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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7 16:35
雲南邊陲,碧落雪山山腰,生活著343戶怒族人家。
依傍著水田和山林,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農忙時大人去村鄰家輪流幫忙,孩子們結伴在田間地頭嬉戲遊盪。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場面宛若誤入《桃花源記》。
如果你只是短暫駐足的“武陵人”,你對沙瓦村大概也會留下類似的田園幻想。
直到遇見《落地生根》這樣不夾雜一絲濾鏡的紀錄電影,都市人一廂情願的精神投射大概率會被狠狠擊碎。
在這裡,我們看到田園牧歌的另一面,一個更真實立體的“遠方”——
古老民族眷戀著土地和家園,同時下定決心勇敢走出去。
甩開閉塞,終結貧窮,勢要大步流星跟上新時代的變革節奏。
若不是來到海拔2000米、與世隔絕的沙瓦村,你很難理解一條公路究竟有多重要。
修個冰箱,只能人肉背下山。
一百多斤的電器用繩帶綁在身體上,光是代入一下就腦門充血、肌肉痠痛。
一趟下來,足足耗時4個小時,脊背被磨到發爛。
老人生病送醫,大喇叭喊出全村的壯勞力。
大動干戈?實際上每一步都走得比你想象中費勁。
山高路陡,老人被顛得生疼,為了體恤年輕人嘴上還是說著“不要緊,不用小心翼翼地走”。
最後,多人接力輪替,才把老人送到醫院......
很多年來,沙瓦人的日常生活都仰仗這一條小路——下山賣農貨,牽馬馱物資,上學、看病、趕集......
沙瓦人對它愛惜有加,時不時就去拔草、固土、清掃。
然而只要下雨,路就泥濘不堪,隨時可能發生的泥石流讓這條唯一的通道布滿危機。
天長日久,閉塞的交通隔絕了更多發展機會。
這條狹窄的生命通道,不可或缺,但只能滿足最低效的生產生活方式。
作為我國為數不多的“直過民族”(從原始社會或奴隸社會直接跨越到社會主義社會),怒族的脫貧之路面臨更多難關——
生態惡化、交通閉塞、教育程度低、思想傳統……
政府規劃的脫貧方式有兩種:易地搬遷或者就地脫貧。
為了將山腰上的村民遷下來,政府在山下興建起一排寬敞漂亮的現代新房。
不過大部分沙瓦人還是捨不得這裡的磚瓦草木和牲畜莊稼。
他們不想拋棄家園,而是想把家園建設得更好,所以村民世世代代都渴望這裡能夠修起一條公路。
“沒有這條路,做什麼都寸步難行。”
修路,看起來再合理不過的訴求,但在險要地勢面前施工難度陡增,算下來,一條路價值1500萬。
站在政府角度,拆遷脫貧顯然更加省心省力。
但令人欣慰的是,最終政府決定尊重沙瓦人的心願——
“這是一條生命的路,旅遊的路,更是一條產業的路,挖!”。
隨著炸藥轟碎第一塊山石,改變就此發生。
電影開頭,小孩玩耍的塑料挖掘機此刻變成了真正的龐然大物,轟隆隆宣告著夢想照進現實,沙瓦人幾代人的夙願終於要成真!
四季輪轉間,一條公路給沙瓦人帶來的幸福感,真真切切洋溢在每個人的笑臉上——
勞作不用每天爬坡兩小時,三輪車直接開到田地間;想去縣城學校看女兒,可以不做思想鬥爭拔腿就走;孩子們吃的玩的,也終於跟上了城裡孩子的步伐;過年準備團圓飯,以前需要人背馬馱好幾趟,現在只消用車子一次性拉齊......
遠不止眼前這些具體的細節。
更多醞釀著的可能性,也許已經超越了沙瓦人的期待和想象。
園林專家和旅遊專家來了, 在洶湧詩意的怒江大峽谷前,描繪未來的文旅藍圖;
越來越多的孩子,順著這條公路走進山下的校園......
2020年,沙瓦村全村1012人已經全部脫貧。
但這部奔向新生活的熱血劇沒有劇終,而是剛剛開始。
熱血蛻變裡,最觸動我的永遠是人。
一群淳樸可愛的小人物,為這部熱血劇填充起豐滿的血肉和人性的光彩。
有文化、會講普通話的阿鄧言,是村裡最有威望的人,也是村裡最早脫貧的人。
為了村裡能修路,他衝出來當“刺頭兒”,把村裡人的難處和訴求一個個反映到縣政府那邊。
“退耕還林”政策,與沙瓦村的實際情況產生衝突,造成田地大面積撂荒。
玉米這種高桿作物不能種了,人和牲畜都沒苞谷吃,政府推薦的紅薯根本不適宜這裡的土地,怎麼辦?
阿鄧言找到扶貧總隊長李陶反映情況。
在對方說完“玉米肯定不能種”後,向來沒脾氣的阿鄧言撂臉:“別再來找我。”
沙瓦人原本只靠莊稼餬口現在卻有地不能種,阿鄧言和村民的心裡日日跟火燒一樣。
事後,李陶上門拜訪,承諾一定會解決問題,還像老友求和一般哄著他:
“關鍵心不能堵著,也別不開心。”
好有人情味的官民溝通!扶貧任務越艱難,反而越能感受到這群扶貧幹部的耐心和同理心,在老百姓面前不端架子,聽真話幹實事,引起極度舒適。
最終,政府引導沙瓦人種植苦蕎等其他低桿經濟作物,順利幫他們度過地未成林時的過渡期。
政策的落地,政府與老百姓之間免不了有衝突和拉鋸,同時也有著不少讓人心頭一暖的團結與互信。
政府修路後,沙瓦人自覺履行保護生態環境的承諾,全體揹著樹苗去施工路段種樹;搬進安遷房的人,為了不辜負政策扶持積極學習特色編織,爭取早日摘帽。
對於外界的幫助,他們從未心安理得地“等靠要”,而是想著一定要把日子過好,作為對好政策和善意的回報。
哪怕脫貧後的沙瓦村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這群小人物身上的勤勞、善良和自尊心,讓人對他們的未來充滿無限樂觀。
尤其當未來以一種具體的面貌呈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奔赴的決心和信心也愈加強烈。
從未出過遠門的阿四妹,某天突然得到一個好消息——她可以帶著兒子臘八去北京參加央視節目了!
臨走前她問志願者老師:“需要帶手電筒嗎?”
老師笑著說:“北京到處是燈。”
繁華迷人眼,大都市的一切見聞都讓她們興奮不已,只能不斷重複口中貧瘠的形容詞。
阿四妹打視頻講給老公聽,老公又興奮地轉述給村裡人聽。對遠方的憧憬,一點點在這裡播撒開來。
北京一行,發生了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幕——
有次在酒店吃早餐,臘八吃得掉了不少碎屑在地毯上,阿四妹怕連累服務生就拿起餐巾紙擦地毯,嘴上責備自己的孩子“太不會吃了”,然後擦著擦著就哭了。
這一哭有農民的淳樸與酸澀,有打開眼界的震撼,更多的恐怕還是內心的渴望:
渴望下一代能夠過上這樣富足的生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臘八正代表著沙瓦人走出大山、看見世界的希望。
電影裡有一幕可愛極了,老師教孩子們朗誦《野草》,臘八磕磕巴巴照念,“春風吹又生”成了“春風又吹生”。
出糗後,羞澀地抱著姐姐大笑替自己解圍。
誰能想到,不久後他就可以登上《中國詩詞大會》流利地背誦古詩呢?
你看,改變就有希望。
脫貧攻堅這道春風,給沙瓦村吹來了新氣象,也給人心裡吹來那顆最珍貴的種子。
看到幕後記錄,才知道這樣一部沾泥土、帶露珠、冒熱氣的誠意之作是如何誕生的。
2017年去怒江踩點,導演柴紅芳差點崩潰:
“不怕你笑話,部隊出身的我一直覺得自己身體不錯,第一次去沙瓦村竟然沒有爬上去,坐在半路我特想哭,沒想到中國居然還有如此難以抵達的村落。”
攝製組一行人相互攙扶著,經過怒濤,翻山越嶺,大有西天取經的架勢。
但是當她看到沙瓦村的第一眼,疲憊就一掃而光,再沒有了抱怨。
遠處的群山霧靄縹緲,水田在陽光下折射金光,孩子們光屁股追逐嬉鬧......
在這個遺世獨立的自然村寨裡,處處是城市人難得一見的恬淡安寧。
原始的自然有多壯觀,具體的日常就有多難適應。
團隊的宿舍緊靠村民的豬圈,每天清晨不是在雞鳴中醒來,而是被母豬的呼嚕聲和豬仔的吵鬧聲叫醒。
夏天,房間的牆上和床鋪上會爬滿各種蟲子。
在一間廢棄的小學教室裡,三張舊書桌、幾條舊板凳、幾臺電腦便組成了後期機房。
這樣簡陋的工作和生活環境下,攝製組一駐紮就是4年。
也正是深入紮根這片土地的創作態度,才會讓電影裡處處充滿平實卻動人的瞬間。
原本,生活閉塞的沙瓦人非常抗拒鏡頭,遇見攝製組就躲開,不與外面的人有任何接觸。這對拍攝來說簡直是致命的。
還是通過阿鄧言在中間翻譯溝通,柴紅芳才讓村民們放下戒備,順利融入了當地人的生活。
教孩子們識字讀詩,跟他們玩耍挖野菜,做飯給當地村民吃,與他們閑話家常.......
與當地人打成一片之後,電影裡那些鮮活的人物主線隨之湧現出來。
也有了臨別之際的動人一幕——
導演和隊員喊著那些熟悉的名字,和他們握手、擁抱、囑咐體己話,眼淚止不住地流。
4年積攢下來的點點滴滴,為這部紀錄片注入了真摯可感的溫度。
我想,他們和沙瓦人是記錄的關係,也是陪伴的關係。
最初,攝製組扛著沉重的機器翻山越嶺,離開時,終於可以開車沿著修好的公路馳騁而下。
1200個日夜,他們陪著沙瓦人共同見證了脫貧攻堅這一步千年的巨變,以及巨變中每一個生動的細節。
《落地生根》用勇氣和真心記錄下了一個時代的鮮活切面。
從這個小切面,我們窺見一個龐大群體的時代變革,被一股向上的動力以及新生的熱烈深深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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