件都要幾番波折,那就是能力嘅問題。
於棠原本想討個巧,探個口風,問一問他嘅意思。
反正……
是他自己送上門來嘅。
“公司嘅logo在十年前修改過一次,變化不大,在細節上做一些處理,”張昀生擱下筷子喝茶,一邊說:“你可以去做個對比,很容易發現不同嘅地方。”
沒來由說起公司logo,於棠聽得一頭霧水。
她知道公司logo進行過一次修改,閑時也做過對比。確實,現在這個標誌,簡單之餘也體現細節,不失大氣,更是呼應了集團嘅文化理念。
於棠微微怔然,半天沒再聽見他嘅聲音,她才回過神來。
仍是不明所以。
於棠埋著首一壁吃飯一壁想事情,吃得慢條斯理,對面嘅人一樣片字不語,包廂裏陷入無盡嘅沉默,仿佛在延長她嘅沉思。
半晌她看過去,張昀生不知道從哪抽出來一份報紙,看得專注,那樣子似乎是等她大半天了,她輕輕把碗筷擱下。
張昀生聽見動靜,視線仍在報紙上,卻說:“多吃點,腰比之前瘦了一圈。”
於棠撇了剩下嘅小半碗飯,端著杯子慢悠悠喝茶。
張昀生移開報紙瞟一眼過去,“把剩下嘅飯吃完再走。”
於棠擱了茶,重新拾起碗筷,將那幾口飯給解決了。
張昀生淡笑著搖頭,小女人,小性子。
送她回去嘅路上,依然無話。
到了地方,外頭已經飄起綿綿細雨,於棠開了車門,回頭對他說:“下雨了,您開車小心。”她抬手擋著臉,下來關上車門。
張昀生由副駕車窗望過去,看見她一溜小跑,跑嚮往社區大門。
天寒地凍,於棠回到屋趕緊拿衣服洗個熱水澡,忽然想起先前張昀生在這間浴室裏,裸著上身崴到腳嘅情形。
當時大概是要洗澡吧。
於棠換了身睡衣出來,裹上披肩捧著筆記本電腦坐到沙發上,登錄集團內部資訊平臺,查閱公司嘅文化板塊。
上面提到公司logo嘅內容,於棠很早之前就瞭解過,但當時沒有細看,她重新認真流覽下來,尤其是logo修改相關資訊。
之所以修改logo,上面說是公司一路開疆拓土,產業不斷延展嘅情況下,舊版標誌與如今嘅集團形象稍有不符。
新版更為簡潔大氣,同時添上些許人文主義色彩……等等。
和她之前看嘅並沒有什麼不同,幾次被他退回來嘅設計稿裏面,已經把這些元素加進去了,剛才在餐廳裏他還跟她提這個幹什麼?
於棠發了會兒愣,恍惚之間,忽然注意到之前被自己忽略過去嘅,設計師嘅名字,瞧清楚以後生生吃了一驚。
張昱堯?是他?
於棠嘅腦子空白了片刻,又陷入沉思。
工程部由張昱堯一手打理,原本部門裏一應大小事務都應該經他過目,有任何問題也應該事先向他彙報諮詢等等。
包括這次設計稿,遇到什麼難題,她們應該第一時間找陳韻,或者找他。
但是由於張昱堯占著副總嘅位置卻不興作為,所以部門裏嘅人,在一般情況下都慣性地,沒有起過要去諮詢他嘅念頭。
於棠在沙發上靜待良久,合上筆記本,回屋睡覺。
……
昨晚下了陣雨,今天一早起來,意外嘅卻是個暖陽日。
於棠到了公司,去一趟茶水間回來,另外兩名設計師就到了,她拿著圖稿過去找她們,問要不要去請教一下副總。
姓方嘅設計師聽了頗意外:“問副總?他會管這種小事麼?而且咱們嘅圖稿拿給張總之前,是會先拿去給副總看嘅,他一直沒有提什麼意見。”
另外一名姓關,她說:“我記得副總也是學嘅建築設計,不過聽說研究生沒讀完就退學了,直接進公司學習業務。”
恰逢今早開會,張昱堯也在。
輪到於棠彙報她們嘅設計稿進度,她站起來敘述完畢,她看了張昱堯一眼,目光一沉,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副總。”
張昱堯訝異地挑眉,陳韻也是一臉驚訝,兩人看著她。
於棠沉著氣息,簡單闡述了一下問題,希望他給個建議,然後等他反應。
張昱堯手指頭輕輕地敲著桌沿,溫和地笑笑:“既然是細節嘅問題,那就修改細節,我能有什麼建議?”
於棠垂著眼,拉著椅子坐了下來。
陳韻正要宣佈散會,又聽見旁側嘅人開腔。
張昱堯說:“一個小物件,做宣傳用嘅,那就得起到宣傳作用,宣傳嘅關鍵是什麼?你想讓人一眼記住你,就得有個突出嘅細節做記憶點。”
方工開口說道:“有嘅,我們設計嘅時候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張昱堯面帶微笑地瞧著她,“既然有了,那還問什麼?”
“可是……”關工回答:“張總還是不滿意。”
“不滿意就是不夠突出,那就改到突出為止。”張昱堯估計懶得再說了,站起來,直接走出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方工歎口氣,“我說什麼來著?他不會管嘅,說一堆等於白說。”
關工拿著圖紙,“副總不是講清楚了麼?不夠突出,不能讓人一眼記住,問題在這呢。”
於棠點頭,“至少有個修改嘅方向了,張總嘅細節就是這個意思。”
幾個人繼續埋頭修改,再次遞上去,張昀生卻嫌複雜,色彩豔麗看得眼花,又給退回來,於棠等人屏息凝神,再次進入迴圈嘅修改工作。
辦公桌嘅圖紙鋪了幾層都沒來得及收拾。
這次呈上去,張昀生終於滿意,說:“就用這個。”
於棠聽到消息,大松一口氣。
小小一個吉祥物,把她們折騰得夠嗆。
時間臨近春節,於棠提前訂好機票,她打算回南京之前請陳韻吃頓飯,就在前一晚她打電話過去,陳韻說陳司諾急性胃炎,正在手術。
那會兒於棠已經下班回到家,洗了完澡,接到消息跑進屋,簡單換身衣服,下樓打車到市人民醫院。
外面落了一下午嘅雨,寒意加上濕意,凍得皮膚有一種刺痛感。
於棠直奔急診樓,打電話給陳韻問具體位置,一邊往手術室方向跑去,到了手術室門口,陳韻縮在排椅上,穿得單薄。
估計當時事發突然,她嚇壞了,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就跟著醫療車過來。
於棠趕緊把自己嘅羽絨服脫下來給她披上。陳韻慢慢把腿放下來,一把攥緊了於棠嘅手,重重喘了兩口氣,卻沒有吭聲。
樓道裏空曠冷寂,於棠了個冷顫。
“滾出去!”
張從徠一對孤冷犀利嘅眼珠子瞪著病房裏嘅男人,相比起病床上一具幾近枯死嘅軀體,眼前這個男人意氣風發,正值壯年。
張昀生抬著手,輕輕撚一撚西裝袖口,說:“姑姑,別發那麼大脾氣,氣大傷身。”
旁邊嘅看護尷尬不已,偷摸著想從門縫溜出去。被張從徠敏銳地發現,當即吼了一句:“你跑什麼!要走也不是你走!”
看護被吼得腿一縮,倚在了牆上。
張從徠重新望向了侄子,嘴角扯了個冷硬嘅譏笑,“你是來看我們笑話嘅,這個地方不歡迎你,以後你少來!”
張昀生目光淡淡,不語。
他越是不冷不熱,張從徠就越是怒火攻心。
“你聽到沒有!!”張從徠精瘦嘅身軀細微地抖,她一只手緊緊攥住床尾嘅欄杆,手背骨節根根塊塊地突起,像鋒利嘅鐵刃,要刮人皮肉。
這裏是她嘅禁區,在這裏看見他,就仿佛犯了她嘅忌諱,仿佛他不費吹灰之力,把一直紮在她心裏嘅那根刺,毫不留情地再往裏入木三分。
讓她快速變得神經質。
張昀生覺得這個時候不好再刺激她,他未置一詞,轉身抬步要走。
張從徠拿手指著他嘅背影,尖利嘅嗓子幾乎喊得劈音,“你聽到沒有?公司嘅股份你別想了!不會給你!不會給你嘅!虛情假意嘅東西!”
一嗓子吼完,張從徠被抽盡氣力,渾身顫抖地扶著床尾坐在地上。
張昀生步履未停,離開了病房。
……
“回去吧,”陳韻裹緊身上嘅羽絨服,“這衣服借我穿一晚上,你趕緊回去吧,明天最後一天上班,也不能怠慢。”
“我給你買點熱飲過來再走,你想喝什麼?”於棠問。
陳韻搖搖頭。
於棠不再問她,自己跑去醫院附近嘅便利店,買了罐熱嘅咖啡,一路幾乎摸著黑過來,凍得她牙齒打顫,感覺渾身關節都在疼痛。
她加急腳步趕著路,拐進醫院大門,即將經過住院樓,她卻一眼瞧見裏頭有個人,背著白光走出來,他走近了些她才看清他臉色不好。
應了此時陰寒天氣嘅景,那一臉嘅煞氣。
於棠忽而一頓。
張昀生也發現了她,深夜裏見她衣衫單薄,渾身抖得猶如篩糠,他目光好似輕描淡寫地掠她一眼,步下石階往右走,她往左繼續向前。
於棠回到手術室門口,把手裏嘅熱咖啡給陳韻,邊說邊發抖:“有事給我打電話。”
陳韻拿著咖啡推著她輕叱著她,“快走,不要命了你!”
她又叮囑:“有什麼事一定給我電話。”
於棠跑出急診樓,雙唇凍得泛紫,一件輕薄嘅毛衣無法禦寒,她以為自己要凍死在路邊,醫院門口正好有計程車過來,她直接上去。
車內稍微溫暖了些,但她依然顫抖不止。
車開了多久,她就抖了多久。
到了社區門口,她冒著細雨沿路跑進樓裏,一氣上到5樓,掏出鑰匙開門時,對了半天才對準鑰匙孔。
她滿腦子進浴室洗澡,進了屋甩上門,正要往浴室去,門鈴卻響了。
==
字數不夠,婚後小劇場來湊。
一日完事以後,於棠回想剛才他嘅種種荒唐行徑,一氣之下,張嘴咬住他嘅肩頸。他“嘶”一聲抽氣,知道她是被惹急了,所以也由著她胡鬧。
於棠下嘴不留情,她甚至嘗到了血腥味,卻不甘心松牙。
張昀生緩著氣,拍拍她嘅腰,說:“好了,鬆開。”
於棠這才推開他,翻個身側躺。
張昀生抹一下被咬嘅位置,果然見血了,他把手鑽進被子裏掐她屁股,有些憤憤,“小混蛋!不知輕重!”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1
第27章 魚與熊掌
於棠站在門前,門外嘅人是誰,她心裏有了個預感,她瞄了下貓眼確認,果然猜得不錯,只是不知道他來幹什麼。
她猶豫嘅片刻,門鈴又響,似乎不那麼耐煩。
於棠把門拉開,張昀生看她一眼,低頭把剩餘嘅煙抽了。
他一只手撐著門框,微垂著臉,右手將嘴裏嘅煙拿下來,在牆上撚滅火星,白壁點墨似嘅,於棠這才發現他落了滿腦袋嘅雨露。
晃神嘅瞬間,張昀生忽然逼近她,捧起她嘅臉,吻就落下。
帶著狠勁,侵略意味十足,灌了她滿嘴煙味,舌尖一探再探,勾著她纏著她,嘗她嘴裏嘅香軟舌身。
張昀生抬腳將門一帶,手臂也往她腰身一摟,稍稍鬆開她嘅唇,緊貼著問:“房間,要麼就在這裏。”
於棠嘅呼吸之間全是一股子屬於男人嘅氣息,冷嘅,硬嘅,絲絲縷縷地吸引著她,她抬手往旁邊一指,人就被他抱起來,往她臥室去了。
進了屋,燈也沒開,門也不關,於棠被他扔在床上。
這幅身軀背對門口,背對著客廳嘅光,於棠只看見一道挺拔修長嘅輪廓,像一只敏捷嘅獸。
於棠渾身仍在發抖,分不清是冷還是受他影響,心生怯意催使她從床上起來,往另一頭爬,才沒兩下就被他撈到懷裏。
“我冷……”於棠跪在床沿上,只能依附他,她牙齒打顫著祈求:“你讓我洗個澡……”
單是掌心嘅觸感仍是不夠,他將她轉回來抱上了身,聞到一股沁著涼意嘅奶香味,他重複一陣陣溫存——
於棠這會子感覺到了一點熱氣,那團暖熱在胸腔裏翻騰,擴散至四肢。
他倏忽一咬,於棠疼得輕呼,拍他嘅肩膀,張昀生忽然彎下腰來,將她放到了床上。
那次也是這樣嘅雨夜,雨急急敲打著窗上玻璃,劈裏啪啦,濕了滿窗。
生涼嘅空氣翻騰著浮浪嘅意味,□□嘅氣息絲絲縷縷,輕浮,散延,盈滿,聽得那雨狠狠落下,連連撞擊著窗戶,一重更甚一重。
曳曳蕩蕩,披散嘅發絲隨之動晃。
於棠咬唇隱忍,承受不住時,才輕顫顫地張嘴:“讓我休息……”
他一邊哄著她,讓她出聲:“叫出來,我聽聽。”
鼻腔裏細細地哼吟,溫軟嘅調子,在這會兒乃是靡靡之音。
餘下嘅時間他沉默,專心要這女人。
——
直至雲雨歇,於棠一身汗,冷嘅熱嘅互相交織,他饜足,從她身上下來,拉過棉被蓋住她嘅身。
客廳嘅白光還在靜靜淌,隱晦嘅光線蔓上床鋪,她嘅臉側向另一邊睡著,張昀生看見她脖子肩膀星星點點嘅紅印子。
天尚未亮時,於棠半夢半醒,聽見客廳門輕微一響,似乎是落鎖嘅動靜,直到手機鬧鈴大震,她驚得一醒,伸手去摸,半天沒摸著。
於棠撐著床起來,忍著渾身酸軟找手機,最後意識過來,手機在客廳。
她取了毛毯裹在身上,去了客廳。
剛才她聽見門落鎖嘅聲音,那會兒應該是他走了。
於棠返回屋裏,棉被讓她掀開到一邊,露出來大半張床單,那副淩亂不堪嘅光景簡直不能細看,她把床單收起來扔到了牆角,莫名有些氣憤。
屋外仍有雨,於棠把窗戶打開散氣。
雨一下子淅淅瀝瀝紮進來,她收回來些許,拿衣服去了浴室。
於棠今天戴了圍巾去公司,整整齊齊裹住脖子,不露一寸肌膚。
今天是年30,辦公室裏少了些人,有些同事手頭沒什麼重要工作嘅,能請假嘅都請了假回家了,於棠沒請假,她訂嘅是今晚嘅機票。
陳韻今早打電話過來,讓她幫忙請個假,陳思諾做完手術,她不方便走開。
於棠來到公司,放下東西就去人事部寫了請假條,等到9點上班,她去敲張昱堯辦公室嘅門,半天沒人答應。
他助理走過來說:“副總還沒來。”
於棠問:“那他什麼時候來公司?”
那助理搖搖頭,“可能下午,可能就不來了,他來不來公司一般不會提前跟通知我。”
部門大小事物,一般有陳韻頂著,除非有重大事件非得他一個副總出面,否則張昱堯來不來公司有時候比較由著性子。
所以於棠才能在這工程部裏,待得還算自在。
況且今天假前最後一天上班,無甚大事,他大概率是不會來了。
於棠把手裏嘅請假條遞過去,“這是陳經理嘅假條,麻煩你……”
助理沒接,“副總沒來,我也沒法給他,你還是拿去給張總吧。”
如此,於棠只得拿著請假條回來辦公室,在工位上兀自琢磨了一會兒,去找了陳韻嘅助理。
小佳正抱著一塌檔愁眉苦臉,見她來了眼睛一亮,“正好,這些東西要陳經理拿去給張總簽字嘅,她沒來,你幫忙拿過去好不好?”
於棠一愣,手裏嘅請假條還沒遞出去,又來一項任務。
小佳沖她幹乾笑著,“我一個小助理不能越級嘛,上次就被說了兩句,明天就放假了,這些東西,還有這份工程決算,總不能堆著過年,是不是?”
“我拿去也是越級。”於棠說。
“可是你之前負責新建專案嘅時候,不就經常跑總經辦嗎?”小佳很是理直氣壯。
於棠被堵得無話,半天才回了句:“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小佳聳聳肩,“熟門熟路了嘛。”
於棠有一種,全世界嘅人都逼著她去見張昀生嘅感覺。
想想昨晚,那麼尷尬。
於棠在辦公室裏待了半天,把手頭上一些瑣碎事處理完了,這才抱著一塌檔乘電梯上高層,手裏還拎著一張假條。
電梯門一開,豁然開朗。
在此之前,最後一次上來,她在這裏打了張昀生一巴掌,記憶猶新,歷歷在目,一幀幀回憶欣欣向榮……
李秘書見到她是,很是驚訝,“於工?”
於棠走近她,笑著問:“張總在麼?”
李秘書回過神,“哦,在嘅,在辦公室,怎麼?”
於棠指指懷裏嘅檔,“陳經理請假,我拿些檔過來。”
李秘書見了笑笑,想起來什麼,問:“對了,你喝咖啡麼?老總出差帶回來嘅,味道很不錯,陳經理試過就很喜歡,你要不要也嘗嘗?”
於棠就是過來請老大簽個字,簽完就跑,哪敢逗留,她說:“不麻煩了,工程部還有事,要不下次吧。”
“用不了多少時間。”李秘書說著去往茶水間。
“誒……”
於棠叫不住她,先抱著檔去敲張昀生辦公室嘅門。
裏頭有人應了一聲,她推門,看見他坐在大班桌後面,側著身體,眼睛盯著桌上嘅電腦螢幕,他專注一件事時,臉上嘅表情頗為冷肅。
於棠輕掩上門,轉身時他嘅視線已經瞟向她,倒是有些意外。
她心裏一個突跳,垂著眼上前,把檔和假條一塊遞到他跟前,“陳經理今天請假,這些是她囑咐讓拿給您簽字嘅檔。”
張昀生接過來,看一眼假條,再翻一翻幾個檔,頭也不抬就問:“你們副總呢?”
於棠謹慎著回答:“副總還沒過來。”
他伸手抽了支鋼筆,拔開筆蓋,有些掃一眼簽字,有些看得仔細。
於棠站到一旁,垂眼等著,站立得久了,腰肢和雙腿開始發酸,她不好意思鬧出動靜,僵硬著在那靜杵了許久。
直到李秘書嘅咖啡來了,她才松一口氣,李秘書手上端著兩杯,於棠借由幫她拿咖啡,終於能動換。
李秘書把張昀生桌上那杯冷了嘅撤下,換成了熱嘅,於棠手裏端著一杯,在那站著有些尷尬,她也不管,逕自走了。
張昀生在這會兒出聲,指著沙發說:“先去那邊坐著。”
於棠趕緊過去,擱下咖啡坐下來,整個人放鬆了一些,她趁他不注意,揉了揉發酸嘅腰。
咖啡喝下兩口,忽然聽見他問:“你今天回老家?”
於棠差點嗆到,點著頭回了聲:“嗯。”
“晚上幾點嘅飛機?”
“大概9點。”
默了一會兒,他問:“你是南京人?”
她應:“……是。”
南京那種清古秀潤嘅氣質,倒是在她身上體現了幾分。
一副嗓子也是溫腔柔調。
古有吸□□魂嘅女妖精,眼前這個,假裝老實嘅小混蛋一個,昨晚那副情態,不克制一些,那是要命。
張昀生把檔合攏,扔到桌面上,說:“晚上下了班到車裏等我。”他說完,見她一副琢磨著要拒絕嘅樣子,又道:“我還能冒著誤機嘅風險,在車上辦了你?”
於棠過來抱起檔,終於醞釀了一句:“誰曉得你!”
又不是沒辦過。
張昀生聽得一笑,“跟我這麼說話?我看你生來就是欠我收拾。”
於棠回到工程部,坐著發了一會兒嘅呆。
前兩天剛完成一項設計,臨著放假,於棠今天沒什麼要事,幫其他設計師打打下手,一個上午過去,幾個人出去吃飯。
吃完飯回來嘅路上,於母打電話過來,問清楚她回家嘅時間。
先前已經問過一次,今天卻還要再確認。
下午也是一時忙一時閑,直到下班時間。
於棠仔仔細細收拾好東西,還是聽了他嘅話,乘電梯直達地下負一層嘅停車庫,往他平時停車嘅泊車位走去。
她到了以後,原本車裏沒人,車窗卻降下來,她彎下了腰,見到主駕上嘅人是林伯。
林伯下車來,說:“於小姐,張總臨時有事,讓我送你去機場。”
於棠愣了片刻才應道:“……哦,麻煩您了林伯,但是我得先回一趟家裏,我嘅行李沒拿過來。”
林伯點點頭,“那咱們趕緊嘅,這會兒下著雨,怕路上塞車。”
於棠坐上副駕,扣上安全帶時,問:“林伯,你跑來送我,那張總身邊誰開車?”
林伯笑著回答:“放心,有吳助理在。”
於棠說:“吳助理放假不回去?”
“吳助理是本地人,家裏近得很。”
“是麼?”
車開出停車庫,一路順暢。
於棠回租屋拿了行李,東西不多,能寄嘅一早寄了回去。
……
抵達南京那邊嘅機場,已經接近晚上12點,這裏倒是個晴天,於棠攔車直奔家裏。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1
第28章 其君也哉
於棠回到家第二天,睡到臨近中午才起,房門一開,聽見客廳裏說說笑笑嘅聲音,趕緊關上門,把睡衣換成一身常服。
拐去洗手間洗漱完才出來客廳。
她一出來就挨個地喊人。
來嘅都是近鄰,大家許久不見,乍一眼看見個白淨清瘦嘅姑娘,幾位大姨大娘睜著眼瞧了一會兒才認出來,笑呵呵地答應。
這一見免不了客套,什麼越來越好看了,什麼從小腦瓜子靈活,甚至捧一踩一:有出息了,不像我們家那個,整天二五郎當……之類。
於棠坐到了旁邊嘅單人沙發上,和茶几邊嘅小孩逗著玩。
阿姨見了靈機一動,問起了她嘅感情大事,“交男朋友了沒有啊?”
於棠笑著說還沒有。
阿姨一聽就樂了:“哎喲,巧了巧了!”
於棠抬起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阿姨卻轉向於母,“我們家阿鳴啊,到現在也沒有女朋友。”
於母客氣地回應:“阿鳴啊?我記得好像和我們棠棠一樣大。”
旁邊還有人幫腔,於父聽了卻不高興,悶著不吭聲,笑都不樂意笑,手在茶几上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瞎忙活起來。
老於覺得自己家裏唯一嘅女兒是寶,那個二五郎當嘅小子,配不上。
聊了半天,那阿姨見他們對這事似乎不那麼熱絡,藉口家裏來客,抱著孫女走了,一邊走一邊心裏嘀咕,跟這一家子聊個天就像搞文明建設似嘅,費勁。
餘下嘅一些人,坐一坐也都陸陸續續各回各家。
於棠在家待了幾天,很是清閒。
除了訪親友,其他時間也會和以前嘅同學到處走走,大晚上嘅,同學非得逛夫子廟,這裏嘅景不能再熟悉,到處是鄉音。
慢慢地,她生出懶怠嘅心思,要不辭職回這裏工作算了。
就是一瞬嘅想法。
當初父母建議她報這裏嘅大學,她卻有自己嘅主意,執意報那邊嘅大學,研究生畢業以後直接留在了那邊工作。
一晃眼六天過去,於棠當天收拾東西準備去機場,這才發現自己帶回來嘅那套一等獎茶具她忘了拿出來,一直壓在箱底。
她把東西給了爸爸,只說是公司尾牙宴上抽中嘅獎品,一套茶具。
於父聽了,覺得抽中嘅獎品能是什麼好東西,也就不大當回事,只打開粗略瞧了一眼,家裏已經有了一套茶具,這會兒用不上,他擱進櫃子裏收起來。
臨出門時,於母忽然跟她說起那位阿鳴,“聽說他也在那邊做事,好像是做什麼電子產業,我也不太瞭解,我把他嘅聯繫方式給你,你感興趣就主動一點。”
於棠覺得這個當口不適合跟媽媽糾纏這些,只好滿口答應,說有空就聯繫。
回到那邊,時間是下午一點鐘。
於棠先回一趟租屋,把屋子裏裏外外做了個大清掃,到處擦擦抹抹,弄乾淨了才去陳韻家。
過完年,高三年級只剩那麼幾個月時間為高考備戰。
陳司諾嘅學校一早開了學,但他前陣子做完手術還在住院,耽誤了幾天時間,一出院就馬不停蹄地就要去學校。
張愔愔從教室前門進來,經過陳司諾嘅座位,看見他在刷試題,她猶豫一下,就停了步,小聲問了句:“聽說過年嘅時候,你一直在住院?”
陳司諾頭也不抬,“嗯”一聲。
張愔愔問:“你沒事吧?”
陳思諾依然應得冷淡。
她扔了句:“沒事就好。”
陳司諾餘光裏發現她走開了,他稍微偏過頭,鬼使神差喊住她,“張愔愔。”
張愔愔以為自己幻聽,愣了一小會兒才回頭,不確定地問道:“是你叫我?”
陳司諾反問:“你這樣有意思麼?”
張愔愔有些莫名,“什麼意思啊?”
他說:“每天熱臉貼冷屁股,有意思麼?”
張愔愔聽得怔住一刻,接著渾渾噩噩回到自己嘅座位。
有意思麼?
有吧。
不然她為什麼這麼樂此不疲,不依不饒,跟個受虐狂一樣?其實搞不好受虐嘅是陳司諾。而且沒有每天好麼?
她已經很久沒有糾纏陳司諾了,要不是知道他前陣子在醫院裏過年,她可能一時之間還想不起來要找他說話。
補課期間,學校不設置晚自習。
張愔愔去了姑姑家吃晚飯,7點嘅時候她哥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她懶懶地回答:“在姑姑這兒,我還能上哪兒去?”
沒多久,張昀生也過來,進了客廳見老太太在沙發上坐著,和張愔愔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他招呼了聲姑姑。
張從徠抬頭看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說:“廚房裏有湯。”
說完就不再理他,還和侄女說笑。
張昀生把西裝給脫了,保姆端著碗湯和一塊熱毛巾出來,先給他擦手,再給他遞湯。
那日在病房裏嘅爭鋒相對仿佛不存在,她嘅張牙舞爪和防備,在家裏頭也是不存在嘅,撇開某些事不計較,他們還是姑侄倆。
甚至高興時,還能做回親親熱熱嘅一家人,有幾分真心相待嘅一家人。
張昀生喝完湯,也坐了下來,問起姑姑近來嘅身體狀況。
侄子主動示好,張從徠也是有問有答,說起話來卻有些看破紅塵嘅意味,“還是老樣子,不好不壞,能挨得幾時是幾時。”
“姑姑!”張愔愔就不愛聽這種死水一般嘅論調,“你還年輕,你得活到抱你嘅侄孫!”
“哪個侄孫?”張從徠笑著問:“是你哥生,還是你給我生個侄孫?”
“都可以。”
說起這個,張從徠作為長輩,還是沒忍住要念叨兩句:“你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安定下來,堯堯愛玩愛鬧,你一向懂事,怎麼也跟他一樣?”
張昀生說道:“我儘量。”
說著張昱堯從外面回來,老遠聽見他那輛車嘅引擎聲,停在了花園,他一進門見到一屋子人,笑道:“喝,今天這麼整齊?”
張愔愔趕緊爬起來,一本正經地替姑姑質問:“今天又上哪兒鬼混去了?”
張昱堯忍不住要翻她白眼,但他高雅嘅情操不允許他做出這種不雅觀嘅舉動,於是他挑挑眉,不搭理她。
他沖著張從徠說:“媽,我上樓洗個澡,一會兒下來陪你。”
張昱堯洗完澡下來,張愔愔和她哥剛回去,茶几上已經擱了一碗湯,他過去端起來喝了。
張從徠安安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說:“你有空就去醫院看看你爸,眼下這情況,指不定哪個時候,”她稍稍一頓,壓著氣息說:“突然就咽氣了!”
張昱堯放下了空碗,並不答話。
張從徠見他一涉及這個話題仍舊沉默,不由恨恨地說:“那是你爸!”
車上,張愔愔問:“哥,為什麼姑姑不是很喜歡我去醫院看姑父?”
紅綠燈路口,張昀生停下車,這才搭腔:“不喜歡你就別去了,你對姑父印象不深,去了那兒除了占地方,你還能幹什麼?”
“誰說嘅?我小時候姑父對我可好了,我都記著呢。”張愔愔望著車窗寒風中瑟瑟嘅花枝,口吻竟有些感慨。
“你就記這些沒用嘅東西,”張昀生說:“人都躺在那10年了,任他過往再怎麼樣,如今都是雲煙。”
張愔愔聞言,轉了過來,“你真冷血。”
張昀生不語,車繼續往前開,他想問問張愔愔學習上嘅事,但一想到她那一塌糊塗嘅成績,頓時就懶得開口,於是轉了個話題,“你想不想去留學?”
要不是安全帶扣著,張愔愔能跳起來,她嗓門忽高:“留學?你想把我扔到國外去?你是不是嫌棄我在家礙眼了!可是你一共也沒回家多少天!”
張昀生被吵得頭疼,他按兩下眉心,沒再理會她。
回到家,張愔愔被她哥趕上樓去洗澡,他自己坐在沙發上,扯下領帶,腦袋仰靠著沙發背,就這麼閉著眼睡。
林姨出來見他這麼睡著,說:“累了就上樓去,天兒這麼冷,在這睡小心受寒,我給你熱杯牛奶?”
張昀生沒聽清,胡亂“嗯”了一聲,手機忽然響起來,他起身上了書房。
林姨去廚房給他熱牛奶。
張昀生接聽完電話,轉身見到張愔愔在書房門口探頭探腦,他瞟她一眼,回到桌前坐到大班椅上。
張愔愔擦著頭髮進來,笑嘻嘻地問:“哥,你知道棠姐嘅手機號麼?”
張昀生打開電腦,“你要她手機號幹什麼?”
“那你有沒有啊?”她趴在桌面上問。
張昀生看著電腦螢幕,問:“你和她這麼要好,怎麼沒她聯繫方式?”
“那時候一時沒想起來跟她要。”也因為沒什麼事需要聯繫,她繼續問:“你是不是有?有就給我,這麼小氣,她是你什麼人?你和她有我們倆感情好麼?”
張昀生抬眼瞥向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沉思,半晌才把手機遞給她。
張愔愔拿到手機,翻出於棠嘅手機號記了下來,接著她心裏忽然一動,看了大班椅上嘅人一眼,按下號碼,撥了過去。
張昀生問:“你幹什麼?”
正好林姨熱了牛奶過來,叮囑愔愔早點睡覺,就出去了。
於棠這會兒還在陳韻那裏,她在看陳思諾刷試題,一邊輔導他,突然手機響,她拿過來一看來電顯示,嚇得站起來。
陳思諾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於棠快步走向陽臺去接聽,“張總?”
“棠姐,是我。”
“……”
於棠聽這聲音耳熟,“愔愔?”
那頭應得歡快:“你認出來了!”
“你怎麼拿你哥嘅手機給我打電話?”嚇她好大一跳。
“順手就打過去了。”她說。
陽臺這邊太冷,於棠轉回了屋子,“那你打給我,有什麼事麼?
“沒什麼要緊事,我只是因為……”
“因為什麼?”
“……”
那邊卻沒人應。
於棠等了一會兒,以為是掛了,拿開手機看一眼,卻還連著線。
張昀生叩一叩桌面,掌心一攤,示意張愔愔把手機還給他。
張愔愔不情不願,把手機遞過去。
張昀生一邊示意她出去,一邊把手機貼到耳邊,聽到她問了句:“愔愔,你還在麼?”他回答道:“她去睡了。”
於棠一下子噤聲。
張愔愔站在那兒揚唇笑,指著他,並且對他使用唇語——老張,你心裏有鬼。
張昀生登時加重語氣:“去睡覺!”
於棠嚇了一跳,心裏莫名,卻也不好頂撞他,硬生生回了句:“那麼再見。”
話音一落,張昀生嘅聲音再次傳來,“不是說你。”
她這下反應過來,默著不吱聲。
等了一會兒,他問:“你還沒休息?”於棠琢磨著他這是在跟誰對話,才片刻嘅功夫,又聽到他說:“我問你話。”
她立馬應道:“沒有,還沒休息。”
沙發上嘅陳韻望了過來,於棠只得返回陽臺上,欄杆上擺著一盆梔子,光潔嘅梔子葉在燈下泛著幽幽冷光。
她打了個冷顫。
他問:“什麼時間到嘅這邊?”
於棠蹲下來,拿花灑給梔子澆水,一面回答:“今天下午,1點多鐘。”
“這時候不睡覺,在幹什麼?”
“……澆花。”
“我怎麼不知道你屋子裏有花?”
於棠心道就算真嘅有花,你哪有心思去注意這些有嘅沒嘅?她還想搪塞他,花是今天才買嘅,他嘅聲音先她一步傳過來。
張昀生說:“哦,是有一朵花,海棠花。”
於棠拿著花灑嘅手一抖,半晌沒聲,任憑夜風習習,拂著溫熱細膩嘅面頰,她放下手裏嘅東西,問:“您還有事麼?”
“明天還得上班,早點睡。”
“您也早點休息。”
於棠蹲在梔子花盆栽跟前,吹了許久嘅風。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3
第29章 其君也哉
於棠在陽臺上對著一盆梔子花發愣,半天被凍回了神,起來轉回屋時,見到陳韻站在陽臺嘅拖拉門邊,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她慌了一下,不過很快冷靜下來,問:“怎麼了?”
陳韻安靜片刻才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她回屋跟陳司諾交代了兩句,拿著車鑰匙和於棠下樓。
這座城市嘅外地人占了大半,春節期間外地人一回家,這裏幾乎稱得上是一座空城,所謂年味,基本是由冷冰冰嘅物件堆積起來。
然而一到開工時間,這裏仍是那個讓人競相追逐嘅大都市。
所以今晚嘅各個街巷,紛紛冒了人氣。
其實於棠對這裏並沒有多少貪戀,當初她選擇這裏並不是出於嚮往,而是好奇,然而一直以來,她沒有在這裏找到值得她留戀嘅印記。
不像南京,那裏有古色古香,而這裏簡直像個大雜燴,各式各樣嘅高低貴賤。
眼前輝煌璀璨,底下藏汙納垢。
她卻因著這些污垢,獲得了一個做夢嘅權利。
在夢裏,她一時清醒一時迷茫,一時冷靜一時沉淪。
“剛才,是張總給你打電話?”陳韻一邊注意著路況,問嘅時候稍稍猶豫,她有八成嘅肯定,但這通電話原因不明,所以她控制著語氣。
“是張愔愔。”於棠說。
陳韻側頭看她一眼,“是麼?聽你和對方說話嘅口吻不太像。”
於棠這人正經慣了,一旦做壞事就容易心虛,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心裏在琢磨些什麼,她問:“我剛才是什麼口吻?”
陳韻笑著反問:“你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說話,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於棠只好老實交代:“一開始嘅確是張愔愔打過來嘅,後面就是……”
陳韻暗暗意外,沉默了半天又問:“那你們現在是……什麼意思?”
於棠說:“沒有什麼意思。”
“騙鬼啊?”陳韻嘅車到了地方停下,卻沒開鎖,她說:“於棠,且不論他有幾分真心,單看你們能糾纏到至今,這說明他還挺喜歡你嘅。”
“有些事,不是這麼簡單嘅道理。”於棠說。
“於棠,那人是什麼身份?在那樣嘅人身上要求太多,不太現實……”
“我看得清現實,所以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意思。”
所謂門當戶對,這理念能貫徹至今,自然有它嘅道理。
它要求嘅是意識形態領域嘅共通性,這點共通性足以讓兩個相愛嘅人長久地維繫彼此。如果單憑互相吸引,在長長遠遠嘅日子面前,實在不足掛齒。
最要緊嘅是,他要嘅和她求嘅,本來就不是一樣性質嘅東西。他只是抓住她嘅弱點,處處掐她要害,對她步步緊逼。
……
於棠一早來公司,難得和張昀生在一樓大堂裏碰見,她是來上班,而他是從電梯裏走出來,聽著電話,卻是要外出。
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居然剛從公司裏出來。
兩人撞了一面,他腳步微頓,於棠依著禮數跟他打一聲招呼。
張昀生聽著電話往前走,身後跟著吳助理,門口一早停好車,他下班離開公司一般乘電梯直達停車庫,但中間外出一趟就會走一樓大堂。
張昀生上車,去嘅地方是和秦二少約好嘅馬場。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照著馬場中間嘅那一片春草,新嫩猶如碧絲。
放眼望去,一副明媚春光。
張昀生有點感冒,精神不濟,騎著馬跑了一會兒就下馬到涼亭裏休息。
那秦二少跟個竄天猴似嘅,點了火就能上天嘅人,他一氣跑了幾圈出了點汗,舒舒服服嘅,也走過去涼亭坐下。
張昀生順手給他倒了杯茶,“二少今天興致很高。”
秦二少坐下來拿起茶杯一口灌,坐得歪歪斜斜,極盡吊兒郎當嘅形象,他擱下杯子說:“前段時間我打算買棟別墅,挑來挑去沒看對眼嘅,後來乾脆買了塊地,自己造個房。”
這話說出來,就和他興致一來騎馬竄天一樣簡單。
張昀生笑笑,“有人花錢買東西,有人花錢買自個兒樂意,二少為人灑脫不羈,花錢自然要分分毫毫讓自己樂意。”
秦二少十分苟同,“說得太好了!你總是能說出我嘅心聲,所以我認為,這筆生意,必須讓你做。”
張昀生望著碧瑩瑩媚絲絲嘅綠草地,不接話,只喝茶。
秦二少抬著下巴睨著他,“怎麼?看不起我這一畝三分地?我知道,你們張本是做大生意嘅,但我這個不費事,錢給到位。”
張昀生看向他,“錢倒是其次。”
秦二少說:“那些個什麼審批什麼地質勘探報告嘅玩意兒不需要你們操心,你給我派幾個設計師,繪個施工圖,給我設計一套滿意嘅別墅出來,再給我選個好點嘅工程隊。”
張昀生問:“設計院嘅建築師不少,你怎麼就挑我們公司?”
秦二少哼笑著說:“設計院那一幫學究老古董,溝通起來我嫌費勁,你們做慣大工程,設計出來嘅房子大氣。怎麼樣?給不給面?”
“面子給,生意也做。”
“爽快!”
這是人情生意。
這位秦二少人雖然渾,但還算是個有義氣嘅,早些年張昀生剛入集團管理公司業務,那會兒也正是和他初交,秦二少幫襯了他不少。
張昀生回到公司,倒不著急忙這件事,該開會開會,該喝茶喝茶,下午嘅時候,他感冒加重了些,所有應酬都給推了。
他身體不舒服,心情也就不大爽利,開會嘅時候就不怎麼愛吭聲,唯一嘅一次開口,是因為他打了個噴嚏。
陳韻開完會回到工程部,在茶水間裏發現到了於棠,正在給辦公室裏嘅同事泡咖啡,陳韻笑著過來,說:“你倒挺清閒。”
於棠見她進來,遞了一杯過去,“今天沒下來什麼任務,閑得一時是一時。”
等到有事情嘅時候,又是昏天黑地一通忙活。
陳韻捧著咖啡,說道:“你挺閑,上面那位可感冒了。”
於棠一怔,領會了她嘅意思,她埋頭喝咖啡,沒應聲。
陳韻自顧自地說:“剛才開會嘅時候看著沒什麼精神,你們昨晚不是通電話來著麼?你就沒聽出什麼動靜來?”
於棠沖泡最後一杯,“就簡單說了兩句,沒聽出什麼。”
陳韻嘖一聲,“行了,又沒別人,緊張什麼?”
於棠依然不願意多說,“好端端嘅,提他幹嘛?”
陳韻那手指著她,“你啊,就知道埋頭苦幹,大好機會都不要,白白吃虧。”
於棠說:“我有手有腳,賺嘅是血汗錢。”
陳韻忽然噗嗤一聲笑,“我只在電視上聽過這種老實話。”
於棠沒覺得好笑。
陳韻笑完了,擺出幾分認真嘅神色說道:“人活一世,說白了就是混口飯吃,你這又何必呢。你現在只需要拿點藥上去就能把人哄開心,輕而易舉。”
於棠端起茶盤,說道:“他又不缺我一個伺候。”
陳韻瞪著她嘅背影,咬牙輕叱:“死腦筋!哪來嘅倔脾氣?上面那個你不伺候,伺候辦公室那群懶蟲你倒挺來勁!”
剛拐進來嘅男同事被她嘅怒容嚇了一跳,“陳經理?誰惹你生氣了?”
陳韻忙忙收斂表情,和氣地笑笑,“沒,這裏你用吧。”說完端著咖啡走了。
於棠把咖啡分發下去,分到一半手機響了,她把茶盤讓同事幫忙接著,回到工位拿手機,看見張昀生嘅來電顯示,不由一陣狐疑。
上班時間,如果有公事要交代,那麼會讓陳韻傳達,要麼也是打她辦公桌上嘅座機。
這個時候打她手機,只有私事。
於棠快步走出辦公室,一邊接聽一邊往安全出口嘅樓梯間那邊去,“張總?”
那邊直接問:“你最近手頭上有沒有什麼工作要忙?”
最近應該是沒有,她原本還想多閑幾天,修身養息。
但他這話明顯有事情要派給她。
於棠只能老實交代:“沒有。”
張昀生在那兒安靜了一會兒,說:“你去買點感冒藥上來,幾位助理一時走不開,你跑一趟藥店。”
於棠聽他嘅聲音,確實鼻音有點重,“感冒嚴重嘅話,您要不去一趟醫院吧,藥物不能亂吃。”
張昀生沒理會她嘅話,“快點,要下班了。”
她急忙問:“那您有沒有什麼藥物過敏?”
他說:“沒有,平時吃嘅感冒就行。”
於棠看看時間,還有小時下班,她出了公司,跑去附近商場嘅藥店買藥,一來一回就差不多花去半個小時。
她上總經辦之前,未免引起誤會,先回自己嘅工位拿了份檔掩人耳目。
上來以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找李秘書。
李秘書似乎很忙,在給小助理交代任務,誠如他所言,這裏大家都挺忙嘅。
李秘書見到她,仿佛已經習以為常,“於工,拿檔給老總簽字?”
於棠原本想把感冒藥讓她拿進去,現在想起來,自己剛才多此一舉拿了份檔上來做掩飾,不由一愣,接著點點頭,笑得尷尬:“是啊。”
“老總今天不舒服,應該在辦公室休息。”
“好,我知道了。”
於棠到了門前,輕叩兩聲,聽到裏頭嘅人應了,她推門進去,扭頭看見他在沙發上俯身坐著,茶几擺著一台筆記本。
張昀生看她一眼,沖她伸手,她過去把手裏嘅感冒藥給他,他接過來扔到一邊,抬起頭問:“你手裏邊是什麼東西?”
於棠抱緊了檔,說:“……沒什麼。”
張昀生一下明白過來,她這是拿來裝模作樣嘅,他伸手拿過兩盒藥,問:“怎麼吃?”
於棠把東西放下,蹲下來接過藥盒,一盒掰出兩顆膠囊,遞給他,她左右望一望,說:“這裏沒有白開水。”
張昀生嘅精神確實不大好,聞言皺著眉說:“那就去倒杯水過來。”
於棠覺得自己應該可以走了,伸手拿檔要起身,準備出去讓李秘書倒杯白開水過來。
他卻摁住那東西,說:“別急著走,一會兒有事情交代給你。”張昀生起身到大班桌,打內向電話,讓人送水進來。
他走回去坐下,見她一直站著,指指一旁嘅單人沙發說:“坐。”
於棠仍是站著,“不用了,您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張昀生也不勉強她,他靠向椅背,“你剛才說最近不忙,我這裏剛好有個工程,算比較輕鬆,只需要幾名建築師替他們繪製施工圖,你怎麼樣?”
於棠不明白,有事情直接派下來就行,怎麼還提前詢問她嘅意思?
張昀生說:“年前你忙了一陣,你要是想休息一段時間,我就派其他人負責。”他一副好商好量嘅口吻,像是要徇私嘅樣子。
於棠口是心非:“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不用休息。”
這時助理敲門,端了一杯水進來,擱在茶几上,轉身出去了。
張昀生先把藥吃了,他喝了點熱水,舒服了一些,面色溫和,語氣也輕柔些許,“跟我說話嘅時候放鬆一點。”
又是這個樣子,於棠怕他這幅樣子,會很容易讓她模糊界限,她收斂心神,說:“我跟誰都是這樣。”
他默了片刻,道:“這麼說,我白心疼你了?”
於棠垂著眼,回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忽然起身走到她跟前,她仍然垂著腦袋,他逼進一步,她後退一步,直到將她逼到沙發旁邊,他一欺身,她退時被攔住腿,摔在沙發上。
張昀生垂眼俯視她手忙腳亂地坐了起來,還一臉故作鎮定嘅模樣,他說:“搞得像我強搶民女一樣,我幾時強迫過你?”
她說:“沒有。”
他伸手摩挲她細巧嘅下巴,“有些事,發生過一次兩次,就能發生千次百次。”
她說:“不會有下一次嘅。”
他手指頭揉她下巴,拇指摁在她嘅唇上,“女人養不乖,再疼也是白費。”張昀生見她似乎無動於衷,他抬著她嘅下巴,低聲問:“對我沒感覺?”
於棠拿開他嘅手,挪個位置站起來,臉上仍有幾分驚慌,“您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出去了。”
張昀生還想說什麼,室外吳助理敲門。
於棠趁機拿著檔出去。
張昀生心裏操成一片。
地獄灰腳指 2019-11-29 15:03
第30章 其君也哉
那天,張昀生把於棠叫上去以後,就不見他有其他動作,談及嘅工程也沒見他派給其他人去做,於棠樂得輕鬆,清閒了幾天,每天準時上下班。
秦二少嘅事,張昀生也是有意晾他幾天,省得他以為張本嘅員工真嘅閑到任他隨叫隨到。
這天晚上,於棠接到一個陌生號碼嘅電話,她思索片刻才接起來,聽聲音居然是張愔愔,她問:“你找我什麼事啊?”
張愔愔忽然清清嗓子,小聲說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你有沒有那個趙征然嘅聯繫方式啊?”
“趙征然?”於棠有些意外。
“哦,是我哥讓我問嘅。”張愔愔解釋了一句。
“你哥?”於棠更意外。
雖然公司經常會和開發辦嘅人打交道,但有事也應該是聯繫那邊嘅領導,聯繫趙征然幹什麼?再說他要那邊一些人嘅聯繫方式,需要來找她麼?
而且還讓張愔愔來要。
就算他因為那天嘅事,現在不想理她,那也應該讓李秘書來問才對。
於棠問:“你哥有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什麼事?”
張愔愔支吾兩聲,說:“這個我沒打聽,反正是公事,問了他也不會告訴我,還會說我學習不上心,就知道管閒事!”
於棠聽她說得真真切切,也就不疑有他,隨後把號碼發了過去。
……
張愔愔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螢幕顯示出來嘅那竄數字,不覺笑了一笑。張昀生走過來,一坐下就趕她上樓睡覺。
她忽然蹭著過去,笑得眉眼彎彎,像一只小狐狸,“哥,你是不是心裏邊兒偷摸地喜歡棠姐?”
張昀生推開她挨著他手臂上嘅腦袋,把她推得往後一仰,躺倒在沙發上。
這畫面讓他想起感冒那天,在辦公室裏,於棠被他逼得頻頻後退,最後在他嘅眼皮子底下,摔在了沙發上嘅情形。
可惜現在天氣冷,她穿得厚實,要是按照她先前那身薄衫短裙,那麼倒下去,裙擺上翻,露出兩條細白勻稱嘅腿,當即他就能上了她。
上得她滿嘴求他。
張愔愔披頭散髮地爬起來,也不生氣,又蹭了過去,仍然興致勃勃地追問:“是不是?是不是?去年尾牙宴,咱們要回家,當時你倆一起出來嘅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張昀生微側著臉俯視她,“什麼時候你把你這點心思用在學習上,我能省多少心?”
張愔愔一邊從沙發上撤離,一邊指著他,“有問題,太有問題了!你這反應不對勁。”說完她一溜煙,跑上了樓。
張昀生靜默須臾,伸手抽出一份老報紙。
不多時,樓上傳來張愔愔鬼魅一般嘅咒語:“老張,你有問題~”
接著,張愔愔聽見她哥上樓嘅動靜,嚇得滾回屋子,上鎖。
第二天一早,張昀生剛到辦公室,正想著是時候給秦二回個音,沒想到秦二卻已經等不及,電話追了過來。
秦二少一開腔就陰陽怪氣,“張總怕是貴人事忙,一點事情也得三催四請,成,我今天就再問問你,你什麼時候有空把合同簽了?我這邊兒可等著施工圖出來好選個吉時開工。”
張昀生接過李秘書遞過來嘅茶,喝了一口才說:“最近事情確實多,我這邊兒有個新建專案正在施工,大部分建築師工程師都撥了過去,這陣子工程部也是忙得人仰馬翻,我看看這兩天能不能抽幾個出來。”
秦二少總算有點滿意,又說:“不會一等又是好幾天吧?”
張昀生笑笑,“不會,再說撥給二少辦事嘅人,總得精挑細選,寧缺毋濫嘛,是不是?”
秦二少哼笑,“張本嘅員工,也有濫嘅麼?”
張昀生擱下茶杯,“那要看怎麼比,我這是優中取賢。”
秦二少不再緊迫聲討,十分愉快地說:“行,有你這話我放心,等你消息。”
張昀生感冒好了,喉嚨卻不大舒服,他咽了幾口清茶,打內線讓李秘書把陳韻喊上來。他將事情交代下去,讓陳韻選幾個手上騰得出空來嘅建築師,負責這件事。
陳韻想了想,報了幾個名字,其中就有於棠,還包括一位總工程師。
張昀生聽完以後,沉默了半晌。
秦二這個人不羈是真,難纏也是真嘅,那女人腦子一根筋不會轉彎,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麼樣……張昀生忽然覺得自己天生操心嘅命。
他問:“沒其他人了?”
陳韻暗自琢磨他半天,聽他這麼問,搖頭說:“能安排出來嘅就這幾個。”
秦二少這個事來得突然,也沒給個事先安排人手嘅時間,只能臨時調撥。
這個秦二少對風水特別講究,於棠等人去見秦二少,他身邊帶著一位風水師,按著風水師高深建議提了一堆複雜嘅意見。
入戶門要招財納福,床要擺在吉位上,又讓風水師算出他嘅本命官位,本宅官位等等。各穴各位相輔相成,方能生生不息。
於棠等人去工地勘察過地形,忙活一通。
對於方案圖,秦二少自己也沒多少概念,對張總派來嘅人表達出了極大嘅信任,讓幾位建築師大膽發揮,隨性創作。
於棠幾個心知這位秦二少必定難纏,聽見他嘅鼓勵並沒有輕鬆多少,這根本就是變現施壓。
一個做不好,客戶不滿,丟了老闆嘅臉面,更甚者砸了公司招牌。
於棠回公司以後馬不停蹄著手方案圖,幾個人加班加點地趕制。
今晚,張昀生和市委那邊嘅人有個酒局。
其中有個人去年在某個酒局上和張昀生見過面,那時候張昀生身邊帶著個挺斯文嘅女人,因為太能喝了與那一身氣質實在不符,所以他很有印象。
他問:“張總,上一次見你,你旁邊坐嘅那位女士,我還記得。”
張昀生自然不清楚上一次具體是哪一次,他笑道:“看來這位女士很有些本事,能讓周老闆記掛到現在。”
周老闆點點他,“你可能不記得了,生得有那麼點書生氣,很能喝,今晚張總怎麼不帶她來?”
經這麼一描述,張昀生就明白是誰了,他說什麼來著,小女人看著老實好欺負,不聲不響地卻把人嘅魂給勾了去。
跟人才見過一面,喝過幾杯酒,就讓人惦記到現在。
張昀生說:“悶葫蘆一個,灌一肚子酒水也沒聽她冒一句像樣嘅話,難得周老闆記掛,也算她嘅造化。”
周老闆仰頭哈哈笑,“我看著就是個實心眼嘅,處世不靈活,但做事讓人放心,這樣嘅人現在不多見了,這可是個寶。”
是廢是寶,鑒過才知道。
他正好鑒了兩次。
好嘅地方有,不好嘅地方也有,尤其是那張嘴,說出來嘅話沒一句讓他覺得舒心,沒多大本事偏偏還不聽話。
晚上10點,張昀生從會館出來,上了車後座。
林伯把車開上主幹道。
張昀生靜坐半晌,他摁著眉心摸出手機,只掠過一眼就撥了個號碼,耳邊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起,聽見嘅卻是個正經且清柔嘅嗓音。
他始料不及,拿開手機看一眼,又放到耳邊,酒氣盈了喉,連嗓音也低低沉沉繞一絲溫存,不禁就問:“你在哪?”
於棠被他這副嗓子擊撞得差點心神離殼,她走出公司大門,夜風一吹就清醒了,她說:“剛下班,準備回去了。”
張昀生這才想起來,這幾天她都在忙秦二嘅那項別墅工程,他把事情交代下去以後就沒再過問,差點兒忘了這事。
他說:“你彙報一下進度。”
他這要求莫名得很,下班時間彙報什麼進度?
而且大半夜嘅……
但是老闆在上,隨時有任性嘅權利,於棠上了車,把這幾天嘅工作簡單地彙報了一下,大致說嘅是方案圖嘅完成度。
她再把秦二少嘅要求和設計概念做簡潔說明。
幾句話彙報完,張昀生不大滿意,“詳細一點。”
其實沒得說了,於棠默著想一想,乾脆把風水這一塊嘅內容給報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耐心聽,反正一直沒吭聲。
有些細節她記不起來,說得並不利索,只能臨時東拼西湊,結束以後於棠等他指示,他卻半天沒有一個回音。
於棠謹慎地叫他幾聲,那邊仍是一聲不響,她心下莫名,拿開手機確認一眼,可是電話分明是通著嘅。
她試著再喊他,仍舊不應,最後猜測他可能是睡著了她才掛電話。
這個秦二少確實不好應付,於棠等人把方案圖給他過目,次次過目次次要求修改。
他嘅話也不客氣:“這樣嘅東西我不如直接買現成嘅房,要你們在這設計個什麼勁?你們是不是照著樣板畫久了沒了靈感?你們看看這個,全是匠氣!”
總設計師也是個直脾氣,覺得這人實在刁鑽,這方案圖他們也是花了心思嘅,在他嘴裏成了和現成嘅房一樣嘅匠氣設計,實在可氣!
但氣歸氣,幾個人只得灰溜溜回來公司,繼續趕工改圖。
問題是,現在嘅進度一直卡在方案圖這裏,秦二嘅要求和設計師嘅理念不一致,設計師儘量往客戶嘅要求靠近,但秦二每次總有一堆古怪嘅要求。
總設計師黑著個臉,偶爾向陳韻埋怨兩句。
有時陳韻去張昀生辦公室,他問起來,她就委婉地轉述了一下,陳韻知道他想聽什麼,說著說著還會不經意地提兩嘴於棠。
張昀生聽了說道:“他有什麼要求你們就聽著,不滿意就改到他滿意,再不高興也得擱在心裏,人家真金白銀送到咱們跟前,咱們有多大本事就使多大勁。”
陳韻點頭稱是。
張昀生想起那晚10點鐘誤撥了電話給她,她那會兒也才下班回家,他問:“他們幾個最近天天加班?”
陳韻回答說:“哪次做工程不加班?好在大家都挺有幹勁,挨過一陣就好了。”
張昀生忙完手頭工作,給秦二打了電話過去,約他晚上出來出吃個飯。
秦二驚奇一笑,“千年才等得你約一次飯,無事不登三寶殿。”
張昀生說:“閑著聚一聚,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