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夢 2020-11-2 08:04
[i]本故事純屬虛構 如有雷同實屬巧合[/i]
[size=5]第六章：權伯的故事[/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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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權，家住九龍城， 牛津場唯一一間小食店是由他父母經營的，因地理之便，允權於牛津道一所中學就讀，放學後可以到小食店幫手。允權的父母都是思想比較傳統的一群，讀書不要考最尾、不要中途輟學便可以，反正家中經營小生意，生活根本不是問題，允權又是家中獨子，小食店遲早都是交給他打理，對於允權，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讀書壓力，順順理理完成中學，能夠上大學當然是件好事，若然落弟，父母也不會難為他。
由於沒有什麼讀書壓力，每天放學後允權便到小食店幫手，父母經常掛於咀邊「力不到不為財，凡事親力親為」，故不用上學的時候，允權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小食店，偶爾會與幾位友好的同學於牛津場踢踢足球，生活就是這樣平淡地過。
林小瑜就讀於牛津道的一所女校，長於小康之家，父母都是教師，對小瑜的管教十分嚴厲，溫習、補習、練琴是小瑜每天時間表必有的環節，考上香港大學是基本要求， 小瑜每星期唯一一個空檔便是星期三補習前到牛津場買小食填肚 。
原本扯不上關係的允權和小瑜，卻因為小瑜逢星期三到訪小店，允權的生活漸漸起了變化。小瑜沒有擁有美人胚子，亦不是運動健將那種，束起馬尾的她外表斯文、害害羞羞、弱不禁風的 。
「麻煩一串魚蛋。」
「什麼，要什麼？」
「麻煩一串魚蛋。」
「好的。」「允權，還不趕快放下書包幫手，放學最忙的，那個女學生要一串魚蛋，快。」
「一串魚蛋，十元。」允權邊遞給小瑜魚蛋邊說着。
「麻煩加小小甜醬。」
「什麼？」
「麻煩加小小甜醬。」
「好的。」
「謝謝。」
如是者允權每個星期三都會於小食店見到小瑜，由於她說話太輕聲，每句說話都要重複多一次才聽到，但由於每次只光顧一串魚蛋，久而久之他倆已有了默契，從遠處見到小瑜向着小食店走過來，允權便自動將加上小小甜醬的魚蛋放進膠袋，但他們始終沒跟對方交談過，而每個星期三允權都很期待放學。
「一串魚蛋不是六粒嗎？這裏有八粒，會不會...」小瑜接過魚蛋後問允權。
允權示意小瑜不要再問，自此，小瑜買的魚蛋便變成一串八粒。
允權在一張紙巾寫上『你叫什麼名字？允權字』，然後放進盛載魚蛋的膠袋給小瑜。允權突然想起怎會這麼笨，小瑜可以用什麼方法答他呢？
『我的名字叫林小瑜，謝謝你多給我魚蛋。』一星期後，允權從小瑜給他的二十元紙幣中找到這張字條。從那天起，允權和小瑜便以字條交換訊息，但始終沒有機會面對面對話，只知道大家都是就讀中六，明年便要會考。
春去秋來冬又至，又到了聖誕節，比較有名的中學都會趁聖誕節舉行派對，希望藉此令不同學校的學生可以有校外交流，買那間學校派對的門票成為學生必然討論的話題。不知是否上天有意安排， 允權和小瑜分別跟隨同學購買了同一間中學舉辦的派對門票，他們的首次交談始於這次派對。
往後的日子，允權和小瑜並不似其他談戀愛的中學生們天天手拖手逛街、看電影，每個星期三小瑜都依舊到小食店買魚蛋，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不再用字條溝通，因為允權會陪着小瑜到球場的長凳坐下，待小瑜吃掉魚蛋後便送她到巴士站，這種相處只有二十分鐘。允權的父母從來沒有過問那個女生是誰，只提醒允權不要影響她讀書，畢竟人家都是名校生，父母一定對她有很大期望。
這一年裏，允權和小瑜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每星期只有短短二十分鐘的相處，於是小瑜提議大家將心裏想告訴對方的事寫在信紙上，然後每星期三交給對方。自此，允權很努力將心裏想說的話寫在信上，信紙上偶爾有咖哩魚蛋、可樂的污跡。
隨着中七會考來臨，小瑜信中的內容亦越來越簡短，因為她要花更多時間預備會考，允權從沒對此抱怨過，相反他信中的內容越來越豐富。會考將至，中七生的學期亦提早完結，二十分鐘的牛津場相處亦沒有了，但又不能打電話到小瑜家中，怎麼辦？允權很明白小瑜父母對她的期望，於是提議這段時間將寫好的信儲起，相約會考放榜日回校取成績後到牛津場相見，到時才將儲起的信交給對方。
允權這幾個月邊溫習邊寫信，他沒有數過寫了多少封信。
終於到了放榜日，允權對會考成績沒有太大期望，鬧鐘響過後便立即起床梳洗，拿着那個載滿信的紙袋回校。
從老師接過成績，所有科目均合格但沒有一科成績突出，上大學根本是不可能。允權將成績放好後第一時間跑到牛津場，一來給父母看過成績，二來等小瑜。父母看過成績後只說：「沒有一科不合格已是很好，不要緊，畢業後可以名正言順在店裏幫手，反正店鋪將來都是你的。」
允權在長凳上坐下，一直望着牛津場的入口，很期待小瑜的出現，看看錶是早上九時四十五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再看看錶，十時二十分，時間過得很慢。再看看錶，十時四十五分，還未見小瑜的出現，會不會小瑜忘記了今天的約會？或是她成績不好，跑回家痛哭？心內雖然有很多問號，但允權仍耐心地等。
再看看錶，十一時正，小瑜終於來了，但她手上並沒有拿着什麼紙袋。允權接過小瑜的成績單，細看下不只是全部科目合格，差不多一半的科目都拿到最高成績，其餘的都是僅次於最高級別。
「我以為妳忘記了今天的約定，啊，這些信都是寫給你的。」允權將整個紙袋遞給小瑜。
小瑜從袋中取出一本簿並遞給允權說：「我將信都寫進這本日記裏，因這樣應該更容易保存。」
這天過後，他們相處的時間已再不是一星期的二十分鐘。
聯招放榜後，各中學生都知道自己的去向，小瑜當然可以順理入讀心儀的大學，而允權便開始替父母打理小食店，生活雖然平淡，但他很滿足，因為他有小瑜。
往後的日子，小瑜繼續學業而允權則專心打理父母的小食店，直至小瑜完成了大學課程投身社會工作，他們仍在一起。允權和小瑜不是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戀情，他們的感情細水長流、很穩定，只是小瑜的父母對這段戀情不看好，相信這些初戀最後都會被社會洗禮，無疾而終。但事實卻出人意表，這段初戀最後攜手走進教堂，展開人生的新一頁。
允權和小瑜都很喜歡小朋友，可惜一直未有所出，雖然允權的父母亦很想抱孫，但沒有給予小瑜任何壓力，相信有沒有子女緣都是上天的安排。他們膝下猶虛，但倆口子過得很快樂，婚後的第三年，允權全面接管了父母的小食店。同一年的仲夏，允權一天接到一個電話：「請問張允權在嗎？」
「我是。」
「這是伊利沙伯醫院打來的，林小瑜暈倒在街上，途人將她送到醫院，她要留院觀察，C座5樓20號床。」
「好的。」
掛上電話，允權找來父母幫忙看舖，一個箭步衝上的士往醫院。
醫生跟允權說已為小瑜抽血化驗，明早便有結果，如無大礙便可以出院，允權不想打擾睡着的小瑜，留了張字條放在床邊『好好睡一覺，明早再來跟你出院。』
這夜過得很漫長，允權輾轉反側睡不着，整夜也想着小瑜，看着天花板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允權趕快梳洗後便出發到醫院。
「你太太患了罕有的小腦萎縮症，正式醫學名稱是脊髓小腦運動失調症，患者的小腦、腦幹和脊髓會產生退化性萎縮，這與基因變異有關，目前未有根治的藥物。」
「她會死嗎？」
「其實這個病跟壽命沒有直接關係，有些患者能活幾十年，有些僅僅活幾年。」
自從小瑜患病後，由起初的走路不穩，到後期需靠輪椅代步、說話不清，允權亦變成全職照顧小瑜，小食店暫時交回父母打理。
小瑜三十三歲那年，她離開了允權。
小瑜離世前，寫下了一張字條給允權：
『很高興生命中有你的出現，為我沉悶的讀書日子增添了色彩，感激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答應我日後你要好好生活，千萬不要自暴自棄、不要流淚，每天都要笑，我會永遠在你的身邊陪着你，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國相遇，很抱歉未能為你生兒育女，請將你對我的思念寫進日記裏，小瑜字』。
沒有了小瑜的日子，世界變得很寂靜，星期一至五允權都全力打理店舖，星期六、日便到牛津場找張長凳坐下，一坐便是一整天，只有在那裏允權才能夠感受到小瑜的存在，每當意志消沉時，只好拿出小瑜臨終前給他寫下的字條，給自己活下去的動力，父母勸他要振作，亦嘗試介紹不同女生給他認識，但允權每次都借故推搪。
星期五臨近放學時間，天上烏雲密佈，似有狂風驟雨的來臨，允權趕快收拾細軟關舖回家，這時他發現枱上有一副眼鏡，心想那一定是學生留下的，他順手便將它放進抽屜裏。
又過了一個平淡的週末，允權又如常到小食店看舖，午飯前都不是太多人光顧，只偶爾有一些走堂的學生買小食、飲品。雖然小瑜已經離開了一年多，允權仍是要每天忙東忙西令自己無暇想小瑜，他在舖裏不是補充貨品，便是清潔打掃，從抽屜中發現學生留下的眼鏡，反正閒着沒事做，允權找到一塊小布便順手把眼鏡抹淨，然後放在工作枱上待學生認領。
午飯時候到了，學生們均前來球場買午飯，允權忙過不停，亦忘記了放在作枱上的眼鏡，正當人多擠擁之際，眼鏡被推跌在地上，允權隨手將它放進抽屜裏。
午飯過後，允權終於有時間坐下來休息一下，此時，他想起了那副給他弄破了的眼鏡。從抽屜裏拿出眼鏡看看損毀程度，幸好只是鏡框的鏍絲鬆了，上緊後允權戴上試試。
「允權。」
身後轉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允權回頭一看，他真的被眼前的一切嚇得目定口呆。
「小瑜，我不是眼花嗎？真的是你？還是我正在做夢？」
「允權，真的是我，其實這一年多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到我吧。」
允權大力地往臉上打了個一巴掌，很痛。
「允權，你不用打自己，真的是我。」
「怎麼可能... 為什麼...」
「允權，是這副眼鏡令你看得見我，你試試除下眼鏡。」
允權緩緩地除下眼鏡，小瑜消失了。
「小瑜！小瑜！」允權邊喊着小瑜邊揉着眼睛。
允權趕緊戴上眼鏡，小瑜了又再次出現他面前。
「只要有了這副眼鏡，我以後便能看到你，對嗎？」
「對，但其他人並不能看到我，所以他們只會看見...」
「只會看見我自言自語，對嗎？」
「對。」
「我不在乎，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孤寂，只要可以跟妳一起，我不在乎什麼閒言閒語。」
從那天開始，允權再沒有除下眼鏡，別人眼中他是一個瘋子，整天自言自語。
《待續...》[i]逢星期一上午九時刊登[/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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